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游击队指挥官看了看他,很爽快的回应说:“没问题,跟我们去长长见识,体验一下游击战的感觉。当然了,行动必须听我的,如果发生交火,必须要首先保护好自己,麻烦的事儿我们会尽量解决。”
“不必担心我,我好歹也是从军十年的老手了,这点服从性还是有的。”史蒂芬-周回答。
分配好了任务,大伙儿各自行动起来。史蒂芬-周拎着诺曼人的步枪,挎着弹药盒,紧紧跟在游击队指挥官和他钦点的那名游击队员身后。三个人行动,速度要比队伍行军快得多。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便靠近了游击队指挥官所说的可疑区域。史蒂芬-周一肚子的问题,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保持绝对的安静,他们轻轻地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走。走着走着,见指挥官突然抬起右手,示意大家放慢速度,然后用诺曼语说了些什么。
史蒂芬-周虽然不能熟练使用诺曼语,但出于作战需要,他还是跟着同伴们学习了一些,知道这大概是打招呼的一种,心中甚是紧张,甚至悄悄将枪口对准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游击队指挥官。虽然他不确定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但飞行的特殊身份让他格外的警惕。片刻过后,前方黑暗中传来了回应,说的也是诺曼语。
游击队指挥官又应了几句,不多会儿,前面有个人慢慢走了出来。只听到游击队指挥官用阿尔斯特语低喊了一声“逮住他”,随行的游击队员像是早有预料,跟着他们的指挥官一左一右,冲上去把那人按在地上。等到史蒂芬-周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俩已经用绳索将那人捆了个结实,并从他身上缴走了手枪。
那人很是愤怒,用诺曼语说着什么,但游击队指挥官不为所动。
“太神奇了,你怎么知道他躲在这里?你怎么知道他是诺曼人?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上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史蒂芬-周忍不住将这一连串的问题抛出。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和抵抗组织的总指挥,亦是这支游击队的指挥官,魏斯没必要跟一名飞行员解释那么许多,他敷衍道:“我说过了,这就是强大的观察力和神奇的直觉,这种直觉通常是很灵验的,但是重要的时候未必能够依靠这种直觉,所以就是这样。”
“我们要把他带回去,押着跟我们一起行动吗?”史蒂芬-周问。
“是的,我告诉他,他已经是我们的俘虏了,跟着我们走才能活下去。否则的话,我们会把他埋进坑里,那样的话,他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魏斯说到。
史蒂芬-周当然知道,诺曼的飞行员是联邦军重点关照的目标,通常情况下,被俘的诺曼飞行员都会被关押到最后一刻。譬如说上一场战争中被俘的诺曼飞行员,便是战俘交换最后一批返回诺曼帝国的。
“他相信吗?”
“由不得他不信。”魏斯回应道,“这场战争我们势在必得,要不了多久我们军队就会进入他们的本土,这次我们大概率是要杀到他们的首都才会罢休的。接连三场战争,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下定决心彻底瓦解他们的战争能力吗?”
涉及到高层决策的战略问题,史蒂芬-周向来不喜欢与人交谈,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自己的观点。
一行人回到了临时休整点,前后果然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休息的时间不够长,但至少能够让大家稍稍缓解疲劳。为了赶在预期的时间点抵达目标位置,魏斯鼓动大家不顾疲劳继续前进。在黎明行将到来之时,他们抵达了洛林北部莫尔河上游的位置。
天边渐渐放亮,视线中出现了一座河坝。它拦河而建,宽度大约六七十尺,高度约莫有四十尺,算是一座中等规模的水坝。上游是连绵群山,水坝下游则是相对开阔的河谷,但河谷两岸仍是山林。
凭着游击队指挥官“超强”的观察力和直觉,他们很顺利的跟另一路游击队会合。在来这里的途中,这支游击队也救下了两名联邦军飞行员,据他们所说,中途还跟诺曼人的飞行员交过手。因为发生了交火,引来了诺曼人的关注,他们不得不一路狂奔,结果比预期时间还早到了两个小时。
第14章 旋风打击
这是一个阴沉的早晨,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在洛林这片战斗不息、生命不止的土地上,双方连日激战,惨烈厮杀,使得这种天气给人一种格外阴郁、压抑的感觉。
树林边缘,史蒂芬-周跟着游击队员们隐蔽待机,长时间观察诺曼人在河坝周边的部署和举动。作为一名资深的飞行员,他有着非常强的辨识能力。以他的估测,河坝附近的诺曼军队应该在一个连左右,有中口径防空炮、小口径机关炮以及一些可以用来进行防空作战的机枪。对于编队作战的攻击机部队来说,这样的防空力量微不足道,只要展开俯冲轰炸或是快速的水平轰炸,能够很轻松的将这些蝼蚁碾灭。
对联邦空军来说,这股敌人毫不起眼,对于游击队来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聚拢起来的两股游击队力量,加起来也才200多人,跟眼前固守河坝的敌军数量相当。且不说敌人处于防守态势,拥有火炮机关炮和机枪,就兵员的战斗素质来说,游击队也无法跟敌人的正规军相提并论。他们紧赶慢赶,赶在天亮前抵达这里,这让史蒂芬-周有些疑惑,为什么不早一点,或是索性晚一些,那样可以借助夜幕掩护迅速展开行动,而不是无所事事的干等着。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位传奇的游击作战指挥官在观察过敌情之后,并没有部署进攻的打算,而是坐在灌木丛里,从背包里取出一本软皮本子写写画画。过了许久,他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挪了过去。
这位指挥官像是在写传记?
