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中,许多人觉得这个华愣子蛮横粗暴不讲理,贪财嚣张无法纪。不过与华飞接触过几次后,宋教仁觉得华飞绝不像外表所看到的那样。他做事虽然出人意料,但总是很有分寸,似乎把一切都控制在可以控制的极限。他虽然嚣张蛮横,但眼中还是有国家,有民族的责任感。
所以宋教仁相信,只要他晓以大义,深明利害,华飞终究会为了革命事业,而拿出一部分银元救急中央政府。
从长江乘船,沿裕溪河入巢湖,虽然明知道华飞可能在三河,但宋教仁还是准备先去合肥。近来中华大地传的沸沸扬扬的铁血军事学院,就设在合肥偏郊。虽然自清末以来,中华大地设立无数的陆军学堂。但明确提出军人的职责,荣誉和使命,铁血军校还是首倡此训。
刚一下船,宋教仁立即就感受到这里和别处的区别。首先路上的行商比别处要多上许多,虽然华飞鼓励工商的经济刺激措施还未吸引到大的商家,但不少小商贾,已经开始纷纷入驻庐州境内。
另外沿湖码头,重要的关卡路段,都驻有全副武装的保卫军战士。令宋教仁佩服的是,这些保卫军士兵军纪极为严明,别地随处可见的骚扰平民事件,在这里走了许久也不曾见着一出。不少一身白衣的宪兵队正在四处巡视,对于他们的冷酷与铁纪,宋教仁可是早有领教。
还有,虽然南京中央政府发出禁制蓄辫的政令,但在各地,还是能常常看见留着马尾辫子的百姓。但一入庐州境内,尤其是来到合肥。举目四望,你几乎再难以发现有谁留着辫子。
铁血军事学院实行封闭化管理,所以宋教仁欲入而不可得。只是外面那些走过的学生,一个个充满了飞扬的**,就让宋教仁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越往三河走,宋教仁就越是吃惊。沿途不断看见载满货物的马车驰骋而去,一队队巡警骑着马匹在路上巡视。许多工厂在三河与合肥之间建设着,无数的工人挥汗如雨,干劲十足。田地里,四处是民夫劳作的身影。所有人的脸上,大都洋溢着淡淡的微笑。这里,朝气蓬勃,这里,充满了无数新鲜的气象。与别处那种死气沉沉,黯淡的灰色相比,这里犹如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报,军长,南京政府宋局长来到三河,屋外求见!”
“哦?宋先生已经来了?快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虽然宋教仁在临时政府中的职位并不高,但华飞对这位为了共和宪法而流血的第一人,一直以来还是抱有极大的敬意。
见面一番客套自不用提,宋教仁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他沿途的所见所闻,边说边大发感慨,意致十足。
“唉,华军长,宋某今日所见,方知同是革命,宋某远远不及华军长一半啊!这才几月时间,庐州府在华军长的治理之下,已经现出勃勃生机,一派复兴的景象。羞愧,宋某人羞愧难当啊!”宋教仁今天的确是大受刺激,在他想来,如华飞这样的军事莽夫,哪里会懂得什么民生治理。然而今天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宋教仁对于华飞的印象。
“宋先生严重了,如无诸位革命先驱的努力与奉献,又何来十月武昌起义的成功?我中华落后已久,想要复兴,任重而道远。此时,哪敢提什么复兴的景象啊!”
华飞有些意外宋教仁竟然如此激动,不过他看到的大都是合肥到三河的景象,毕竟三河的发展,早在华飞从上海炒股回来,就已经起步。有了今日的气象,绝对算不得什么。至于庐州府其他几个州县,情况改变基本不大。
“华军长谦虚了!其实宋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惭愧惭愧,看到华军长治下如此景象,宋某发觉,此言实在难开!”宋教仁连连摇头,他已经不确定华飞能拿出多少钱了。这些工厂,据说大都可以向庐州军政府申请无息贷款。而且连接合肥到三河的那条水泥马路,恐怕就需耗费不少的资金。
终于提到正题了,华飞笑着摸了摸铜扣纽子,缓缓道,“宋先生远道而来,有何难处,但说无妨。华某若能办到,无不尽力而为!”
“这……其实……”宋教仁略一犹豫,还是缓缓把南京中央政府的困境道了出来,最后极为恳切地道,“我知道身为中央政府,向华军长提出如此要求,实在有些不堪。然华军长如能暂借一些资金帮助中央政府度过难关,中国的革命历史,是不会忘记华军长的功勋的!”
