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愿受魏人、吴人羞辱,归汉也无我存身之地。”
他回头看还跟在身边的耿颌:“天地无容我之寸土,实在可叹。待我死后,送我骨殖回归荆州,交由朝廷处置。”
耿颌神情麻木:“大王?”
“有负季先及诸君,某之过也。”
刘封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短匕,双手握持,抵着咽喉哀求看耿颌:“季先,我若无力,还请送我一程。”
“大王先行,臣……”
耿颌淌着泪,哽咽不能言语,泪眼看着刘封刺穿咽喉,他只能哭嚎着上前,与其他近臣一起送刘封最后一程。
王肃、诸葛诞的泪水止不住流淌,其他王府近臣哀容显露。
强忍着悲怆,搜集木柴火化刘封,带了骨灰就往西跑,前去投奔卫公、兖州牧、车骑将军张飞。
第四百五十二章 再变
寿春,负责与燕军、魏军谈判的潘濬真正的心力交瘁。
徐盛、全琮率领的左右前锋部队用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从淝水通过,汇入淮水;随后将进入泗水,杀入徐州、青州、攻城略地,顺则与魏割裂青徐,不顺则裹挟人口向两淮撤离。
夜里时,孙权的战船才抵达寿春。
后续部队船只停泊河岸,等待天明后继续出击。
解烦军、无难军两支近卫军护卫下,孙权正式进入寿春。
戎车轱辘碾在寿春主街道那古老的石砖地面时,跟随戎车前进的潘濬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疼,这是碾在自己脸上的车轱辘!
城中还有袁术废弃、焚毁的宫殿群,废墟之上设立多重帷幕,又点:“汉口一役,汉水师大舰多丧孙权之手,自此吴国舟船实乃天下翘楚,无有敌手。今彼走淝水入淮,大舰难行,多仰仗走舸。”
“彼之大舰,汉军欲除之物也。和通若是派一旅锐士昼伏夜出,前往舒口,乘西北风正盛之时纵火焚烧,必可报汉之大仇!”
满宠说着朝东北青徐方向拱拱手:“燕王殿下,系和通之君也,如今势必兵溃,往奔青徐。吴国各军争功皆突阵在前,鲜有顾虑后阵者。孙权又志得意满自以为能,必轻而无备。”
说着,满宠左臂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指着东南巢湖所在:“文通只需派遣敢死之士百人,必能得稀世之功,为天下豪杰所重!”
乐綝意动,还是摇头:“伯宁公,某善正兵,不善奇兵。”
“我知和通不善奇兵,然老朽最善奇兵。”
满宠说着侧头看一眼长子,又回头看乐綝:“和通率大队行军于北岸,老朽率所领壮士伺机渡河,奔往居巢纵火。快则七日,迟则十日,还请和通于南岸设船接应。”
乐綝犹豫,满宠就问:“和通,某若弃子北逃,于和通何损?于我儿何益?”
“是某愚钝。”
乐綝抱拳施礼:“军中一切物资皆由伯宁公取用。”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雨
寿春城南,天色阴沉。
潘濬骑马巡视各营营区,城南去年草木已在去年淝水之战中被焚毁许多,今年又萌发,葱郁茂盛。
吴中军、后军陆续靠岸抵达,正在卸载器械,也在河岸边搭建防雨草棚;
许多器械没必要搬到城中,也没必要搬到城外军营。
潘濬这位大吴都督则亲自主抓营区规划,带着人丈量平地,打立木桩,各木桩之间以绳索相连,悬挂指示木牌。
根据悬挂木牌的内容不同,沿着绳索建设的墙垒规格也不同。
栅栏有高低之分,也有单层、双层、底部土垒的区别;此外还有鹿角拒刺、排水沟之类的辅助工事。
总的来说,潘濬现在的工作很重要,比如诸葛亮、田信就主抓这类营垒基建工作。
北风吹刮,潘濬见旗帜猎猎作响,不时有旗杆被吹倒,遂眉头紧皱。
展目又看淝水西岸堆积的器械,眼睛左右转动,觉得不妥。
很想入城向孙权汇报,又有些不情愿。
可……人在屋檐下,又被惦记着。
若是身处荆州,大丈夫又何必如此苟且?
想到了来敏,来敏硬顶田信都没事儿,自己又是被牵连犯案,在履历上最多就是个因公免官。
简单的四个字就能揭过,居家休养三五年,再次出仕,又是好汉一条,何至于如此窝囊?
可人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孙权是真的能杀全家、全族,比曹丕还狠。
曹丕顶多杀你兄弟、子侄,杀人不隔夜,但还能留女眷、旁亲;孙权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也。
思索前后,潘濬想长叹一声都不得不忍住,一副忧虑模样前往城中。
寿春东门门楼,孙权正在这里眺望,不时有十几条船航行北上,新晋宠臣周魴穿鲜亮黑漆盆领铠,挂鲜绿披风,站在孙权身侧不愿一同阅览陆续北上的大吴健儿。
一侧诸葛恪讲解淝水河道,语腔具有穿透力,掷地有声:“皆因去年臧霸舟船焚毁,沉溺、堆积河道,我军虽有疏浚清理,然终有遗落之处。这才导致此次发兵北上,入冬水浅,舟船难行。”
“至尊,潘都督求见。”
一侧侍从见诸葛恪讲罢,周魴也认可这个解释,才上前禀报。
孙权后退七八步,才看到城楼内侧站立的潘濬,潘濬立在那里,双手束在身前,极为的拘谨守礼。
莫名的孙权心中愉悦,笑道:“快请。”
诸葛恪跟随在孙权身后,可见孙权左手扶着腰悬剑柄,右手负在背后,扣着腰窝处。
他斜目用余光去看一遍周魴,周魴却侧目观察淝水河道,现在是枯水期,但终究有个流量远比淝水充沛的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