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半夜了,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天亮,他们也渐渐松懈下来,连续几天这么守着,对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任是谁也会感到无聊。
“老罗,喂,醒醒,老罗。”
罗志敏感到自己被人杵了两下,赶紧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林千军呶呶嘴:“来了。”
他擦擦眼角,果不其然,河面上出现一个黑影,如果不是天气好有点月光,根本就看不清。
坐在羊皮筏子里的沈如刚显得很轻松,这样的行动他已经执行过不只一次了,利用黑夜的掩护向对岸的共区渗透,侦察完了再撤回来,就算是失了手被人发现,两党合作一致抗日的背景下,谁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能不轻松吗?
皮筏子很快靠上河滩,几个人将它拖上去掩藏在草丛里,猫着腰朝内陆摸去。
“不许动!”
没想到才走出去上百米,四周突然出现一圈人影,明晃晃的手电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沈如刚明白遇上埋伏了,也光棍,扔下枪举起手,大声喊道。
“别误会,我们是果军。”
“果军,果军深更半夜跑河对岸来干嘛,撒尿啊。”
林千军和罗志敏上前来,在他脸上照了照。
“哟,还是个少尉排长,哪部分的啊。”
沈如刚也不想硬扛,老实回答:“61师363团团部直属侦察连排长沈如刚。”
“61师363团。”
林千军想了想:“英雄团啊,淞沪战场上打得挺硬气的。”
“老总好眼光,咱们团3000多号人,第一天就差点打没了,活下来的不足200号,一个月后补充到位,又拉上去拼没了一多半,现在是第四次补充了,老人快死光了。”
林千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淞沪下来的老兵,活着不容易吧。”
“可不咋得。”
“那干嘛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没.......没啊,就过来转转。”
“违反军令,擅自离开驻地,偷入友军防区,你打算被执行军法吗?”
沈如刚闭上了嘴,林千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们正面的鬼子,距离不到200公里,有本事,往他们那里摸啊,调转枪口对准友军,你们对得起牺牲在上海的战友吗?”
沈如刚面有惭色,喃喃地说道:“咱们也不想来,上峰有令没法子啊。”
“上峰为什么派你们过来,过来干什么?”
“上峰说,共区不听委员长的号令,与苏联人勾结,阴谋反对政府,让我们过来侦察,找出证据。”
“哼。”
林千军气得笑了:“勾结苏联,你说说你拿的什么步枪?”
“水连珠啊。”
“你们拿着苏联援助的步枪,反过来诬陷我们勾结苏联,他们现在对日宣战,帮助我们光复国土,怎么,你们打算站在日本人的一边,帮鬼子继续奴役我们的民众吗?”
沈如刚涨红了脸,大声分辨:“我们与鬼子不共戴天,怎么可能帮他们!”
“你们对边区的进攻就是在帮鬼子!”
林千军怼得他哑口无言,言语间毫不留情。
“今天的事情,我们可以当成一次误会,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写下事情经过,签字画押,我们就把你们放了。”
沈如刚有些犹豫:“写什么?”
“两个选择,如果你坚持是误会,我们将扣下你们的全部装备做为惩罚,如果你们如实交待本次任务的内容,我们也将装备全数奉还,礼送出境。”
沈如刚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武器弹药,重新划船返回对岸,一行人垂头丧气地来到团部,团长谢清华上校披了件单衣从床上爬起来,心情极为不爽。
“岂有此理,你们怎么能留下武器呢?”
沈如刚无言以对,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是他们让我带给团座的。”
谢清华接过来打开一看,
“谢团长钧鉴:闻贵团移驻大宁,两岸百姓俱是欢欣鼓舞,何也,贵团一战吴淞口,二战陈家行,与日寇殊死搏斗,几度接近覆灭而不退,打出了我军的血悍之气,深为国人称颂,有此英雄部队隔河相邻,我军亦有荣焉,然听闻你部有意渡河,觊觎边区数县之地,不顾当初两党谈判之初衷,悍然挑起内战,实为亲者痛而仇者快事也。
我奉命敬告贵团,日寇当面,切勿行此不义之举,否则,我党也决不吝惜一战,若贵团未能牺牲于抗日前线,却因某人错误指令葬送于骨肉相残之阴谋诡事,宁不可惜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相见昔日袍泽?
切切
八路军河防司令部、延长警备区。”
谢清华读完,瞌睡也没有了,干脆驱车连夜赶到县城的师指挥部。
钟松压着怒气听完报告,又看了书信,气得破口大骂。
“共匪倒打一扒,那天的飞机你们都看到了,不是苏联人的难道还是他们自己造的不成,我们拼光了,他们在后面发展壮大,将来这江山属谁?校长高瞻远瞩,你们切不可动摇,日本人总有一天会退出去,只有共匪才是心腹之患!”
谢清华默默地听他骂完,低声问道:“职部从不怀疑上峰指令,不过想知道,上面是不是打算与日本人联系一同进攻边区?”
“什么边区,那是匪区。”
钟松无比烦燥地给了他一马鞭:“军人只需要忠于领袖,服从命令即可,不该打听不要打听,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说完将那封信撕得粉碎,谢清华被他赶出指挥部,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原来那些传闻竟然都是真的。
“团座?”
