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1939 第172节

  “反对非法拘押!”

  “荣声,你在北平读过书,认不认得那里的人?”

  赵荣声仔细一看:“那不是北大的蒋校长和清华的梅校长吗?”

  “看来我没看错,还有一人是南开的张校长。”

  卫立煌默默地看着车外的师生,他们面前的是紧闭的大门,和实枪荷弹的军警。

  省政府秘书长白小松在楼下迎接他,卫立煌问他门外的事。

  “此事一言难尽,还与你任职的昆明行营有关呢,我就不便多言了,一切等龙主席与你慢慢细说吧。”

  带着满腔疑问,卫立煌上楼来到龙云的办公室,后者一见面就亲切地叫他。

  “俊如,知道你要来昆明,我高兴得不得了,这不一下飞机就把你接来了,不算太冒昧吧。”

  卫立煌微笑着说道:“志公(龙云字志舟),求之不得啊,我理应登门拜访的。”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请坐,普洱可以吗?”

  白小松为他们泡上30年的普洱,卫立煌无可无不可地端起来,他知道,龙云急于找自己,一定与门外的师生有关。

  果然,龙云没有等他喝完就着急地开口。

  “俊如老弟,我说你来得太好了,并不是托辞,外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不清楚,白秘书长口风太严。”

  龙云意外地看了白小松一眼,后者行若无事地为他们倒上茶,悄然掩门而去。

  “小松太谨慎了,其实没有必要,事情也不复杂,但是我办不了。”

  “喔,在这云南之地,还有志公办不到的事?”

  “你又何必说便宜话,你是蒋委员长嫡系,五虎上将之首,哪里能够体会,我们这些杂牌的苦,为了支持抗战,云南虽处后方,亦是义不容辞,滇军出省作战,偌大个云南也就是个空架子,这不委员长怕我空下来,已经急不可耐地伸手进来了,你卫俊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卫立煌放下茶杯,笑道:“我是嫡系不假,重庆还有个段子编排我,志公听过吗?”

  “愿闻其详。”

  “人家说,我是委员长嫡系里的杂牌,五虎里的病猫。”

  龙云微愣,然后也笑了。

  “那也比我们这些委员长眼中的钉和刺要强得多,你看到外头的师生了,西南联大在昆明的三尊大佛全来了,一个我都惹不起呀,还有同济大学、私立北平中法大学、云南大学、国立体育专科学校、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中正医学院、唐山工学院、上海医学院......外地的、本地的十多所大学的师生就围在我的省政府门口,我是打不得也赶不得,还要怕那些年迈的德高望重的教授们出点什么事,我龙云在云南几十年的声望可就臭大街了。”

  龙云扳起指头算给他看,好家伙,内迁的大专院校多数都来了昆明,随便一个人物在这民国都是响当当,卫立煌突然有些同情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被抓了。”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军统昆明站干的,打得昆明行营的旗号,事情发生在上个月中旬,西南联大的一百多师生被军统的人带走了,说是昆明行营请他们去做客,这一走就杳无音讯。”

  卫立煌很奇怪:“我是昆明行营第一任主任,还有谁比我更早吗?”

  龙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刚才不是说,在这里还有龙某人办不到的事吗?这件事我就办不到,因为对方是过江龙,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压不是压不过,而是这一压下来,我这地头蛇根本接不住啊。”

  “军统戴雨农?”

  龙云连连摇头:“他算什么强龙,一条恶犬罢了,我龙云的面子,就算是在重庆也是吃得开的,但这一次,是蒋委员长把手直接伸到了昆明,你说我怕不怕?”

  “比戴雨农还牛,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谁来了?”

  “我都说过了,是蒋委员长把手直接伸到了昆明。”

  “难道是......”

