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具有重要意义的战役中,联邦空军投入了近两百个飞行大队,占到了空军总规模的40以上。在联邦军队大举前压,即将突破诺曼人的边境防线、攻入敌人本土的情况下,抽调如此多的飞行部队投入洛林战场,足见联邦军对这一战略方向的重视。
在这波澜壮阔的战场上,斯蒂芬-周和他的攻击机显然不是孤独的存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作战飞机一群接着一群,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壮观场面。粗略估计,同一批次出动的战机超过了1000架。
从各处前线机场起飞的作战飞机,在洛林东北角汇集在了一起,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洛林的腹地。前面三天的战斗,诺曼人打的极其坚强,联邦军队也是不遗余力。很多年轻飞行员从未见过如此激烈和惨烈的战斗,而对于史蒂芬-周这样的老鸟来说,这般程度恐怕也仅次于上一场战争初期的北方边境战役。所不同的是,那时候双方的飞行主力舰还是战场上耀眼的主角,作战飞机虽然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无论是在战略还是战术上,它们还够不上核心的角色。
现如今,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的地位已经调换位置。
经过前三天的激烈拉锯战,联邦军本土作战的优势尽显无疑。诺曼人战术方面虽有很高的素养,并且做了精心的布置,竭力抢占先手,但他们整体形势衰微,在洛林战场的投入已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三天的高强度作战,似乎已经是他们所能坚持的极限了,尤其是在第三天的午后,他们已经明显跟不上战斗的节拍了。
清晨,当联邦军的千机大编队杀进洛林空域,诺曼人的作战飞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迎了上来,但每个方向投入的兵力不过是百多架。战斗开始后,又有一些飞行舰艇带着作战飞机从高空杀入战场。这样一场实力对比悬殊的空战,结果没有任何的悬念,但即便如此,诺曼人还是在战场上展现出了他们引以为豪的韧劲。几乎每一架战机都在拼力死战,它们尽可能运用小组配合,以出色的战术素养制造局部优势。然而,这种拼搏无法跳出实力的束缚。视线范围内可见的诺曼战机越来越少,联邦军机群虽然零零落落,总体上依然保持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在战斗机打开空中通道后,联邦军的攻击机和轰炸机蜂拥而过,朝着诺曼人的航空设施和集结区扑去。他们的攻势水银泻地,顺畅程度明显超过了前面三天,但如果就此以为诺曼人把所有能调动的作战兵力都投入到了第一波次的拦截中,此时已经没有了后手,那就大错特错了。哪怕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诺曼人也会想方设法组织合理的战术将作战部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在联邦军大机群散开,攻击机、轰炸机分头攻击各处目标之时,诺曼人的战斗机一群一群从高空杀了下来。
这些诺曼战斗机,十几二十架为一个编队,目的明确地对那些攻击或结束攻击的联邦军机群展开猎杀。战场上,到处是警戒掩护的联邦军战斗机,诺曼人狡黠地寻找着对手的漏洞,他们并不纠缠,而是采取灵活的、一击既走的策略。十几架战斗机扑上去一通扫射,击落三五架联邦军战机便迅速转移阵地,将闻讯赶来的联邦军战斗机甩在了身后。这种如同蜜蜂蜇人的战术当然不能阻挡联邦空军的攻势,却也是符合他们当前形势的一种策略。
经验老道的史蒂芬-周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敌人的战斗机给击落了。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交手,他会迅速抛下炸弹减轻负重,然后利用这架攻击机的机动性与敌人周旋,就算不能坚持到己方战斗机赶来,也让敌人难以迅速得手儿。如今,敌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令人猝不及防,偏偏他的运气不好,座机被敌人击中发动机。看到热油在空中喷洒飞溅,他知道情况不妙,连忙招呼后座射手跳伞。与此同时,他竭力操控操纵杆,让飞机保持平衡,避免陷入那种死亡螺旋。在后座射手跳伞之后,他迅速打开舱盖,不顾滚烫的热油还在往外飞溅迅速爬出座舱跳了出去,并在空中顺利打开了降落伞。