见这位攻击机飞行员将脑袋凑了过来,魏斯并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而是坦然道:“这是我的战争笔记。等到战争结束后,我要出一本专业的军事书籍,常人也能够看懂的那种,名字就叫做《现代游击战》。这些,都是我的经历以及战时的感想。其实早在上一场战争结束后,我就有这个打算,但被很多事情给耽搁了。”
史蒂芬-周不是那种文绉绉的人,对于写书立传没有任何的想法。在他看来,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迹固然需要一个传承和颂扬的载体,书籍无疑是最适合的,但它们的本质是记录,可以润色,但不会带来质变。因此,他跳开这个话题,直接问道:
“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天,等到夜里再发动进攻吗?”
“那是最坏的打算。”魏斯回答。
“最好的打算呢?”史蒂芬-周循着他的回答进一步问到。
“最好的打算是等着我们的空军将他们击溃,我们过去接收阵地,看管俘虏,接应空降部队。”魏斯挑起嘴角。
史蒂芬-周面露疑惑,他记得这位传奇的游击队指挥官跟自己说过,尽管河坝的水电站被诺曼人所用,因为担心炸毁河坝引发洪水,威胁到下游村镇的安全,联邦空军一直没有对河坝采取轰炸行动,游击队考虑过用精准爆破的方式摧毁发电设施,但权衡再三,始终没有摆上议事日程。
魏斯看出了这名飞行员的疑惑,边写边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的野战机场已经部署到了洛林周边,可以运用攻击机而不是轰炸机来对付敌人。攻击机在轰炸精度方面的优势,您应该非常清楚的。”
作为一个技术和经验兼备的老手,史蒂芬-周当然知道战术轰炸能够控制在什么样的精准度。只不过一路辗转来到这里,目睹这支游击队的惊艳发挥,让他以为此行能够凭游击队的力量消灭河坝周围的诺曼驻军,赢下一场漂亮的胜利。他满脑袋的战术推测,没想到游击队居然将联邦空军的轰炸摆在了最优的战术选择上。
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坦然,魏斯继续说道:“游击队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敌方占领区的灵活性和隐蔽性,最大的软肋是战斗力和装备度。要想取得胜利,必须扬长避短——这是常识,也是理性。虽然在战争期间,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我们经常放弃这种理性,以一种更为壮烈的方式去完成一些难以达成的任务……”
两人正说着,河坝那边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呜咽声——那是诺曼人的机械式防空警报器。这防空警报响了不多会儿,远山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队飞机,它们几乎是以树梢高度飞行。河坝周围的防空阵地上,有些诺曼士兵还在奔跑,有些已经进入战位,正匆匆忙忙地摇动防空炮的转盘,而那些联邦空军的作战飞机如同闪电一般袭来。它们掠过河坝,有的第一个照面便投下了炸弹,有的飞过河坝迅速盘旋、调头,以连贯流畅的姿态展开攻击。
那些第一个照面就投弹的,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攻击的精准度要稍逊一点。先观察再投弹的,虽然在回马枪的过程中遭到敌人的火力拦截,但投弹更加的精准,更具破坏力。
从炸弹爆炸的场面来看,这些联邦军战机挂载的是轻型航空炸弹,其威力较迫击炮弹略大,即便不慎落在了河坝上,也不至于对河坝的构造产生致命打击。
在这河坝周围,诺曼人构筑了一些半封闭和封闭式的掩体,虽然使用了混凝土,但还远达不到堡垒级的防御强度,仅仅强于野战工事标准,轻型航空炸弹足以将其摧毁。
来回两波的投弹之后,一些联邦空军的战机还调整姿态进行了第三轮攻击——或将所余炸弹悉数抛下,或以机枪进行扫射。如此来来回回的穿梭攻击,将河坝周围的诺曼人杀了个人仰马翻。
作为联邦空军的一员,史蒂芬-周对这场空袭的效果感到满意,他转过头,看到身旁的游击队指挥官默默地注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有兴奋或是其他表情。轰炸结束,河坝周围到处是弥散的硝烟,他迅速唤来携带无线电设备的游击队员,让他给指挥部拍发电报。
史蒂芬-周听了一耳朵,这份电报是请求空军再进行一次空袭,并且确认说,前一轮空袭达到了突然性的效果,河坝周围的诺曼守军伤亡率接近四成,军心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动摇,只要再来一轮轰炸,基本上可以让他们溃不成军,而且,经过前面的轰炸,他们的防空能力已经削弱了差不多一半。
