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老老实实顿首:“罪臣拜见公上。”
田信总怀疑是这个家伙鼓动杨俊挟持、绑走刘协,现在杨俊带着刘协的恭贺手书来荆州,找谁不好直接找郭奕。
也没好气,田信回头看一眼郭奕头上笔直的板冠:“何罪之有?”
“回公上,臣罪在不知罪,乃无知之罪。”
郭奕理直气壮回答,还抬起头,眼珠子一转去看边上的司直张温。
张温也疑惑,郭奕是真没犯罪行迹,对于郭奕,张温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认可、信任。
田信看一眼张温,又看一眼郭奕,心中有所觉悟。
感染了郭奕不假,可郭奕不是傀儡木偶,郭奕有自己的行为方式。
所谓感染,只是保持对方的好感上限。
如果自己亲手、当面杀戮对方的亲友,不断挑战这个好感上限……终有突破的一天。
第三百六十八章 麻木
怎么处理郭奕?
没有办法处理,郭奕搅动的风浪太过惊世骇俗,只能冷处理,当做无事发生。
可掌握真相的兖州士族呢?
士族有嘴,有笔杆子,会把这些事情传扬、记录下来。
想要把尾巴收拾干净,当初的知情人、参与者要统统打倒。
思索这件事情,田信回到空阔、冷寂的陈公府,旁边的邓国公主府邸也是个空架子,徒有其表。两座府邸内更像是田园,由仆从耕种,此刻已被旺盛的油菜花铺满。
大概再有一月时间,荆北的油菜花就能陆续绽放,江都尹、麦城的油菜花会开的更早一些。
麦城油菜花开时,也就是陪刘备、关羽踏春,送刘备回益州的时刻。
漫步在庭院,田信心思渐渐沉定……不再担忧郭奕引发的祸患。
刘备回益州,是奔着收拾南中豪强去的,也有携东征、北伐大胜,深入整合益州豪强的用意。
局势发展若不好,回益州的军队正好交割给刘禅,交给诸葛亮代管。
局势发展好,刘备就从陈仓道进入关中,在长安附近寻找合适的陵墓修筑地点。
所以刘备走陈仓,那中原战场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也能在关平、张苞手里,足以帮郭奕收拾尾巴。
心中担忧的事情找到解决办法,南阳人在宛城袭击北府运粮船,正好一套组合拳打残南阳豪强。
豪强是无法根除的,如同贪吃蛇大作战一样,每一个百姓家族都有发展为豪强的动力、可能性。
吃豪强级别的蛇就行了,保留民间发展的活力。
所以杨俊说的有道理,要征缴盔甲禁器,还要拆散豪强,将其中领头的集中迁往江都尹安置。领头的,肯定是家资丰厚的,迁移豪强、富户充实畿内,是汉祖宗之法。
这样就能瓦解南阳豪强的升腾之势,不然现在的南阳豪强抓住一个机会,三四十年后可比什么襄阳人厉害多了。
近期、远期的事务安排的妥妥当当,田信反倒有些失落。
作为三恪执政之一,确定政务大方向就好,自有人奔波。
执政不是难事,难的是修身,保持良好的心态。
就如吴班叛乱,刘备也提示过相关原因,田信知道有个伯祖父田景,却不知道他当过董卓主簿。
可吴班还是反了,一时冲动没想明白是很大的可能性,可吴班亲手杀了马康,已无退路。
已经拔刀见红,这可比潘濬恶劣的多,吴班家属难逃惩戒,妻女充为宫人,几个年龄较大的儿子赐死,幼子过继到吴懿这边的宗族名下。
这是战时军令状的内容,军令状主要的惩罚名目是投降、叛变、临阵退缩等主观犯错行为。
田信脑袋空空坐在庭院里静静发呆,跟这具身体有交情的乡党少年要么战死,要么伤残,再要么在外带兵。
关系较好的王直战死了,田纪也升任郡守,身边时时刻刻都有选拔、补充来的亲兵。
亲兵、亲随普遍是狂热的,可缺少一种亲切感,宁愿他们站岗放哨,也不想用他们的手帮自己穿戴盔甲,或碰触自己的物品。
关姬怀孕时,自己患得患失为子孙忧虑不已。
现在儿子透出小小一点点的乳牙,也同样提不起爱护、亲近的心思。
这才仅仅是半步超凡,就已心灵麻木……或许这是同类相残的报应,或许本来就是自己的心灵短板。
不愿意杀人,根本上抵触、厌恶杀人,可又不得不杀。
只能漠视生命麻痹心灵,唯有这样一视同仁,才能保持理智。
这或许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深感疲敝,田信望着圆圆的月亮,明天正月十五是个休沐日,又要回丹阳邑。
关姬是敏感的,已经察觉自己的态度。
儿子还小不记事,等以后记事,自己还改不掉心病,迟早会酿出祸事。
苦恼,深深的苦恼缠绕在心头。
这个问题再不解决,自己迟早会死于精神压力,就算不死也要疯癫。
寒冷夜风吹刮,田信起身回温暖长屋,空阔长屋里点了两排油灯。
自己研墨,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魔字。
拿起这张纸来到一侧武器室,将字贴在红漆镜甲胸前,田信从架子上拔出白虹剑,踏前挥剑毫无声响,白纸一分为二,下半截飘落在地。
再伸手摸镜甲胸前光滑红漆,只有细细一道斩痕落在镜甲表面的光洁漆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