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1939 第51节

  夏东海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催促了一声,谢尔盖才与娜佳分手,他的使命其实很简单,就是当信使来传递一个消息的。

  “胡伯伯!”

  南威岛三巨头一齐惊呼出声,清矍的样貌、拉轰的长须、炯炯的眼神,与他们挂在墙壁上的那个形象一下子就重合了,只是要年轻许多。

  谢尔盖是个拍客,自然有不俗的拍摄技巧和摄影器材,此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视频,阮爱国在视频里介绍了安南的形势和革命运动,号召他们加入其中,解放还在法国殖民统治下的祖国。

  阮曰顺有些不敢相信:“你真得在海南岛见到了胡伯伯?”

  “伯伯?喔,你说阮,是的,我亲眼见到了,这段视频就是我拍摄的,只过去了不到12小时,对了还有一封信,也是他亲笔写下的。”

  谢尔盖拿出一个旧式信封,三人忙不迭地拆开一看,全都傻了眼,因为上面写的是汉字!

  这就尴尬了,三人用安南话小声地商量。

  “伯伯为什么用汉文?假的吧。”

  “不一定,历史上这个时期,伯伯和华夏人的确走得很近。”

  陈英治也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他还有个华夏情人,如果不是中央一致抵制,两人只怕会结婚。”

  安南的历史教育对这个时期做了不少的篡改,大部分实情都被湮没了,只突出了某些人的高光形象,但是大致脉络还是有的,做为中高层领导,他们知道的比普通人要多,对真实历史也有所了解,问题在于,华夏人用上了这么大的招,想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就要夏东海来回答了。

  “我是华夏海警局的夏东海,与你们打过照面,大家也算是认识的,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想必你们现在想知道的是发生了什么。”

  夏东海三言两语向他们说明了情况,三人的脸色都有些晦暗不明,华夏人很坦率,告诉他们只有海南和一部分海军过来了,别的地区都在旧时代,与安南国内的情况一样,只不过一个是被日本人侵略,一个是在法国人的殖民统治之下,双方至少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把自己的国家解放出来。

  现在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我的船不能交给华夏人,更不能听他们的指挥。”黎德清很干脆地表明了态度。

  “我也不想,华夏人一定是想利用这个形势吞并我们的长沙群岛(安南人对南沙群岛的称呼),他们一直声称这是他们的领土,现在不仅想要土地,还要想我们的船。”

  陈英治的分析和黎德清差不多,阮曰顺不无担忧地说道:“华夏人的心思谁都清楚,可是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利,粮食已经断了,各种补给也维持不了几天,再这么下去,他们什么都不用做,这里也保不住,甚至他们可以坐视我们与法国人争斗,你们相信,法国人在受到重大损失之下,什么也不做吗?”

  两人沉默了,一直以来,他们被灌输的就是与华夏争夺南沙,不管上层政府之间怎么谈,下面都是立足于打的,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引进俄国人的潜艇和护卫舰,这些年华夏人的经济越来越好,各种军舰一条条地滑下船台,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们的心里也越来越虚,但好歹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一天,可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选择竟然是如此地艰难,怎么办?

  打?

  那不过是找死,不打,又不甘心,没有那么大负担的阮曰顺想得更多一些。

  “华夏人主动送来这个信息,我看还是有谈判的余地的,我相信,他们一直在盯着这里,你们如果有什么动作,一定逃不过监视,华夏人不想动手,那就谈吧,反正我的人快要崩溃了,有人已经举枪自杀,再这么下去,会出大乱子,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一个目标,你们觉得,还有哪个人,比胡伯伯更合适?”

