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燃魂 第258节

获得了巨额的融资额度,魏斯等不及阿尔斯特理工学院的技术团队来到洛林,直接将运河的施工方案送到老杨和小杨教授那里,请他们进行技术性的核验,两位杨教授出于对其全盘计划的认可,又力邀相关学院的教授进行会审,最终提出了17项具有实际价值的修改完善建议。之后,魏斯将方案提交洛林临时政府审议,并亲自参加了5场审议会,成功说服政府官员和专家们批准了这个旨在建设一条从索姆索纳斯南部通往临镇马尔莱斯的十里运河项目。这条运河是一条纯商业性的工程,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洛林临时政府不需要拿出一个克朗的拨款,而且建设运营方承诺,运河建成后既不向航行者也不向农田灌溉者收取任何费用,条件是洛林临时政府将运河两侧的国有土地平价转让给洛林工业者联盟相关成员用于工业和商业用途,并允许他们向当地农民收购土地用于集中化农业或工业、商业。这种长线运作的思维,别说在联邦,放眼整个奥伦斯球也是相当稀罕的。

修建运河,给人的感觉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不论是中国的京杭大运河还是外国的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那都是历史上的超级工程,投入极其巨大,这些运河的建成不仅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益,更有价值无法估量的政治和军事作用。运河造价不能一概而论,不同地理环境、技术工艺以及各种外部因素,可能导致运河造价存在巨大的差异。比如说,19世纪中叶所建的苏伊士运河长190公里,耗资1860万英镑,折算下来每公里约978万镑;19世纪末建成的科林斯运河长63公里,耗资6亿美元,折算下来每公里约9523万美元;20世纪初期的巴拿马运河长65公里,耗资超过3亿美元,折算下来每公里约461万美元。魏斯这条运河,是在原来灌溉用的人工渠基础上开建,它只有105里长,预设的宽度和深度分别为50尺、20尺,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是相对平坦的丘陵地带,没有坚硬的岩石,在人力为主、机械为辅的模式下,工期预计为99天,概算总造价为8000金克朗,相当于战前的450-520万克朗,通航之后能够让往来于索姆索纳斯和梅森之间的船只少走两百多里。

洛林临时政府迅速批准了这个在官员们看来有些匪夷所思的方案。对他们而言,不需要政府提供任何资金,就能够让数千居民获得至少三个月的工作机会,并在索姆索纳斯以南、靠近梅森河的荒芜地带形成一个崭新的工业区,简直是白捡来的政绩。此外,洛林临时政府还将通过出售运河沿线的土地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政府性收益,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们当前的财政压力。

对于洛林工业者联盟的成员来说,这条运河的开建,标志着他们以一个崭新的面貌跃然于世人眼前,以老战友的合作互信关系为基础构建的非官方工商业组织,从最初的信息互通升华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运河开建后,联盟成员能够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购得运河沿线的土地,用来建设工厂、经营商贸或是发展现代化的新型农业。现如今,这里只是一片价值经济价值较低的土地,只有一些农田、牧场以及稀稀拉拉的树木。等着运河建成之后,这里的地理和运输优势就会显现出来,从而推升土地和工商业价值。

剪彩仪式结束后,代理州长官布林德斯与魏斯一道驱车前往索姆索纳斯,参加当晚举行的庆祝晚宴。除了一些从梅森来的官员和名流,主要是洛林工业者联盟成员和索姆索纳斯周边村镇的执事、族老。在诺曼军队占领时期,这些宾客中的许多人都是坚定的抵抗者,而今,他们又是战后重建的先锋,这般场合,布林德斯先生显然是带着敬意来参加的。车行途中,他对魏斯说:“如果这条运河顺利完成,周围的土地成功开发起来,我觉得,联邦政府一定很乐于看到你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活力的人在洛林的管理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而且,我相信洛林各界和广大民众也都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

“您太抬举我了!”魏斯谦虚地回应道,“我只是一个不算成功的游击作战指挥官,如今我们这些昔日聚在一起,无非是希望为洛林的实业做一些事情。当然了,也是因为我们角色的转变,我们希望能够从抵抗斗士转变为实业家。对于政治,我们这些人既没有太多的兴趣,也自感能力有限。”

布林德斯哈哈大笑,他说:“我虽然是洛林本地人,但我的年龄还有我的身体状况实在很难胜任一个长期执政者的角色,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们这些后辈当中能够选出一个真正有声望、有能力的人来担当这个大任。议会选举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我相信,以你们的影响力,在议会里争取一些议员席位不是什么难事。之后,争取更大的影响力也好,推选出你们觉得合适的议长和州长官也罢,都是可进可退的事情。从我个人的经历来说,你们有理由进行妥善的考虑,我觉得你们这些一心干实业的人,反而比那些醉心于权力、在经济方面夸夸其谈的人要更得人心。”