降落的过程持续不过一分多钟,在此期间,老鸟没有心思去从特殊的视角观察战场盛况,而是谨慎的打量着下方的山林,推算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在昨晚,所有飞行员被招到大队指挥部,临时加了一堂战地求生课。除了一些老生常谈的技巧之外,飞行员们还被告知在洛林游击队和抵抗力量非常活跃,如果将落在了无人区域,他们要做的就是迅速收拢降落伞,将其藏匿起来,然后是朝附近的山谷移动,寻找在洛林地区颇为常见的一种枞树,在那附近等待。洛林的游击队员会以这种枞树为参照进行搜索,如果看到有人,无论他们穿的是什么样的服装,模仿嘀咕鸟的叫声,以此作为联络信号。
作为一名参加过55次战斗飞行任务的老鸟,斯蒂芬-周很清楚在战场上落入敌人之手,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在上一场战争中,即便是挨到了战争结束,有很多被敌人俘获的飞行员也没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这一点是战争结束后联邦和诺曼帝国的矛盾焦点之一。相对而言,联邦军所俘获的诺曼飞行员则是交换战俘的有力砝码,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战争结束前,联邦方面也只释放了很少一部分诺曼飞行员。
落地签,史蒂芬-周努力搜寻附近森林中的枞树。在这个季节,枞树的树叶呈现出一种好看的金黄色,当周围的常青树还保持绿色、落叶桥已经接近全秃的时候,金色的枞树其实是比较好辨认的。他看到山谷北侧有一小片枞树林,南侧也有几颗零散的枞树。
在落地之前,心里面便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天并不是洛林战役中最具决定性的一天,但这一天的战斗比起前面三天来似乎还要激烈。魏斯带着一支小小的游击分队,行进在洛林北部的茫茫山林之中。因为接到了联邦军的指令,他们没有继续在秘密营地相机行事,而是在全面部署摆开之后投入了果断的行动。
尽管这支队伍的行进线路,跟联邦军的空战部署没有直接的关联,但仅仅一个上午,凭着魏斯的洞察能力,他们救下了三名联邦军飞行员,并让他们加入队伍,朝着华伦斯以北的莫伦河行进。
那有一座水力发电的河坝,规模算不算很大,其供应的电力也仅仅是作为一种辅助——洛林主要的能源来自于火力发电,随处可见的煤矿是发电的燃料来源,但河坝相较于火力发电有着成本低廉持续性好的特点,特别是在丰水季,这里提供的电力支撑两座工厂运转不成问题。为了保护这座水坝,诺曼人在这里派出了一支分队,部署了几门高射炮和一些机关炮。以联邦空军的实力,想要摧毁这座河坝其实易如反掌,但考虑到河坝还具有灌溉和防洪的功能,直接关系到华伦斯周边居民的生活,战争期间,联邦空军始终没有对这座河坝下手。魏斯此行也并非为了炸毁河坝,而是要将这些孤立的诺曼分队给消灭掉,控制那片适合进行空降作战的河谷地带,为联邦军的进一步行动增加可选择的战术空间。
第13章 别羡慕哥
隔着老远,魏斯就发现了史蒂芬-周藏在一棵枞树附近。走近之后,看到这名飞行员隐蔽的很巧妙——他躲在一个地坑里,用树枝编了个盖子,上面糊了泥巴,粘上枯草叶,即便从很近的距离看,也不容易发现这是人造物。
“您是一位伪装高手。”魏斯由衷地称赞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我们从附近经过的时候,您不会错过我们,这是最为安全稳妥的一种方法。如果说一定要找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怕雨天,雨水很容易将伪装冲刷掉。”
“我这也是应急之策。”史蒂芬-周苦笑道,“等到天黑就得想其他的办法,这东西可不保暖。”
“我的家乡有句古话,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军人来说,无谓的牺牲是应该避免的,因为培养一名合格的战士很不容易,培养一名飞行员更需要花费几十倍上百倍的代价和时间。保住有用之身,尽快回到战场,才是明智之举。”魏斯道。
“所以,你们就是专门来搜救跳伞飞行员的?”史蒂芬-周看了看跟在队伍里的那两名同僚。他们互不相识,但从装束能够分辨出身份。三人都是攻击机大队的飞行员儿,而攻击机也是联邦空军装备数量占比最高的一种机型。
“不,我们只是顺路。”魏斯答道,“我们的首要任是去攻占一座河坝,那里有一些诺曼士兵驻守。当然了,我们不会让你们直接卷入战斗,等我们成功的拿下那里,你们很快就会被转移走。”
史蒂芬-周听了点点头,不多做表示。
一行人继续朝目的地走,走了不多久,遇到一队骑马的诺曼士兵。虽说他们在洛林可以使用飞行舰艇营救跳伞的飞行员,如今战况激烈,他们又处于下风,多数舰艇都投入到了战场上,能够抽调出来执行救援任务的并不很多。在一些相对偏僻的地方,还是有必要以地面部队提供辅助。