  黎德清哑口无言,有一句话他说不出口,“头地.巴顿”号的驾驶舱里现在还摆着胡的头像,如果他真得出现,会给官兵们带来多大的震憾?拜安南立国60多年的宣传,这个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可阮曰顺说得对,如果不想陷入内乱,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海南省委的小会议室里,被他们亲切地称为“胡伯伯”的那个人也在经历着艰难的抉择。

  一个人在屏幕看到自己一生的经历会是一个什么感觉,阮爱国就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他是从莫斯科回来的,自新疆入境,先到延安后来又一路南下来到了这里,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

  都说共产党员首先是个唯物主义者,那么一个唯物主义者首先应该承认所看到的事实,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远比心目中的共产主义圣地苏联要发达得多,他早年当过海员,去过西方很多国家,特别是法国,与这里相比,巴黎也不过是个乡下土镇子而已,哪怕是法国的上层人物,都享受不到这里的普通生活,列宁说过:苏维埃加电气化就是共产主义,为此苏联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然而距离电气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是在这里,人人都拥有全套家电,他从来没有想到,电器会有如此丰富的种类,这不是共产主义社会又是什么?

  更让他陷入迷茫的是,在自己死后,曾经为之奋斗的祖国竟然与华夏这个帮助良多的同为社会主义国家的邻居起了冲突,甚至导致了战争!

  这个世界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调研

  “粤泰滨江花园位于海口市滨江西椰博路与林村路交汇处,容积率高达3.2,绿化率超过40%,位于海口市琼山区商圈,成熟社区,交通便利,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小学、中学、大型超市应有尽有,还是我市重点小学的学区房,投资前景良好,坐拥升值空间......”

  海口中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老总施良行一边介绍一边尽量缩起自己的大肚子,生怕给总理留下不好的印象,疏不知,总理根本就没注意过他的身材,倒是陪同的张蕾听不下去了,连连“咳咳”,总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张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这是在卖广告呢。”

  “对不起对不起,说顺嘴了,瞧我这记性。”施良行拍拍自己的嘴巴,总理不以为忤地笑了笑。

  “广告我知道,广而告之嘛,只要是实事求是,让购房者多了解一些情况不是坏事吧。”

  施良行讪讪地不敢接口,总理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们一行特意选择了傍晚这个时间点,就是怕扰民,把施良行找来也是为了提前安排保卫力量,在他们看似轻车简从的背后,还有别的工作人员在暗处警戒,陈锐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们的位置在其中一栋楼的顶层,从这里可以轻易地控制周边地形,与他一样的小组一共有7个,控制了这一片所有的高点。

  “一组一组,报告你们的情况。”

  陈锐侧头回答:“一组报告,目标车辆已经驶入地下车库,地面没有异常。”

  观察员吕新民端着个硕大的微光夜视仪,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的报告批了吗?”

  “没有,政委找我谈了话,说是再等等。”

  “等什么?”

  “没说,估计是有什么任务,你呢,愿意跟我去吗,没了老搭档,活儿不好干哪。”

  吕新民叹了一口气:“我家那口子你又不是知道,一提这事就跟我急,说是要走可以,先上民政局把婚离了,免得到时候当烈属。”

  “嫂子这思想觉悟不高啊。”

  “咱俩谁也别说谁,你妈肯放你去?不是一样在首长跟前闹了,说你连个媳妇都没有,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家就成失独家庭了,政委不肯批,多半是怕了吧。”

  陈锐沉默不语,他前前后后也谈了不少女朋友,可是因为工作原因全吹了,和平时期都是如此,现在真碰上了战争,那可是要玩命的,没见穿越过来的第一天,海南省就见了血,事情一出,他妈就时常告诫,不准他打报告上前线,做为家中的独子,又没有结婚,组织上也很为难,事情就这么耽搁了。

  总理的车子直接驶入地下停车场,再通过电梯上到36楼,中间没有碰到闲杂人等,以总理的见识,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人家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他并没有苛责。

  “3602”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孙怡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总理会到自己家里来,以至于要张蕾提醒,才赶紧把人放进去,又匆匆忙忙去叫自己的母亲。

  “妈,妈,客人到了,赶紧出来......”

  孙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大晚上的,谁呀?”