原来是跑来借钱!华飞意外地笑了笑,虽然他早就知道南京政府陷入财政困境,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借钱借到自己头上了!
是借还是不借?华飞在脑海中迅速考虑权衡利益得失。这已经成为习惯,至于那什么历史功勋,华飞从来不贪图那种虚名。实实在在的利益和交易,才是推动历史的根本力量。
“好,我借,借一百万银圆低息贷款与南京中央政府!”
“咳咳……!”正在喝茶的宋教仁一下子就被呛到了。一来他没有想到华飞竟然如此迅速就给他答复,二来做梦也没有想到,华飞竟然如此大手笔,一借就是一百万银圆。要知道宋教仁来此最多的打算,也只是筹得一二十万银圆,其愿足矣。
这华飞真的有如此巨款?他哪来这么的钱啊?话说,南京藩库真的只有几十万块银元?
“怎么?难道宋先生嫌少?”华飞见宋教仁半天不回话,不由纳闷地开口问道。
“哦,不,不,不,不少了,不少了!”反应过来的宋教仁迅速回道,“华军长如此深明大义,救民国于危急关头。宋某代表大总统,代表千万万中华百姓,感谢华军长如此仁义之举!”
“别!”华飞一挥手,“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虽然宋教仁也明白天上不可能掉下馅饼,但他还是有些害怕地问道,生怕华飞的条件太苛刻,那这一百万银圆不等于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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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土地改革
“土地改革!”华飞一语惊人,“我需要南京中央政府尽快出台相关法案,实行土地改革措施。在平均地权的基础上,修改完善相关法案措施,把革命胜利的成果,惠及更多的普通民众,并解放巨大的生产力!”
土地改革,可以说自华飞在自家的土地上减租开始,他就无数次地思考过。历史上的改朝换代,无不是土地所有权的一次大变革。对于中国这个传统的巨大农业国家来说,某种意义上,革命事业的成功与否,就要看能否解决土地改革的问题。
如果不能让占据大对数群体的农民,感受到革命所带来的实惠,那么革命成功与否,跟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呢?那么新的中华民国,和原先的清王朝,又有什么不同呢?仅仅只是剪掉个辫子吗?
土地改革,能让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调动出来,解放巨大的生产力。更能让拥有丰厚资金的土豪,不再把目光局限在土地上,逼着他们把闲余的资本投入工业生产,而不是无休无止境地进行土地兼并,客观上提供个加速整个社会工业变革的可能性!
宋教仁想过华飞会提出各种条件,但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提出如此对他似乎毫无直接利益的要求。当初孙文在创立同盟会时,就提出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政治纲领。其中民生主义的重要部分,就是平均地权。主张核定全国地价,现有地价归原主所有,革命后社会进步所带来的土地增值,则归国家所有。
但此条土改措施明显不具备可操作性,且民国初建,也根本没有精力关注这个事情。不过身为同盟会元勋,宋教仁等一干革命党人还是身怀国家民族,一心变革图强的志士。华飞的条件,其实更多的还是中央政府的责任,也是他法制局局长的责任。
宋教仁不仅口头上,心中也无比诚恳地请教道,“华军长,你既然提出此事,必定对于土地改革,有着自己的见解。不知可否畅所欲言,让宋某一听为快?”
华飞求之不得,当下滔滔道来,“个人认为,土地属于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但一些大土豪,坐拥上千乃至几万亩良田,并依旧在无休止境地继续兼并土地,造成无数的失地农民变为流民。这对整个社会乃说,是一种不稳定的因素,毕竟土地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财产和生产资料。”
“对此,可采用立法的方式,平均估算设定出一个临界值。拥有土地高出临界值的多余土地,政府可采用赎买的方式,收购回地主们手上多出的土地。临界值内的土地,依法享受土地法的保护。至于赎买土地所需巨额资金,无需用现银支付。可尝试使用土地债券,此债券既可由国家分期偿还,也可用此债券,抵消各种工商地租赋税。”
“对于不愿接受赎买的地主,也不需强行赎买。宋局长可在土改法案上制定高额的赋税,对于那些超出临界值的土地,征收巨额的土地赋税。如果土地赋税会让他们无利可图,相比之下,得不偿失,会让更多的地主倾向于第一种选择!”
“收购回的土地,可按人口按户分配给无土地的在籍农户。农户拥有土地的自由使用权,在偿付完土地的价值金后,合法拥有土地的所有权和买卖权!也就是说,考虑到大多数农户并没有余财购买土地,政府可以把赎买来的土地租用给农户。待到农户偿还完土地的赎买价值金后,才能拥有土地的所有权!”
