海南1939 第70节

  陪都重庆特别市中二路的罗家湾一片普普通通的建筑,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本部的所在地,也就是著名的“军统”。

  局本部机构在1939年4月还没有发展到后期的那样庞大,第4处(电讯处)下属的电讯总台,二十多名身着旗袍的女科员在紧张地工作。①

  5台值班员是刚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张露萍,业务手法却十分娴熟,她在耳机里听着那种“嘀嘀嗒嗒”的声音,顺手把电码抄在专用信笺纸上。

  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少将电讯处长魏大铭走进来,越过其他人,直接来到她身后。

  “是不是北边的?”

  “嗯,0号台。”

  0号台是打入延安的绝密组织代号,这个代号由副局长戴笠亲自掌握②,张露萍心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用极快的速度抄完全部电码,魏大铭不由分说接过来,又匆匆地走掉了。

  张露萍在心里默记下所有的电码,一个字也不敢往纸上写,因为她知道带不出去。

  下班之后,她在重庆高高低低的街道上转了几个圈,确定没有尾巴,才转入四德里一条小巷子,在第3户人家的门上,轻轻扣了三下,隔一会儿,又扣了两下。

  “你?快进来。”

  这里是我党南方局驻重庆的一处地下联络站,联络员老冯警惕地打量一番,赶紧把她让进来。

  “张露萍同志,我正愁怎么通知你们呢,接到上级指令,你和你的小组马上撤离重庆,由秘密通道前往延安。”

  “啊。”

  张露萍吓了一跳:“我刚刚收到重要情报,一个潜伏在延安的特务小姐发回了秘电,电码被我记下来了,只要再弄到密码本,就能破获敌人的阴谋,这个时候,怎么能撤退呢?”

  “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命令是从曾家岩发出来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张露萍同志,请执行地下工作的纪律,不要问不要迟疑,一个钟头后,有船在朝天门码头等你们,记住,你的小组一个人都不能少。”

  张露萍带着满腔疑问回去了,她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工作成绩斐然,已经发展了一个七人的工作小组,涵盖军统各个部门,在最关键的电讯处,就有三名同志为党工作,一切显得十分顺利,她真得很不舍得。

  但是地下工作的纪律是铁一般地,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③

  就在张露萍走进联络站的同时,魏大铭也敲响了戴笠办公室的门。

  “大铭。”

  “老板。”

  对于这位得力的助手,戴笠十分欣赏,魏大铭将刚刚译出来的电报递给他。

  “佛龛的电报。”④

  “喔。”

  戴笠眉毛一挑,接过来仔细看完,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

  “这封电报,除了你,几个人看过?”

  “只有我和一个收报员,她不知道密码。”

  “纪律,你懂的。”

  “卑职一定守口如瓶。”

  戴笠没有再说什么,夹起电文把他送出去,自己也走出大楼。

  15分钟后,他的车子停在南岸区的黄山官邸。

  “校长,延安的0号台来电,已经查明,共党得到了苏、美两国的援助。”

  “什么!”

  委员长勃然大怒,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

  “苏俄人暗中帮忙我不稀奇,美国人为什么要插手?你有证据吗。”

  “有,电报表示,延安目前大兴土木,包括一条标准洋灰跑道、一个炼油厂在内的多个工程都在紧锣密鼓地实施,其中东关机场的工程由佛龛亲自掌握,所言当属实,另外,他查到美方的联络员就是不久前访问延安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和史沫特莱等人,华盛顿对他们的报道很感兴趣,已经有意派遣观察小组前往,所以才会扩建机场跑道。”

  “娘希匹!”

  委员长一不小心就嘣出了口头禅,戴笠见老头子发了火,头都不敢抬。

  “难怪,山东沈鸿烈于学忠来电,说日军大举进攻我党游击区,他们却在敌后挑起事端,有恃无恐,也不讲什么统一战线了,态度强硬得很呐。”

  “学生也收到了此类的情报,他们很有可能派遣正规部队进入了山东,趁我们吸引日军主力之机大肆扩张地盘,排挤我们的敌后政权。”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委员长愤愤不平地发泄了一会儿,断然说道:“马上召开国防最高会议,商讨对策,你列席参加。”

  会议开得很急,与会者都是果党位高权重的人物,以为要讨论对日作战,谁知道竟然是反共。

  24岁的沈安娜就坐在主席台的一侧,离委员长只有3米远,她作为果党中央组织部最出色的速记员,参与了许多重要会议的记录,1月份的果党五届五中全会就是她纪录并最终整理完成的。

  谁也没想到,这个奋笔疾书,连头都很少抬的勤奋女子,竟然是我党安插在敌人内部的特工!