  然后就愣在了那里,因为她看到总理朝自己走过来,亲切地伸出手。

  “你们好啊,晚上前来打扰,是我让地方上的同志不要声张的,听说您的爱人不幸死在鬼子的飞机下,千万要节哀啊。”

  孙母怔怔地看着总理,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张蕾和孙怡赶紧上前安慰,把她扶到沙发上,孙母看到,总理站在老孙的遗像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转身对她说道。

  “鬼子在我们的国土上犯下累累罪行,在重庆一个月的时间,我经历了三次轰炸,我们的空军力量很少,虽然有苏联援华飞行队的帮助,也很难与优势的日本空军抗衡,多少百姓就这样死在鬼子飞机轰炸下,老孙的不幸,是千千万万个华夏家庭的缩影,老嫂子,别伤心,你还有小怡,为了孩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孙母挣扎着站起来,连连摆手:“都是我不好,我们家老孙的事,惊动政府了,瞧我,您赶紧坐,小怡,快去倒茶,招呼一下客人呀。”

  “别,就是来看看,是我提出看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听说你们家的事了,路上又认识了孙怡,没打招呼就过来了,千万别客气,坐,大家都坐,随便拉拉家常嘛。”

  张蕾和孙怡去准备茶点,总理陪着孙母坐下,问了一些他们家的基本情况,孙家人口简单,就三口人,家里也没有什么从商从政的背景,比较有代表性。

  “我家那口子是个记者,从业20多年了,一直不上不下的,我在一家民营企业做财务工作,工资比他高一点,原来的房子拆迁后加上补偿款买了这房,到现在还有几十万的贷款没偿清呢,小怡大学毕业以后工作不稳定,有时候还得我们两口子补贴,日子过得有点紧,不过要是老孙还活着,过上几年也就还完了,可现在他这一走,家里一下子垮了一半,我们娘俩儿以后可怎么办哪。”

  总理很有耐心听她述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他想多看看多了解,并不着急进入工作,中央派他过来,就是为了深入了解海南的真实情况,从普通群众的嘴里更能得到真实的信息,之前上楼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带的房价,滨江花园的均价是16800元/平米,孙家的房子3室2厅大概100平米左右,总价就在170万上下,孙家两口子的月收入不会超过2万元,一年的收入也就是24万不到,完全靠贷款不算利息也要7年,好在有拆迁补偿款,因此他们的负担并不重,2-3年就能还清,当然现在的政策是冻结贷款,按房价分段租赁,劳动报酬给付租金,又进一步降低了支付水平,老孙是在工作期间牺牲的,按劳动法会给予一定的怃恤,几相抵扣基本上已经偿清了贷款,从他们身上,总理了解了海南省的工资水平、消费水平、抚养和教育、就业等等一系列情况,也对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有了大概的认识,海南的民营企业已经占据了相当的比例,看似与公有制不相符,不过他们充满了危机意识,经商手段灵活,市场反应迅速,倒是一个很好的补充,接下来,他还会去各地的工厂、企业、部队、农村进行调研,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安南的代表过来了,美国人还没走,都需要他出面,这些调研工作只能见缝插针,选择晚上也是不得已,于是,总理来到海南没几天就让所有人都见识了老一辈革命者的工作态度,对此,于铮不得不作出批示,一定要保障总理的身体健康,可不能再给累坏了。

  然并卵,当纳土纳群岛发生战斗的消息传来时,他们还是不得不把总理从睡梦中叫醒,因为事情太大了,必须要中央来决定。

第一百一十七章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张浩是来看病的,一上岸就被送到了海南省人民医院,全院组织专家进行会诊,很快就确定了治疗方案。

  “患者的身体状态很差,外表体现为营养不良,内里还有心脏问题、肝、脾、肾、肺多处器官损伤,我们打算采用多科室联合手术方案,先加强营养提高身体素质,预计需要半个月,视情况而定,再实施心脏介入手术,解决主要问题,同时进行各器官的修补。”

  于铮并不在意那些医学术语,直指要害:“你就告诉我,张浩同志有没有生命危险,能不能康复?”