“为了防止土地兼并的事情再次发生,对于所有交易出售的土地,在同等条件下,政府具有优先购买权。”
“对于购买来的的土地,即可重新出售给农户用于耕作,也可由政府成立农场公司,集中机械化管理,提高粮食的产量!”
“……”
华飞把他对于土地改革的见解,细细向宋教仁陈述道来。主要观点就是采用柔和中庸的方式,在尽量尊重个人财产所有权的基础上,采用改革法案,完成大多数土地的重新合理规划。也就是说,这个法案更多的是反对土地被极少数人控制垄断的一种反土地垄断法。相较于历史上激烈的土地变革,在华飞看来,虽然当时付出的社会成本会较低,但从历史成本来看,孰轻孰重,还真是不好定论。
土地改革对于华飞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首先享受土改所带来利益的农户,必然会对华飞报以巨大的支持。这样,对于华飞推行他的民团计划有着极大的便利。部分土地消除地主的田租分成,解放了农户的劳动积极性,还会迅速增加华飞的田赋赋税,提高财政收入。另一方面,地主们失去了继续购买扩大土地的权利,必然会逼着他们投资工商业,转而变为新兴的资产阶级,将迅速地扩大工商业规模,加快整个社会的工业化进程。解放生产力的农民,将可能会增加收入,产生积蓄,从而产生一定的购买力。而购买力,更是一个商品市场繁荣与否的关键点!
好处是巨大的,危险也是相伴相生的。无需置疑,即使是如此温和中庸的土改措施,也必然会引起许多顽固地主,尤其是大地主土豪们的激烈反抗。这也是华飞筹谋已久,但一直没有在庐州府,甚至在合肥推行改革的重要原因。
但宋教仁的到来,却提供了这样的契机。如果南京中央政府制定颁布土改法令,那么华飞就等于拿了把尚方宝剑。可以光明正大,词严义正地推行土改法案了。
什么?你不满?我明白,你去找临时政府诉说去,咱只是依法办事,也做不了中央政府的主不是!什么?你不服?其实我也不服,我家也有几百亩良田呢,一半的土地不是照样要被赎买!什么?你要反抗?那就不行了,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一切的反抗行为,都将被压制!
至于那什么土地债券,是临时政府发行的。别的地方承认不承认我不管,不过只要有我庐州军政府的签章,一般情况下在本地还是管使的!
土改是要进行的,不过土改所来带的一切黑锅和怨念,就让临时政府去承担吧!反正华飞知道,南京临时政府极为短命,想必他们也不会在乎背上这么一个大大的黑锅。这就是华飞为什么不惜代价,愿意出资一百万银圆援助即将破产的南京临时政府的根本原因!
宋教仁显然不会想到,华飞竟然有如此多的心思。获得一百万银圆承诺的他,当晚就赶回南京,全力投入土改法案的制定!毫无障碍的,或者说一百万银圆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中华民国土地改革法案草案颁布施行。在完善了华飞一系列的建议后,该法案还在最后添加了这么一条规定。各省视其自身情况,量力而为,逐步推行改革条令!
临时参议院的议员们也明白,临时中央政府连各省赋税都征收不上来,更别提推行此项敏感的改革措施了。为了让各省参议员代表通过此项法案,所以添加了最后这么一条。意思就是说,这个法案实行不实行,完全由各省自行做主,中央不强行要求,避免遭到各省的强烈反对。
毫无意外的,这个法案虽然在报纸舆论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和讨论,但各省几乎都没有行动,一致保持沉默。唯独庐州府的华飞在收到土改法案颁布施行后,迅速电报上海的太平洋银行,贷款一百万银圆给南京中央政府。另外迅速在各州县张贴告示,正式推行土改措施!
华飞的告示立即就在庐州府境内引起轩然大波,当初华飞仅仅是在自家的地上减租,就引起了附近地主几乎一致的排斥。如今他竟然还要用那些纸一般的所谓的债券,来抢他们的土地。即使说这是南京临时政府的法令,但也没见其他地区实行啊,就你个华愣子急吼吼的,真不知安得是啥心思。
原本就与华家有些恩怨的势力,尤其是那些大地主土豪们借机开始伺机而动,默默地开始扩建武装。而更多的小地主,中富农们则大都保持沉默。因为这项土改法案几乎对他们没有什么损害。除了不能继续购买增加土地和在出售土地时需要接受政府的监督外,对他们的利益和现在的生活,几乎没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