  4个小时后,沈安娜带着《会议纪要》抄录本走进一家药店,药店的经营者就是他的上线,我党党员徐仲航。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对方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接到上级命令,你和你的丈夫华明之同志即日起撤离重庆,不得延误。”

  ①原军统局本部译电科少尉译电员王庆莲回忆:在局本部工作的人女穿旗袍,男着中山装。有一次总务处发给译电科每人一套军装,戴笠知道后马上命令收回,改发每人普通布料(方军:《最后的军统老兵》,辽宁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陈恭澍刺汪失败后,受到冷遇,仍被任命为局本部三处处长(主管司法、行动),他在《河内血案:行刺汪精卫始末》一书中回忆:“因为大家都穿中山装办公,而我却没有,想做一套也做不起,他(指毛人凤)看不过去,就把他自己穿过的一套送给了我(档案出版社1988年版)。

  另外,沈醉等军统人员的回忆录里也清楚记载,军统秘密单位的特务并不穿军装,包括局本部文职人员,一律着便装。

  因此,凡是谍战剧描写军统的,在军统组织内上班的人员,大多数是一身漂亮的美式军装,女性则烫着大波浪,描眉画眼,好不妖娆,凡此种种都是神剧。

  ②局长由侍从室主任贺耀祖兼任,戴笠实际掌握,因此局里的大小特务都称戴为“老板”,凡是叫“局长”什么的,也都是神剧。

  ③那种凡是自作主张表现个人英雄主义的主角,都可以归为神剧。

  ④《潜伏》里的祖峰饰演特务原型就是沈之岳,借用一下代号。

第一百六十章闪击延安

  撤离行动在果党的各个统治区有条不紊地进行,首先离开的是历史上因各种原因暴露后牺牲的同志,比如张露萍和她的七人小组,按照历史他们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了。

  保存有生力量,拯救这些忠诚的革命战士,是穿越者天然的责任,让他们看到新华夏诞生的那一天,为国家的建设出一份力,缓解优秀干部数量的不足,则是另一个原因。

  清洗敌特,拯救同志的行动同时开展,而新的特工人员也在社会部的安排下进入国统区,其中有一个人很特殊,他叫熊汇荃,刚刚成为西北王胡宗南的侍从副官。

  现在他有了一个新名字叫:熊向晖。

  1939年4月22日的重庆国防最高会议,进一步确定了“限共”“防共”“融共”的反动方针,密令各战区司令长官对辖区内的共军地下组织进行清洗,与我党控制的敌后抗日武装根据地制造摩擦,用军事手段限制我党的发展势头。

  会议的一项重要决定通过电波发往了西安,接收者是胡部机要处,直接经手人则是机要处副主任戴中榕。

  “戴主任。”

  “熊副官。”

  戴中榕指指门口:“长官在里头?”

  “嗯,在写信,主任有要事?”

  戴中榕心领神会:“美国?”

  熊向晖笑而不答,胡长官有一个神秘恋人在美国念书,是整个一战区长官部公开的秘密,这年头没有越洋电话,通信就是唯一的手段,然而在日寇占领了几乎全部沿海地区的情况下,一封信要从华夏内陆寄到大洋彼岸,路上就要走上半年,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然而胡长官依然坚持每个星期都会修书一封,每封信厚达数十页纸,用时嘛自然也不短,戴中榕和熊向晖在门外聊了一根烟,里面仍无动静,他将烟头扔到地下,用皮鞋踩了一圈。

  “机要处那里离不开人,我就不等了,这是绝密件,请熊副官务必要亲手交到长官手里。”

  “成,回执给我签字。”

  戴中榕将文件和回执交给他,拿到熊向晖的签字马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电话机愣了一分钟,还是下决心自己走一趟。

  他开车直奔西安路西马路的三青团西京办事处,值班的办事员罗青长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闯进来,赶紧将人拉进值班室,把门反锁。

  “戴中榕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地下工作的纪律都忘了?”

  “事情紧急,我不得行此下策。”

  他凭着记忆将422电文默出来,罗青长一听脸色都变了,因为整个电文归纳就四个字。

  闪击延安!