与他一同前来的沈如刚不安地开口,谢清华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招呼好你的那几个兄弟,不要乱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合适的时机
山西汾阳县城,驻扎着日军第109师团,虽然是开战以后临时编成的,却是一个两旅团四联队的常备编制,满编人数高达23500人。
师团长阿南惟几中将正在与参谋长落合甚九郎大佐商议军情,晋西北的八路军第120师和阎锡山的第二战区长官部发生了一些令他们感兴趣的变化。
“阎部意欲对战区内的抗日组织“牺盟会”下手,同时解决山西新军的四个纵队,希望我们给予帮助。”
“阎,会投靠皇军吗?”
落合甚九郎不确定地说道:“阎是个很狡猾的华夏人,从他嘴里,很难听到确切的答案,我认为此人不可信。”
“梅津司令官对于华北方面军参谋部提出来的晋西肃正计划颇有微辞啊,国内的补充迟迟不到,我师团不得不取消了对晋南重庆军的清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要保持一定量的作战基数,以应对不时之需,梅津司令官的考虑有道理,现在赤露公然宣战,关东军压力大增,说不定需要我们的支援,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①
“师团长认为,我们应该坐山观虎斗?”
“你这个华夏词用得很合适,落合君,华夏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阿南惟几阴测测地一笑:“如果有合适的战机,我们也不妨推上一把。”
落合甚九郎心领神会:“阁下高明。”
“不过,我怕关东军那帮高傲的家伙,就算是到了绝境,也不肯向大本营要求“战术指导”。”
“哈哈,那就太有趣了。”
两人肆无忌惮地嘲笑友军,这种倾轧不仅出现在海陆军,就是算是同为陆军,关东军与关内驻军之间也有所不同,前者的独走基本上形成了传统,在大本营里为高层头疼,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笑了一会儿,卫兵报告有人求见。
“重庆军第61师参谋长?”
阿南惟几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61师好像蛮能打的,他们想干什么,我真得有兴趣知道,落合君,辛苦你一趟吧。”
县城外的一个破庙里,落合甚九郎见到了一身商人打扮的廖威,后者向他一抱拳。
“鄙人廖威,果军第61师参谋长。”
“廖桑,我的第109师团参谋长落合甚九郎。”
“落合君,你们一定希望铲除一些隐患吧。”
落合甚九郎微笑着回应:“廖桑的话,我有些不明白,难道我们不是敌对的吗?”
廖威意有所指地说道:“有时候,敌人也会有一些共同的敌人。”
“唆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5月下旬,正在边区修整,部队进行换装工作的359旅接到了新的命令,由于日军第109师团主力突然向绥德对面的黄河渡口一带集结,河防压力陡增,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修整,进驻从绥德到延长的各个河岸阵地。
“鬼子想干什么?”
王震眉头紧锁,鬼子这个师团装备精良,又在华夏战场上打了两年,拥有一批素质出色的老兵,是我军在晋西北一带的劲敌。
文年生长期驻扎于此,对这个老对手的了解更深。
“不像是要渡河,倒像是一种压迫。”
“老文,说说看。”
“司令员,你看,鬼子虽然逼近渡口,却没有准备渡船,他们的冲锋舟在去年的入侵中被我们击毁了不少,据情报员侦察所得,直到现在也没有补充过,如果,他们想要渡河,就要造船,哪怕是木筏子,也有迹有寻,还有一点,他们的炮兵没有跟上来,这是不寻常的,没有炮火压制,他们怎么在我军的火力下渡河?”
359旅参谋长唐子奇不解:“压迫的目地又是什么?”
文年生摇摇头:“不好说,鬼子的肃正治安战已经告一段落,听说他们在等待补给,原本我们判断,5-7月之间发动新的侵略可能性不大,现在他们的行动,有些看不懂。”
王震拍拍他的肩膀:“老文,听你的意思,你对鬼子的行动了如指掌啊。”
“嘿嘿”
文年生干笑了两声:“司令员,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是换了身军服,几把枪和炮吧。”
“噎,你个老小子,还有压箱底的东西藏着噎着?”
唐子奇也落井下石:“老文你不厚道啊。”
文年生连连摆手:“不是我老文不厚道,那个啥信息化战争,我自己都搞俅不明白,怎么说啊,不过虽然不太明白,但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除了武器装备,海南省军区还派来了一个信息化分队,帮助留守兵团搭建信息化战争的架子,以少敌多,如果没有足够的代差,打起来就算能赢也会很吃力,但如果有了代差,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个山寨版的C4系统。
王震了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它的作用,自己做为指挥员,根本不需要了解,只需要提出要求便可。
“老文,我有个想法,既然鬼子想给我们压力,不如让它们得逞,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让他们以为自己得逞了。”
唐子奇补充,文年生愕然,这是打算要搞大事情吧。
第二天,日军发现,对面的共军不见了,阵地上空无一人,连炊烟都不曾升起。
这下,阿南惟几有些懵圈,以前拼死也要挡住不让过河,现在放开大路,咱们过呢,过呢,还是过呢?
没等他想明白,将河防阵地全部放开,打算诱敌深入的王震接到消息。
果府第90军从大宁、永和等地过河了,号称是为了帮助我军协防。
日军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