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将怀里抓住嫩竹啃食的小家伙递到关姬怀里,挽起袖子抱起新送来的两捆嫩竹投入围栏中:“看魏军,魏军若退,你我月底启程即可。至今不见陛下征召,可见魏军已退。”
关姬却捧起怀里的大爷朝左一甩拉回来,又朝西一甩拉回来,似乎在出气。
随着天色渐亮,关兴、田嫣等大大小小近百个少年、孩童涌来,四处玩耍,这可就幸苦了六位大爷。
也辛苦了关姬,在侍女为她打扮后,端坐堂上与田信一起处理杨仪发来的公文。
她是坐不住的人,长屋外面远近的玩闹、起哄声音深深吸引着她,既想跑出去玩耍,又怕失了礼仪,何况她出去了也跑不动。
“今年昭阳邑军田能有一千八百顷,大半是灌溉便利的水田。夫人猜一猜,明年秋季时能收多少麦?”
关姬听了头一歪,拿起一把算筹:“我算算。”
田信则提笔书写批示:“南阳所在镇戍军屯,皆令秋播麦,春种栗,稻随其土宜。水陆兼用,要使地无遗利,兵无余力。待收获时,能公私俱济。”
关姬侧头观察:“夫君还真应该做个麦侯。”
田信看一眼她摆在面前散乱的算筹,只是笑笑,拿起另一卷竹简阅读,这是杨仪、庞林预估的明年产量预估。
只是扫一眼,大约麦、栗、稻合计能有八十五万至九十五万石之间;另有许多豆类不算军粮,属于副粮,能有十万石左右。
征北军一月军粮消耗在五万石,一年消耗在六十万石。
如果单纯驻守,实际消耗应该在四十五万石左右,这十五万口粮缺额从其他采集的食物中得到补给。
终于能自给自足,等到后年水利设施越齐备,工具越充足,对地力、水利利用更科学、更高效,就目前的一千八百顷地产粮能达到最少一百五十万石。
不因别的,就因为这里是灌溉水田。
而荆南、江东的土汉士民往往一年只种植一茬稻田,就能满足正常的消耗,让差点饿死的田信十分想不通。
哪怕过去几年缺粮缺的要死,荆南官吏依旧没有推广麦,受限于水稻品种,也没有人推广、试验一年两熟,或两年三熟的技术。
似乎这些官吏只是为了治民、征兵、征税,或者跟境内豪强喝茶。
不仅长江流域,徐淮地区也缺粮缺的要命,依旧单纯种植水稻或栗,农业技术发展缓慢。
除非水稻遭灾减产,才会急急忙忙种一茬麦子以保证冬季有饭吃。
麦子有什么不好?
虽说磨面技术比较落后,麦饼跟法棍一样坚固,可这真的很充饥。
宁吃栗稻一捧,不吃粗麦一斗。
想不明白为什么迟迟没有推广小麦,那只好自己来了。
瞥一眼抓算筹计算的关姬,田信提笔在竹简上批写两个字‘已知’,一把合拢竹简扎捆,放在一边的木盘里,免得被关姬看到。
昭阳邑,夏侯平领着百余骑士却扑了个空。
不仅没抓住刘升,也没抓住耿颌。
博望,刘升、耿颌在十余骑从簇拥下北归,刘升不时回头,那里是张苞禁闭的营垒。
临走,张苞拒绝见他,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再逗留挑战张苞的耐心,张苞说不好会抓了他们送往襄阳请罪。
耿颌也不时回头,惆怅不已:“公子,难道要为曹氏效力?”
“先看局势,我也希望父亲能北伐成功。”
刘升面目与刘备酷似,笑容明净:“身在曹氏,封侯尚且艰难,我岂会倾心于曹氏?”
第二百零一章 又见断发
张辽宛口大营,夏侯尚回到这里后才松一口气。
田信所造的七十里甬道已被张辽焚烧殆尽,故这七十里荆豫驰道显得非常荒芜。
夏侯尚与张辽并未交流明年的战略……总的来说张辽的级别有点不够,哪怕曹丕不断拔高张辽地位,封张辽其他儿子、兄长为侯,也改变不了张辽的实际地位。
前线指挥大权可以给张辽,但战略方面如何布置……这是曹家、夏侯家、中枢的机密,张辽这样的外将不适合参与。
无关张辽的能力不能力,也跟忠诚无关。
如今的夏侯家可以分为三支,一支是夏侯渊系,一支是夏侯惇系,一支是夏侯尚、夏侯儒这对以军功而起的堂兄弟。
论关系,夏侯尚这一支与夏侯渊系最为亲近。
夏侯霸亲自来迎接,夏侯尚提起刘备准备还夏侯家一个女儿的事情。
夏侯霸意动,张飞的女儿是自己的堂外甥女,是夏侯氏当代的外甥女;又是刘备的养女,受封高阳公主。
意动之余,夏侯霸更关心曹家的态度:“兄长,陛下如何看?”
“应会赞同。”
夏侯尚将一叠帛书递出:“这是田孝先成婚时所作,多为其平日所作,婚礼时为人逼迫拿出来应景。观其诗,可以明其心志。”
夏侯霸细细审视,眼眸睁圆:“嘶……这是破釜沉舟之势?”
“对,不论汉军主力出宛口进犯中原逼我决战,还是佯攻中原,我军都十分被动。”
夏侯尚说着苦笑:“本以为此人封侯拜将尚公主会安享富贵美人,会生惜身之意,竟未想勇猛不减。刘玄德、关云长慧眼识人,此人不死,国家难安。”
夏侯霸折叠帛书递还,也是愁眉不展:“兄长可是要遣死间?”
“非是死间,刘玄德还我夏侯氏一个女儿,我家就送他一个女婿。”
夏侯尚重申说:“我家男儿焉能做间?只是婚礼前后人员往来,利于安插死间,能勾连刘备左右近臣而已。”
公主的婚礼不能说嫁就嫁,不然就成了和亲。
该有的求亲礼仪要有,双方人员往来,自能见缝插针,将棋子布置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