  卫立煌知道蒋夫人飞去了美国,那就只有那位从苏联回来的大公子了,一直留在身边培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还是昆明这种大后方。

  龙云和他说了来龙去脉,原来这位蒋大公子坐镇昆明,以行营特别专员的身份接管了从滇缅公路进来的援助物资,从华侨的捐助到最近新到的国外物品,具体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

  “龙主席希望我怎么做?”

  “我去找过蒋公子,他只是打哈哈,外面的人也不理解我的处境,一味向我施压,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你俊如老弟来了,这件事就交到你手上了,事情总要解决,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不是?100多号人呢,为首的几个老师都是留过学的,在学术界有些影响,处理不好,外头这些大佛能给你捅到天上去,哎哟,神仙打架,就别殃及我们这些凡人了吧。”

  龙云拍拍他的肩膀,再也不肯多说,只一味地劝茶,卫立煌此时哪里还喝得下去,敷衍了一阵就告辞离开,龙云亲自将他送出大楼,省政府大门外面的队伍又增加了,各大高校排着队堵住门口,他不得不从后门离开。

  滇池边上的一座私人庭院,门口除了实枪荷弹的宪兵,还有中山装的便衣特务。

  “大公子。”

  “叫我专员,沈站长。”

  沈醉毕恭毕敬地答道:“专员,西南物资运输处已经被我们接管,畹町口岸也布置了人手,第一批物资已经运到了,我的人检查过,全都是军械,可以装备两个师。”

  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蒋大公子对他丝毫不假辞色:“这件事我知道了,物资不要运到昆明,也不能堆在畹町,我准备在保山建立行营物资处,前期需要你的人看管一下,对了,干训班我也准备放到那里,专员公署等这边的事情了了也会迁过去,昆明就交给你了。”

  “卑职明白。”

  “那些学生你怎么处理的?”

  “对外就称是入伍了,正在训练,军事机密不方便透露。”

  蒋大公子抬起头:“全杀了?”

  “没有,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卑职担心给专员带来麻烦,暂时押在息烽,给他们一个反省的机会,如果有一天,要他们出来作证,卑职也有办法让他们按我们的话说,请专员放心。”

  蒋大公子“嗯”了一声,面色稍霁,就在这时,他的秘书进来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他是行营主任,应该我去见他,你安排一下。”

  秘书出去后,他对沈醉说道:“夫人在美国取得了一些进展,美国人答应派人帮助我们,你负责接待一下,准备在云南开办技术合作所,我就不出面了。”

  沈醉一一答应下来,离开庭院的时候,他看到了卫立煌的车子,一个手下匆匆跑来,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息烽出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劫狱

  枪声响起的时候,息烽监狱主任何子桢第一反应是有人越狱。

  息烽监狱是1938年11月才从湖南益阳迁到这里的,前后也就8个月,还远远没有历史上那么完善,30多名特务、50多名狱卒看守着600多名囚犯,其中绝大部分是共产党员。①

  于是,他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下达了戒严令。

  “关闭大门,所有人都去拿枪,清点囚室,看看跑了几个,打开探照灯,组织人带上狼犬去追,给我要息烽县城,请他们派人协助追捕。”

  电话线不通,何子桢这才感觉到不妙,越狱是不会有针对性切断电话线的。

  不是越狱,那就是劫狱了,他心里一惊,草草披上衣服,抓起自己的佩枪,外头已经是一片混乱。

  “一组二组报告进展。”

  “一组报告,已拿下1号制高点。”

  “二组报告,控制二号位,击毙敌人3人,没有活口。”

  韩子烈带的打援组蹲伏在大门外的山道两旁,设在路口的岗亭已经被控制,两名手下在向活下来的一个特务问话。

  行动发起时间是午夜1点,以监狱严格的休息制度,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根据无人机的侦察和地下党同志的报告,息烽县城是到这里最近的援兵,城里驻扎着一个100多人的保安队,10个警察,还有一个特殊的学校。

