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道组织瓦解,那张家一代代天师升仙的传说也只能是传说。
成型的五斗米道都被太极图冲毁,还未成型的玄学家们本就没有核心思想理论,对太极图、对田信可以说是趋之若鹜,奉为圭臬。
若不是战争、两国交兵,他们早就跑到南阳去找田信了。
只听说过曹丕杀敌国士人的事情,没听过刘备杀敌国士人的事迹,而田信更是战场之外没杀过一人。
所以去南阳,对原、北方士人来说,就跟回家一样安全。
对何晏来说,是真的回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放血
“近来军务自洽,颇多闲暇。我闻江陵入夏闷热,武当县内群山奇峻,景色秀丽气候清凉不失温润,欲与卿同游武当。”
湍水河边,午休时田信向关姬写短信,话锋一转:“麦城仿制旋车、纺车,多赖卿力。若是阿兴及诸多少年欲出游,可同行。月时徐承贞往返江陵输运物资,回程时舟船运力空闲,可携数百人。”
用锦囊装了,自己用松脂漆印封口,递给李衡:“叔平亲手交予关侯府上,随顺德侯至麦城后替我为祖父清扫院落,修葺篱笆,做些琐碎事。麦城气候湿热,若是祖父不适应,可迁往临沮避暑。”
临沮是马超的自留地,不断有依附马超的零散部族走汉水,穿过汉兴郡来到临沮投奔马超。
关羽的自留地是荆城一带,麦城能算是田信的自留地。
孟达带着部曲近两万口屯在昭阳邑,如果编户齐民的话,孟达的部曲就散了。
雷绪的部曲也有瓦解的趋势,不是刘备、关羽动手,而是襄樊战役以来雷绪能力不足,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他麾下部曲人口将近三万,有的是人才,雷绪自己成长缓慢,自然限制了麾下人才的提升速度。
随着地位、名望提升,已经有汉、关籍贯的寒门士人来投田信,也有举家从民屯据点里迁出,或去依附麦城,或来昭阳邑投奔田信。
而武关道是当年关之乱时出逃主要道路之一,逃到南阳地区的关难民有很多,其要么继续向南郡、荆南逃亡,要么被迁移到原、汝南军屯,再要么沦为南阳豪族的部曲。
一样是做部曲,做家奴,为什么不逃到乡党田信家做部曲?
孟达主动接受编户齐民,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因素在,他麾下的部曲更钦慕田信。
他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现在让他带着部曲屯守堵阳,他想带着部曲叛逃魏国,部曲也不一定会答应。
刘备对孟达也不错,扬武军编制不变,还将儿子孟兴任命为征北司马,相当于整个征北军的参谋长,保证了孟兴的前程。
前脚打发李衡离去,后脚虞忠就跑来,递来半卷竹简:“君侯,今日又有七户人逃奔我军,据说是涅阳张氏部曲。”
田信扫视竹简上的户口资料:“张氏可来人交涉?”
“未有,不过听逃人说张氏已巡查庄园,会严惩出逃者。”
虞忠拱手:“可要下官出使张氏?”
涅阳边上是安众,安众宗氏也有部曲、仆役出逃投奔田信,宗氏主动将关籍贯的百姓放归,示好田信,并遣宗族长者登门致歉。
平黄巾时,卢植北路军的副将宗员是安众人,宗员有个侄儿宗林与袁术交好,到现在还有宗预、宗子卿分投汉魏两家,只是宗子卿被田信斩于岘山之战。
“不必,你草拟,发于郭府君,意在伸张汉律威严,杀伤奴仆、部曲者视杀人、伤人之罪。”
田信不着急,语气舒缓,想到现在的刑律,多少有些复杂,需要自己慢慢做准备。
比如《蜀科并不是新的律法,是在汉律的基础上进行的延伸、补充。
律、令「效力高于律」、科「暂行办法、规章」、比「比较类似的案例,判案的援例法」。
《蜀科是治理益州特事特办的律法补充,执行内容比较严峻,执行的也到位。
可荆州特别是南阳还没有贯彻《蜀科,本地豪强也抵触严峻的《蜀科,更不喜欢这个名字。
而审案、判刑时,自董仲舒以来讲究春秋决狱,先援引春秋大义作为审案精神,一脚把汉律踹在边上。
随着发展,后来援引五经经义来判案,这个援例法效力还在正经的律令之上,以至于出现很多孝子复仇而无罪、轻判的现象。
这就导致正规的律法被轻视,而只有学习五经,精熟五经,才能成为一个大家眼合格的官员,起码你能使用合乎大家理念的判案标准来判案。
如果你不熟悉五经,即便熟悉汉律,你审案时肯定会得罪太多、太多人,这个官也就做不成。
所以学习经学,才能当官,才能把官当稳。
经学地位稳固后,就爆发了今经、古经两大集团的对抗,这真的是赢了一本万利,输了粉身碎骨的战役。
争了几百年,两个集团相互渗透,到当代时郑玄集合古今之所长,加上蔡邕、卢植等人的努力,终于在灵帝手里完成《熹平石经,这部刻在石碑上的部正经就是灵帝承认的国家正经,是今后考试、判案的依据。
那么国家正经刻在石碑上,供天下人传抄,那么正经的解释权也就握在朝廷、灵帝手里。
灵帝开辟的鸿都门学也就有更大的作用,可以就近学习开阳门外的石经。
再加上两次党锢,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所以熹平石经出世不久,便爆发黄巾之乱。
现在不是你精通律法就能判案的,律法这东西不顶用,所以才制定《蜀科,今后以《蜀科作为判案的标准,效力在律令之上,也在五经援例法之上。
问题就这样摆在面前,一个少年人学习律法、学习过往的经典案例成材快,还是跪在世家门阀面前学习五经成材快?
世家当道,一个符合他们要求的官员的各项素质要求太多,成长太慢,而世家子自幼学习五经,竞争力自然很强。
而现在的问题是田信一方面让军吏教授《千字给军士启蒙,让他们识字;识字后,就会教授他们相关的汉律。
就这么简单,从一开始就把五经,及臃肿复杂的五经各家注解踹到一边去。
今后田信这里出来的军吏转任地方后,判案肯定遵循田信这里学到的律法、律例,跟五经体系的援例法冲突,这个冲突很大,是有罪无罪的极端冲突。
也会跟《蜀科有一定冲突,但这个冲突很轻,是量刑偏轻偏重的冲突,可以权衡。
所以田信眼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安众宗氏,涅阳张氏只是小菜。
绝不会因为宗预、张仲景的原因而对这两家豪强心慈手软,敢杀奴役、部曲,就做好迎接汉律铁拳制裁的准备。
一方豪族,不是几对父子就能支撑起来的,这是许多同根同源的宗族抱团形成的。
你家三四户仆役,我家七家徒附,他家又有十几户部曲、佃民,因为外部压力而聚合在一起,这就是豪族。
谁犯案,就先收拾谁,收拾的是一家一户,而不是整个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