  15分钟后,两人驱车赶到西五路北新街七贤庄1号,这里是八路军驻陕办事处。

  八办主任伍云甫亲自接见了他们,听到消息同样震惊不已,赶紧用电台直送延安。

  又过了10分钟,这封绝密电报的原文同时摆在了主席和胡宗南的案头。

  “闪击延安,这个说法,好耳熟呀。”

  王稼祥看完递给洛甫:“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最后看完的老总摇摇头:“应该说,是狗急跳墙咯。”

  吴明远也觉得很熟悉,闷头想了一会儿,不应该呀,这个阴谋出现在第二次反共高潮的期间,那已经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了,当时苏德战争打得正酣,德国人兵临莫斯科城下,为了争取西方世界的支援,钢铁同志解散了共产国际,而国内战场转入相持阶段,蒋某人又拿到了美援,腰杆子渐粗,自以为时机大好,遂掀起了新的反共阴谋。

  他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几位政治局委员也都有了印象,毕竟他们都看过了影像资料,看过归看过,历史已经改变了,无论蒋某人的意图为何,第一次反共高潮的到来,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①

  应该说,在当前的形势下,过早与果党公开决裂是不利的,至少苏联目前还坚定地站在果党一边,即使抛开共产国际这面大旗不论,我党也处于一个外交上的孤立状态,一旦到了那一步,不排除被各方势力联手绞杀的危险。

  主席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停下来问道:“怎么应对,你们说说看。”

  “是不是可以参考我党在历史上的做法?”

  洛甫首先开口,王稼祥接着说道:“军事上做反击准备,政治上做宣传揭露。”

  老总也附和道:“要防止蒋日沆瀣一气,关键是我们的态度,手段要强烈,反击要有力,各地下党充分发动群众,上街游行,揭露蒋匪假抗日真反共的阴谋。”

  主席点点头:“嗯,他要打,我们奉陪,但是也要讲究策略,边区建设如火如荼,打烂了有点可惜,对于一战区的胡宗南、八战区的朱绍良两部,要以做工作为主,用宣传揭露他们的阴谋,迫使他们放弃武力进犯,当然,武力震摄更有必要,敌人是记打不记吃的,在别的方向上,不妨动作再大一点,江南的新四军要提高警惕,不能大意呀,要是皖南事变提前了,那是我们的失职啊。”

  洛甫主动接下工作:“中央给东南分局的电报我去起草,今晚就发出。”

  老总更关心山东:“陈罗来电,果党顽固派有大举侵犯我根据地的意图,他们希望在山东打一场规模不小的反击战,军委的意见是可行,主席以为呢?”

  主席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说道:“山东是我们工作的重点,是要出成绩的,现在看来呀,陈罗这个组合尚有不足之处,陈光这个同志,脾气不好,做为一员战将冲锋陷阵是可以的,但是独掌一方把握大局就不够了,我一直在想啊,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一个同志去。”

  主席的思维很跳跃,吴明远本来以为差不多掌握了,可是乍一听到,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话题一下子从反击顽固派,变成了山东的组织结构调整。

  老总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要说合适的人选,育蓉同志应该是最有把握的,可惜意外受伤去了苏联,不然他和罗荣恒同志的搭档,很有战斗力呀。”

  洛甫问道:“主席是想加强山东的领导?”

  主席点点头:“有个初步想法,和你们商量一下,你们觉得,让罗荣恒同志把山东分局、山东军区一手担起来,怎么样呀?”

  涉及到这么大的人事变动,吴明远是插不上话的,老老实实地当了一回听众,应该说,会上的争论还是有的,最后的结果也并没有完全按主席的想法来,罗荣恒担任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陈光调回抗大担任副校长兼一分校校长,原山东分局书记郭洪涛同志调回任边区党委书记(去山东前就在这个位置上),六届中央委员、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李富春同志出任山东分局书记,山东分局升格为中央派出机构,受中央垂直领导,整体地位上升了一大截。②

  新决议生效需要时间,但是山东战局刻不容缓,因此中央给予山东的复电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极具主席的风格。

  “消灭他们”

  ①1938年底到1940年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来得十分突然和猛烈,对我党造成的损失相当大,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发生在山东的“太河惨案”,限于篇幅就不在这里帖了,读者可以自行百度,在本书中,由于山东军区的提前成立和大整军,避免了很多摩擦的发生,也间接挽救了许多同志的生命。

  ②东南分局由老资格的政治局委员项英担任书记,因此实际上处于独立的地位,并不受长江局或是后来的南方局管辖,这也是造成历史上“皖南事变”惨案的直接原因之一。

第一百六十一章关东军要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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