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关姬不同,关姬自小好吃好喝又喜欢打打杀杀,虽然天生一张鹅蛋脸,看着壮实,但体型是非常匀称的。
庞飞燕自小生活苦楚,现在又陪着田信常常一起加餐,饮食摄入严重超过正常消耗……田信并不在意这点细微的变化。
她不像关姬,还有个小字青华;她的名字,就是她母亲困居魏国的希望所在。
少时的磨难,让她对美食缺乏抵抗力。
今夜田信望着窗外明月,胸中意气舒张,仿佛回到了战场之上。
目光恍惚,仿佛听到号角声在远处吹响,由远及近,也听到了周围有甲叶碰撞的哗啦声。
甲胄在身,周围的脚步声是那么的沉稳,充满力量,让人有安全感。
“取酒来。”
田信突然开口,庞飞燕一愣,仿佛没听清,又仿佛听错了,瞪着一对双眼皮眼珠子上下审视:“呃?夫君是要……酒水?”
“嗯,差人取一坛青梅酒。”
田信说着解开对襟单衣,走出门,站在庭院走廊仰头看月亮,如霜月华落在他遍布创痕的身躯上。
自家不饮酒,却不会禁止客人、部属、家中仆僮饮酒。
对于饮酒禁令,田信看的很开,从未强迫过左右亲近禁酒。
庞飞燕亲自去库藏里取酒,酒还是士家酿造送来的陈酒,有两三年光景,常常用来招待客人。
上行下效绝非空话,田信不反对饮酒,可身边人自会主动远离酗酒。
这年头的酿酒技艺……粮食原浆酒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田信又非职业酒客,也非酒虫、酒徒,只是觉得现在的酒,远远比不上勾兑的酒。
庞飞燕带来的是一坛青梅酒,不是青梅酿酒,而是用酒浸泡青梅,酒水红褐色,酸甜芬芳,口感贴近劣质‘勾兑’。
劣质勾兑的饮料、酒水,才是田信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有一种回家、恍如隔世的错觉。
一口一杯,一杯接着一杯,田信连饮半坛酒,才稍稍上头,来说桌案前捉笔,一侧庞飞燕为他斟酒。
提笔愣神片刻,田信书写: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来人?”
陆延疾步而来,在门口拱手:“公上?”
“将此信,发予南阳。明日……启程北上!”
第五百三十四章 象邑动员
象邑,约在四更末,天色即将启明时。
蔡昭姬已然睡醒,正在铜镜前梳理自己掺杂几缕银丝的头发,思索着今日的雕版工作进度。
“呜!”
“呜呜~!”
号角声次第响彻,蔡昭姬心中一颤,手抖木梳坠地。
不远处的屋舍里,典满瞬间睁开眼,察觉左臂被妻子孟氏抱着、压着,他张口呼吸晨间清凉空气,轻轻抽出手臂,起身揭开蚊帐,光着肩背走向书房。
书房内有个竹帘隔着的内室,室内墙边供桌上摆着典韦灵位,供桌两侧分别是一副黑漆高领战铠,以及征衣、戎袍、刀剑、长槊、弓箭。
典满还在发愣,孟氏脚步轻微也跟着进来,抬手将耳际发丝挽到耳后:“妾身为夫君披甲。”
“好。”
典满回答一声,上前取下征衣往身上穿,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四周越发密集、频率趋于一致的号角声,意味着战斗随时会爆发。
另一处院落,早起的夏侯尚听到绵长号声,原本佝偻的肩背突然就挺直了。
夏侯玄匆匆赶来,就见夏侯尚坐在庭院走廊的木地板上,盘膝在地,一口宝剑横在膝上,拔出半尺细细把玩、鉴赏。
很快,夏侯徽、夏侯淳、夏侯绫三姐妹也都抵达,都披着头发,还未梳妆。
夏侯绫不怎么敢看夏侯尚,夏侯尚瘦了太多,骨架宽大,可整个人脸上,身上已经没多少肌肉,又积蓄长须,整日以黑纱遮面,显得有些可怖、阴翳。
她也不怎么害怕夏侯尚,现在只是夏侯尚与曹丕之间的私仇罢了。
夏侯尚归剑入鞘,双手递出:“灵帝造四口中兴剑,一口遗失流落民间,为人所得进献诸葛丞相,丞相又赠送陈公,欲在规劝、诫勉。曹丕篡汉时,三口中兴剑落于陈长文、司马仲达及我手中。”
夏侯玄接住这剑,轻轻拔出半尺,果然看到剑身铭文,跟田信那口剑一样,只是有一个‘东’字,田信的是西中兴剑:“父亲?”
“我将随陈公出征,此剑就交付太初。”
夏侯尚扭头打量夏侯徽三人,目光在夏侯绫脸上稍稍停留:“安心等待,此役我军必胜。”
三姐妹欠身施礼,夏侯尚则穿上草鞋,拄着手杖直出门去,大门前住在附近的夏侯氏部曲百余人已然集结,他们只有随身佩剑。
夏侯尚对领头的夏侯威微微颔首,就朝关姬所在的象邑城中走去,夏侯威引领部属前往象邑校场集结,等待安排。
象邑校场,第三批北上的六个营南阳籍贯北府兵正在用餐。
整个象邑并没有大型武库,迁移的六营北府兵只有短兵护身,只有军吏携带铠甲。
全部十八营回乡的北府兵都是轻装,这种轻装只能行军,连平叛都够呛。
庞季被田信抠掉四个肩章银星,挂着少校肩章在军营码头边来回踱步,他毫不气馁,仿佛清晨太阳金辉下巡视鸡笼的威武雄壮大公鸡,昂首阔步,胸前继万岁、东征金币后,又加挂北伐、岭南两枚金币勋章。
军阶算什么,勋章才是实打实的。
听到铁靴踩踏石子的声音,庞季扭头,转身,不情不愿拱手:“周将军?”
北府左卫少将周卓穿戴华丽皮铠,胸前挂着虎牙、万岁、东征、北伐、武当、岭南六枚金币勋章,八种田信制作的勋章,除了‘宜都’、‘湘军’,余下尽数挂在他胸口,走到哪里,谁敢忽视周卓?
庞季低头施礼时,目光扫过周卓的‘武当’金勋章,这是周卓在武当道理学院担任讲师时获得的,也是目前军吏中最稀少的勋章。
周卓来到石砌码头,晨间河水漫过四层石阶,水稍稍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