史蒂芬-周跟着游击队隐蔽在了树林中,在他的概念里,这支游击队应该会尽量避免跟敌人的部队正面交火,然而那支诺曼人的骑兵越来越近,他看到领头的游击队指挥官向他的同伴们做出了示意。游击队员们纷纷端起手里的武器,还有两组轻型迫击炮和三挺使用弹匣供弹的轻机枪,这样的武力似乎已经超出了他对于游击队的臆测,而接下来的战斗场面,更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游击队员们仿佛个个都是神射手,指挥官刚下令开火,他们便以密集弹雨扫倒了许多诺曼人,两分钟的压制射击,活着抵抗的诺曼军人已经不足十人。在这种情况下,游击队员们如同猛虎下山,锐不可当地冲杀过去,把敌人打得溃不成军,最后几名试图撤离的诺曼士兵也被精准射杀。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五六分钟,诺曼骑兵全灭,而游击队这边仅有两人负伤。令人惋惜的是,枪弹无眼,敌人的战马也死伤殆尽。若是能够缴获几匹马,接下来的行程应该会轻松不少。
史蒂芬-周跟着游击队员们打扫战场,他从阵亡的诺曼士兵身上捡了一支步枪和一些子弹,而另外两名飞行员因为携带有配枪,并没有像他一样去捡诺曼人的武器。
看到这名高个子飞行员背起诺曼人的步枪,魏斯对他说:“是打算用来自卫,还是想跟我们一样参加战斗?如果只是考虑自卫,大可以跟我们的人调换衣服。你也知道,诺曼人对我们的飞行员从来是非常刻薄的。如果说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顺利地回到后方,我们会把这宝贵的机会留给你们,而不是我们自己。”
史蒂芬-周盯着他看了几秒,说道:“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投入战斗,而且,我宁可跟一名普通战士一样光荣地战死,也不要成为诺曼人的战俘。”
这位老兄的脾性,魏斯很是认可。他拍了拍对方的臂膀说道:“放心吧!虽然我们的第一任务是攻占敌人的河坝阵地,但我也不会让你们轻易涉险。相较而言,你们的生命比那些诺曼人可要宝贵的多,也许在抵达河坝之前,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先行转移到我们的控制区。”
史蒂芬-周没有道谢,他静静看着游击队员们从几具还算完整的诺曼人尸体上扒下外套和裤子,连同他们的武装带、水壶、工兵铲等携带的物件一并拾掇起来,遂问:“你们打算乔装打扮混进敌人阵地然后夺取阵地吗?”
“这是我们游击队最常用的策略,能够出其不意用最小的损失赢取胜利。”魏斯回答道,“不过,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奏效。我们做好准备,用的上就用,用不上也就罢了。”
史蒂芬-周又问了些关于河坝的问题,魏斯没有隐瞒,向他解释了联邦空军缘何没有对河坝进行轰炸。
“你们是洛林人,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用你们的勇气和智慧守护它,哪怕敌人无比强大,也不会轻言放弃,这一点着实令人钦佩。”史蒂芬-周感叹道,“早在上一场战争中,我就曾在报纸上看过你们的事情。没想到当战火再度来临,你们依然像前辈们一样英勇和顽强。”
听到这话旁边几个游击队员都笑了起来,魏斯也笑了。
“上一场战争,我们也是这样干的。至于你所说的前辈……”另一名游击队员插话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上一场战争大名鼎鼎的洛林游击英雄,也是我们洛林联邦州的政府首脑和预备部队指挥官,克伦伯-海森长官。”
史蒂芬-周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青年第一眼看过去似乎也就是一名有着丰富经验和战斗技能的指挥官。如果说跟旁人有什么不同,他那种从容大度和淡定自若,让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但也仅限于此。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支小小的游击队,居然是由洛林联邦州的州长官亲自带领,而且就在刚刚,还无所顾忌的跟一队诺曼士兵交战。
“在洛林,每一个人都是向往自由的战士,所以,敌人可以占领这里,却永远无法征服这里。”魏斯骄傲地说道。
迅速打扫完战场,一行人继续前行。走了不多远,魏斯带着他们钻进一片灌木丛,在这儿稍作休整。史蒂芬-周惊讶于这样的安排,要知道他们刚刚跟诺曼人交手的战场离这儿还不到十里路,就不怕诺曼人的援兵迅速扑过来?
