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悬停码头的竹筏、小船,侧头对庞季说:“陈公午前十点抵达,正午启程。公主殿下会差人筹备饭菜,你看护船只,不可有失。”
庞季闻言大喜,还是不情不愿做了个不标准的军礼:“喏!”
周卓只是笑笑也不以为意,眺望江水上游、下游,从这里到巴丘,沿途都是顺游而下,行军迅速。
从巴丘走夏水入汉水,就要开始出力气划船……好在北府兵南征北战什么场面没见过?
划船、撑船这种技术不难掌握,北府兵可以从这里,乘船走湘江、夏水、汉水,经丹江口入丹水,直接出现在武关战场!
北府不缺战争预案,压箱底的几份作战计划里,魏军、汉军都是攻击假想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是很对的……整个汉军需要修正、积蓄粮食,可北府兵不需要。
南阳人口密集,水利设施维护较好,对旱灾有一定抵抗力。
北伐时,北府就能自给自足;裹挟、吸纳、融合二十万人口后,北府不缺粮。
现在的天下,也就益州、北府、河北不缺粮;江东让孙权败光了,关东四州打烂了,关中是早就烂了。
是江东、关中、关东四州需要休养;益州打完南中之战,暂时积蓄一年物资,这一年时间里对征发的三万户南中夷兵进行操训……因此,益州军到明年秋季才能形成有效战斗力。
此时此刻,只有河北、北府有出征的战争储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把关中给占了,谁还能抢不成?
今岁岭南的酷暑……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周卓沉思间,察觉马蹄声从象邑方面传来,转身抬头去看,就见典满矫健下马,朝他走来询问:“子越,为何鼓号齐鸣?”
“公上所命。”
周卓拱手施礼,微微俯身:“白牛君,我等……可以回归祖宗旧地。”
典满眨动眼睛,嘴角缓缓翘起,露出牙齿,左转转,右转转,激亢握拳,振臂挥拳:“早该如此!”
看看象邑,除了景色相对妩媚、秀丽一点外,还有什么好处?
现在雕版用的木料,都是麦城阴干的上好木材;造纸工作更是没有头绪,木坊修建工作也陷入迟缓,大家都缺乏工作的积极性。
谁知道努力建设的象邑,会不会变成下一个麦城、丹阳邑?
大家是乱世飘零之人,可谁不想有一个稳定的家,和相熟、能相互信任的邻居?
象邑,府邸里关姬抱着小儿子静静等候,这个孩子至今没有名字……这也是正常,很少有人给刚出生的孩子起名字,许多士人家庭,孩子七八岁后才会有个相对体面,赋有寓意的名字。
她作为一个母亲,当田信脑洞大开,决定把关平的‘平’字借过来给儿子做名,关姬当时连儿子今后的字都想好了。
田平,字伯安好呢,还是字文安比较好?
这场突然决定发动的战争……对她来说并不突然。
这五年以来有太多的意外,天下形势变动的枢纽、关键就握在田信手里,有什么意外……往往都是直接反应到田信这里。
战争爆发就爆发,预示着今后可能三个月、半年或一年的时间里很难再跟田信会面。
现在,应该为次子选定一个名字。
管不了战争的爆发,也管不了胜败,只能管儿子的名字。
第五百三十五章 惊诧
十九日中午,江都大将军府。
关羽在葡萄架下摇着扇子,人老了,精神恍惚,注意力难集中,似乎一个恍惚、打盹的时间,就到了午饭时间。
每天过的太快,以至于昨天、前天经历的事情,都有些模糊、浅淡,记忆的不深。
裴俊一同吃茶,享受午饭时的宁静,心中却在思索朝廷大政。
身为大将军府长史,裴俊的升迁路线是很坦荡的,下一步升迁左、右、五官中郎将,再补个侍中资历,就能在中枢调任九卿职务,执掌某个方面的政务。
如果有人愿意背书,裴俊直接升任九卿、次卿官位也是合情合理的。
比如之前丞相府长史王连,就直接拜为大司农,兼管少府之事,总掌朝廷财政。
前天、昨天,李严、宗预分别登门来讨要北府那一万套铠甲……自然是搪塞、推诿回去,削弱北府是既定国策。
先收湘关的关税,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关税这种东西,就没留给郡国、地方的说法。
此前特事特办,现在要恢复正常。
这一万套铠甲更简单,是北府割了二十个营给卫军,现在可以把人放回去,卫军迟早肯定要扩编,重新补满兵员。所以,理论上来讲,到明年的时候,这一万套铠甲就有主人了。
先是湘关关税,现在是一万套,还有湘州的茶庄,茶叶施行重税,还是官营,是目前还没有定论的事情;究竟由大将军府来砍,还是由未来的丞相府来砍,都是需要反复衡量的。
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思索间,急促脚步声渐近,裴俊放下茶碗坐正身子,扭头去看,就见卫尉卿辅匡在虎贲引领下疾步而行,步伐快而乱,若不是身边虎贲突然搀扶,辅匡肯定会扑倒在地。
关羽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辅匡,辅匡左臂被虎贲搀着,身子弓着,右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想说什么又哆哆嗦嗦,面有难以描述的惊恐之色。
裴俊赶紧上前搀起辅匡右臂,递上温热茶水,辅匡感激道谢,只见他张口,却听不清他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裴俊轻拍辅匡后背,关羽询问:“元弼,究竟何事此般失态?”
“事……事大矣。”
辅匡先抽回自己左臂,虎贲低着头后退七八步才转身退远,辅匡扬起下巴看关羽:“大将军,陆伯言调兵……囚禁射文雄。”
“竟有此事?”
关羽右手负在背后:“元弼从何得知?”
“射文雄逢三逢七发奏疏入朝,尚书台察觉有异,使我司查明。”
辅匡说着苦笑:“我遣襄阳守将遣人探寻,陆伯言已尽起北府大军,赵公所部亦有调动。适才得知,不敢拖延,直突大将军处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