  军统息烽训练班,39年开始的第一期,招收了500名学员。

  然后就是100里外的遵义,有一个保安团,200多里外的贵阳,有一个警备旅。

  这就是整个地处内陆的贵州省全部的果党武装力量。

  打响第一枪的是陈锐的狙击小组,两人找到了一处山腰处的高点,距离在800米左右,一枪撂倒了位于监狱岗楼上的望哨。

  枪声就是信号,潜行到位的各个攻击小组马上行动,以5人为一队,分别从几个方向按事先的分工向监狱突击。

  韩子烈的打援组马上切断电话线和输电线,让监狱一片漆黑,所有的探照灯无法使用,警报器也响不起来。

  头顶夜视仪的战士们迅速翻越外墙,墙顶的通电铁丝网也失去了作用,夜视仪里的人影在绿色的背景下异常明显,这么近距离根本不用瞄准,一枪一个全部撂倒。

  对于特勤中队的战士们来说,这种程度的行动也就够得上一个城市反恐,解救人质的实战训练。

  华罗庚和钱三强是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醒的,两人与10多个学生关在一个屋子里,他们的家属和孩子被关在另一处女监,相互之间不能探视。

  “老钱,你听。”

  “听到了,有枪声,好多人在往外跑。”

  枪声愈加激烈,几个学生想扒到窗户上去看,被他们制止了,所有人全都趴到地上,以避免流弹所伤。

  息烽监狱的囚室是院落型,一间屋子关十多个人,一个院子好几间屋子,而不是传统的那种走廊式牢房。

  枪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两人头挨着头,都在猜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动静,不像是果党自己动手,更像是有人在攻打监狱。

  他们不敢想,因为这里太远了,从昆明被军统抓捕,连一天都没有停,更没有见到什么专员,100多号人就被押上汽车一路颠簸来到这里,中途走走停停,经过了哪些地方,他们心里是有数的,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两人都有过最坏的打算,因为军统是个什么组织,没有人比学生更清楚。

  他们做好了关上很久的准备,等待教育界和其他势力的救援,没想到下车还不到一天,就有了新情况。

  “轰”

  院门被炸开,几道手电光照进来,几个狱卒大声嚷嚷:“不要开枪......”

  “哒哒”

  然后就没有声息了,两人惊异交加,来者竟然攻破了重重的防卫,更害怕的是,居然不留活口。

  “咣”

  他们这间囚室被人打开了,雪亮的手电光在屋子里四射,一个声音大喊道。

  “报身份,共产党员、异见份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华罗庚抬起头,被电光照得眼都睁不开。

  “您是华罗庚?”

  “你认得我?”

  “您去海南参观,我们负责保卫工作,您肯定没注意,太好了。”

  指导员尤加向对讲机里喊话:“五组报告,已发现二号目标,并成功解救。”

  同时告诫他们,暂时不要动弹,等到战斗结束后再出来,以免误伤。

  五组突击的是男监区,一共分为好几个院落,用“忠、孝、信、礼”之类的字眼命名,大部分狱卒不是在宿舍里被射杀,就是跑出来后被击毙,剩下的廖廖无几的少数人,连把枪都没有,又在黑暗中,很快就被一一干掉,为了争取时间,突击小组不能有任何浪费,连询问的过程都要节省,一个监室一个监室地摸过去,很快就拿下了整个监区。

  与此同时,六组负责的女监区也完成了解救行动,两相一对比,发现最重要的一号目标,没有在这里。

  “你们是?”

  “我们是受延安华夏共产党的派遣,前来营救大家的。”

  战斗结束得很快,尤加在办公室里找到人员名册,把人集合到操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听到他自称是受党派遣,一个男子走上前来。

  “延安?主席?”

  “对,就是主席派我们来的。”

  男子打量了一下他们,摇摇头:“你们不像。”

  当然不像了,尤加正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华罗庚和钱三强带着师生们站出来。

  “我们能证明,他们就是共产党,我们跟你们走。”

  “你们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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