他将目光投向魏斯,这位带有传奇光环的人物坐在地上,将一支缴获来的步枪拆开来研究了一番,又将它熟练的拼装回去。他瞧出了史蒂芬-周的疑惑,笑着对他说:“按照正常的思维,游击队在伏击敌方正规军之后一定会迅速撤离,所以诺曼人就算派人过来,也不会对这附近有太多的警戒。我们在这稍作休整,一来是调整状态,为后面更长的道路做准备,二来如果敌人的援兵到了,我们正好可以给他们狠狠一击。”
“如果敌人来的是大部队怎么办?”史蒂芬-周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以现在的形势,他们不太可能抽调出大部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大可以呼叫空军部队前来对付他们。”魏斯用嘴努了努,示意他队伍中有通讯兵随行。这位通讯兵携带了一部无线电台,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络联邦空军。要是敌人在这里部署和几百人上千人,恰恰是当前符合联邦空军胃口的目标。
为将者,需胆大心细、审慎灵活。史蒂芬-周对这位游击队指挥官愈加钦佩。他安心的坐了下来享受游击队员们提供的食物,除了没有热的,其他一切都很可口。从罐头上的标记来看,这是新近从后方运来的制式野餐食物,这意味着游击队并非孤立的存在。
不过,在这里反复跟敌人交战,难道不会影响他们针对河坝的作战任务吗?史蒂芬-周很是好奇,他打量着那位年轻的游击队指挥官,揣测着他此时的想法。战争持续了这么久,航空部队始终在跟敌人展开激烈交锋,他们的战术同样灵活多变,而非一根直线走到底。哪怕是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头脑也显得尤为重要,特别是像他这种攻击机飞行员。在面对敌方战斗机的时候,攻击机没有绝对的速度和火力优势,必须成熟的运用飞行技巧和战术才能摆脱敌人的追击甚至实现反杀。
在已有的作战经历中,史蒂芬-周有过六次击落,其中两架是敌人的战斗机,三架是轰炸机,还有一艘飞行舰艇。攻击机击落轰炸机不足为奇,干掉敌人的飞行舰艇也是情理之中的,唯独击落敌人的战斗机非常困难。那两场战斗,迄今依然历历在目。正因为有这种思维的方式,史蒂芬-周才会对这支游击队的作战路线和行事风格感到好奇。
等他们用食物补充了体力,诺曼人的援军依然没有出现。看来,在整个洛林变成战场的情况下,敌人未必会注意到这么一支侦察小分队的状况。就算有所发现,恐怕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魏斯继续带着这支队伍前行,这一路走到了天黑。史蒂芬-周以为他们会在隐蔽的地方过夜,但仅仅是在两个小时的休息之后,游击队又继续前进。夜间行军不容易被敌人发现,但同时也很容易落入敌人的陷阱。史蒂芬-周忍不住问游击队员们,他们有什么办法在夜间行军确保安全。
游击队员们告诉他,其一,他们熟悉洛林的每一寸土地,对各处的地形了然于心;其二,他们有神奇的指挥官带队,他们的这位了不起的指挥官最擅长的便是夜间的突袭作战。这位游击队员还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了发生在洛林的那些经典战例,包括对斯利恩的突袭,还有对诺曼军队的历次袭击战和伏击战,让史蒂芬-周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没有了白天行军时处处提防的了的顾虑,夜间行军却要跟环境做斗争。走在暗淡无光的树林中,时不时便会被树根和坑洼的地形所绊倒,这一路走得颇有些狼狈。到了下半夜,倦意越来越深,当他们在一处树林短暂休整时,居然有好几个人坐在那里睡了过去。
“长官,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大约20里,德赛尔的分队应该在前方的山里等我们,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在午夜前后抵达那里。我们是否派一个小组在前面探路,并确认他们有没有就位?飞行员们怎么办?是继续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让他们留在后面见机行事?”
史蒂芬-周隐约听到游击队员向跟他们的指挥官请示。
“北侧山腰位置有枞树,我觉得那儿有我们的飞行员,另外东面过了那处山坳,似乎有火光——刚才是有的,这会儿也许看不到了,很可能是敌人的飞行员。”游击队指挥官对他的部属说道,“摩尔,你带两个人往北面去,记住山腰处的枞树,我不会记错。接应我们的飞行员,尽快将他带到这里来。帕克,你跟我到前面去,看看那而是不是真有敌人的飞行员。其他人在这休整,布克,你负责安排警戒哨,我们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史蒂芬-周虽然很困倦,可他觉得这事很稀奇,想着自己未必要参加对河坝战斗,于是自告奋勇的上前说道:“我也想参加你们的行动。事实上,昨晚我睡得很好,最近一段时间情况都不错,应该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