等到无线电员拍发电报去,史蒂芬-周凑上前:“您对战况进行了量化式的估测,这种量化通常准确吗?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想知道如何将这种估测转化为准确的数据。”
“空军的侦察机飞行员又是如何确认地面战斗的情况呢?”魏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史蒂芬-周沉吟道:“呃,我曾担任过差不多半年的侦察机飞行员。不得不说,侦察是很需要技巧的。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进行量化的描述,而是进行概括性的表述,这是一直让我们感到很困扰的事情。如果能够像您刚刚这样进行量化的表述,相信可以为指挥官的决策提供更加准确和有力的参考。”
魏斯点了点头:“事实上,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我们的判断跟实际情况非常接近。至于你说的技巧,我觉得更多时候依靠的是经验和逻辑。是的,逻辑很重要。就说刚刚的轰炸,很多诺曼士兵在轰炸进行时还在掩体外面,而且轰炸摧毁了敌人的不少掩体。综合这两种情况,以我们对这一处敌军阵地的了解,一轮轰炸能够杀伤了敌人30-40的力量。这股诺曼军队,长期没有受到猛烈攻击,游击队对他们的骚扰也很少,所以安稳惯了,突然遭到这样的攻击,士气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再者,情报表明,原先住在这里的经验丰富的老兵被调往前线,顶替了不少新兵上来。”
史蒂芬-周不得不承认,这些观察和分析是有理有据的。至于准确度,他没有太大的把握,但如果次数多了,结合以往的经验进行完善,想来是有一些靠谱的“战场参数”,就像是工业生产和经济运行中的一些奇妙的数学规律。在战争爆发前的和平时光,在大学的教室里,他曾听睿智的教授们说起过。如果战争早一天结束,他希望能够再回到教室,再从那些知识渊博、才华出众的教授们身上汲取更多的知识。
过了大约40分钟,河坝周边的敌军阵地上又一次响起了防空警报声。这次,防空警报比联邦军战机来袭提前了两三分钟,这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不过,正如魏斯所判断的那样,他们的组织度已经在前一轮轰炸中受到了很大的削弱,所以这次组织起来的抵抗比之前仓促应战时好不了多少。
这一回,联邦空军派出了16架攻击机,较第一波多了4架,而满编的攻击机中队通常是18-21架。它们依旧采取了低空飞行的策略,以紧凑的飞行编队掠过山林,当它们行将飞抵河坝上空时,各种炮弹子弹从诺曼人的地面阵地升腾而去,但薄弱的火力难以形成完成的火力网,只见联邦军的战鹰们轻巧地调整队形,分左右两路绕开了诺曼人的正面阻截。一路,往河坝上游绕行,而后沿着河流方向展开攻击,另一路往河坝下游飞去,在空中绕了半个大圈,自西向东对河坝周围的诺曼军队阵地实施轰炸。
两路夹攻的联邦军战机,一前一后,踩着点飞临河坝上空。在绕路过程中,飞行员们已经对攻击目标有了直观的了解,无需进一步的侦察和决断,径直展开了一波流式的攻击。因为不需要考虑航程问题,每一架攻击机都携带了6枚轻型航空炸弹,近百枚航空炸弹密集而又有序地落到了诺曼人的阵地,构成了战术层面的“地毯轰炸”。
烈焰横扫之处,诺曼人的枪炮瞬间哑火。
眼看着空袭即将以圆满的结果收尾,一架联邦军攻击机突然被地面炮火击中,引擎拉出乌黑的浓烟。由于是在进行低空轰炸,攻击机飞行员根本来不及跳伞,只能竭力维持着机身的平衡,带着呜咽的声响滑向了河坝下游的水面,并最终在离河坝大约五里的位置迫降。此时的联邦空军,已经大量使用轻质的铝合金为飞机主材,比起钢铁来说密度要小得多,但还不足以完全漂浮在水面上。
飞机迫降后,空袭也很快结束了,其余联邦军的作战飞机在附近徘徊了一阵。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无奈地先行返航。
一开始,史蒂芬-周看到诺曼人的一门机关炮转向了河坝下游,打出了一梭炮弹,在水面激起连串的水柱。眼看那些水柱朝着攻击机迫降位置延伸,顿时心惊肉跳。所幸的是,一名诺曼军官喊停了士兵们的射击,估计是打算在这种没有悬念的情况下,将那名联邦军飞行员生擒,而不是将其当场击毙。
紧接着两名诺曼士兵从河坝边划了一艘小船,往飞机迫降的位置划去。
视线中,那架灰色的飞机缓缓沉入水下。幸存的飞行员抱着座椅后面的浮板在水面飘着,他看起来不熟水性,努力挣扎了一阵,也仅仅移动了一小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