  “只要后期恢复得好,完全有可能康复。”

  省人民医院吴院长痛快地答道,前来海南的所有人都经过了身体检查,普遍表现出营养不良的状况,这个问题比较好解决,其他的一些病症也都有相应的治疗手段,毕竟是2019年的医疗水平了,对于30年代末的症状根本不存在难度,当然,治不好的还是治不好,谁也没有办法。

  梁思成有点慌,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可是这里感觉不像是医院,而是大学的实验室,不,比那还要科幻。

  比这更慌的是一群穿着白色女仆装的小护士围着他们夫妻叽叽喳喳,像一群百灵鸟,特别是对于妻子的兴趣,在他们报出名字之前,人家就一口叫出来了。

  “天哪,你是林徽因?”

  林徽因以为资料先发给他们了,并不奇怪,只是微微一点头,护士妹子马上就激动了,一个捧着双手轻声吟道。

  “我说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另一个接下去:“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几个妹子一起吟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

  在林徽因的眼里,这些女孩就和五年前自己写出这首小诗时一样那么年轻,充满了憧憬,于是微笑着与她们一起念完。

  “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小护士们更激动了,纷纷提出要求,让二人有些不知所措。

  “林姐,给我签个名吧。”

  “林姐,合个影吧。”

  护士长拿着病历本走过来,低声喝斥道:“真要为你们的林姐好,就让人家先去瞧病,瞧瞧都弱成什么样儿了,都没事干了?”

  小护士妹妹顿时做鸟兽散,梁思成扶着妻子和周培源夫妇一起走向诊室,后者打趣道。

  “思成,看来徽因比你更知名啊,有点像是上海滩的女明星呢。”

  梁思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妻子一眼,正好对上了林徽因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她们两人一个毛病都是肺部感染引起的炎症,如果一直延续下去,很容易转为结核病,经过诊断很快确定了治疗方案,一方面在医院里打针吃药,另一方面,他们还希望到处看看,特别是邀请的主办方。

  海南大学

  “这就是海南大学?”

  华罗庚和陈省身走下大巴车,马上为眼前造型奇特的大门吸引了,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

  气派

  大门外站着一群人,等候多时的校长刘墨涵带着十多名校领导上前相迎,西南联大教授团的领队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53岁的蒋梦麟。

  “蒋校长。”

  “刘校长,你们太客气了。”

  蒋梦麟是西南联大校务委员,而在此之前,则是北大的校长!

  1939年的北大

  别人不知道,刘墨涵和身后的老资格教育工作者又怎么会不知,大巴车上走下来的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的著作到现在还是高校的教科书。

  郑华炽、叶企孙、周培源、王淦昌、吴有训、钱伟长、赵九章、高崇熙、曾昭抡、黄子卿、马仕俊、孙承谔、张青莲、张景钺......当然还有年轻的华罗庚和陈省身。

  看着面前或长衫或西装的瘦弱身影,众人一时间很难将他们与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联系到一起,有几个老教授明明年纪比对方大很多,嘴里不停地谦逊口称“学生”,更是让对方惊诧不已,好在刘墨涵等领导比较知机,三言两语结束寒喧,把他们请进校园中,因为还没开学,校园里冷冷清清地,不过也显得更加安静。

  西南联大的教授们大都有留学经历,还不至于为了一幢教学楼失态,但是一想到昆明的教学条件,心里头难免五味杂陈,要知道,他们辗转来到大后方,不仅教学经费时常没有着落,就连校舍也不得不租赁,后来为了节省经费,更是自己动手搭建,砖墙已经是奢侈了,大部分教室只能用铁皮、木头加上茅草,一到下雨天“咚咚”地打鼓一般,根本没办法上课,可是眼前的学校呢?

  一幢幢的教学楼掩映在绿树花丛中,每一间教室都宽敞明亮,顶上还安装了吊扇,教研楼、实验楼、图书馆、学生宿舍、教职工宿舍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座漂亮的体育馆!

  在这样的环境下读书的学子,该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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