这个话题魏斯不是没有考虑过,实际上在第一次老战友聚会的时候大家就讨论过,但综合各方因素考虑,他们还是决定从实业入手,脚踏实地的干好了实业,再去考虑政治方面的可能性。毕竟以他们的能力,不适合全身心的角逐政治上的地位,这无异于空中楼阁。反过来看,如果他们踏踏实实做好现有的事情,干出一番成绩来,哪怕战后第一届议会选举没有任何建树,那么第二届、第三届,往后总会有机会。

布林德斯所说终究只是他的个人意见,或者说是教导。魏斯虚心受教,他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车行至索姆索纳斯,从重建工作接近尾声的市区穿过,布林德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在那样一个相对远离人口聚居区的地方扩建运河?说实在的,从我多年的眼光来看,这是一个投入大见效慢的项目,也许十几年甚至两三代人才能见到成效。毕竟像格鲁曼、星云那样的大企业,都是很多代人慢慢累积起来的。你们的克伦伯-海森家族也是如此。究竟是什么让你们有如此大的决心干一番你们认定很快就会见效的事业?”

“时代变了。”魏斯肯定地说,“经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甚至哲学理论的演进,所有的速度都在加快。当然,军事变革也是如此。我们希望洛林能够成为有实力捍卫自由的洛林,而不是像前两次战争一样被敌人轻易的占领,人民用自己的热血去抗击敌人的侵略。有朝一日。敌人还会卷土重来,那时候的洛林,将不再是一个他们可以随意蹂躏的洛林!”

“是啊!时代变了。”布林德斯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接着,他絮絮叨叨的对魏斯说,多年前,他也曾投身实业,因为上一场大战的缘故,他转而从政,二十多年来担任过许多不同的职务。如今受联邦政府的委派担任洛林临时政府的代理州长官,在他漫长的政治生涯中,并不是地位最高的一个,但在他这个年纪,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有实际意义的职务。布林德斯暗示说,战后洛林政治秩序的重建,是他为之努力的最后一件大事,迄今为止,他对洛林的变化感到满意,只不过如同其他曾被诺曼军队占领的地区一样,有很多在敌人占领区时期向敌人妥协的人没有受到惩罚——这必须有充分的依据,所以,不少准备参加洛林地方议会选举的人,其资格受到了各界的质疑,但这些人有着强大的经济实力,在自由平等的民主体制下,弊端还是存在的——有钱人永远比那些平民阶层寒门出身的人更具优势。比如说那些工厂主,很容易在选举前利用各种手段让工人们将选票投给他,还有那些虽然在经营管理中手段严酷,但在社会上以慈善家的面貌示人,在这样的民选中也是非常占便宜的。

过去,魏斯不喜欢被人唠叨,但布林德斯的这番唠叨,分明是将自己的一些经验和感悟分享给他所看好的后辈。因此,他当了一回称职的聆听者,将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措辞都收入耳中,虽说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不一,有些观点难免存在偏颇,但这番絮叨,仍给了魏斯很多启发。不多时,汽车驶抵克伦伯-海森城堡,那块曾被诺曼人用作战地机场的大草坪是今天的午宴场所,天作盖、地为席,尽显大气。克伦伯-海森家族成员和他们的朋友们正在忙碌,一张张餐桌已经铺上了洁白的桌布,微风拂过,布角飘飘;一盘盘盛放美味食物的盘子陆续上桌,菜肴在阳光下格外的诱人。

参加运河开工仪式的伙伴们还在后面,勋爵和索姆索纳斯的临时官员们没去仪式现场,而是在这里等候布林德斯一行的到来。作为洛林中部的工业城镇,索姆索纳斯和平时期的人口超过四万,市政和治安官员加起来还不到四十个,这种配置在联邦司空见惯。城镇、村庄的社会秩序,往往是由当地名流望族和工会组织一同协助地方官员维持,正常情况下,其稳定性并不逊色于使用重典的集权制国家,行政成本则要低得多。如今是战后过渡期,索姆索纳斯的临时官员连同治安人员也就二十多人,即便一大半站在这里,也不显得人头拥挤。

下车跟勋爵等人寒暄之后,布林德斯打趣的对魏斯说:“你们这么大规模的庆典活动,也不邀请一两个明星来!听说为了造势,有人已经砸钱邀定了大明星,过段时间,梅森可要热闹了。”

魏斯笑道:“我们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大明星来呢?再说了,我们干的是实事,每一个克朗都要用到刀刃上。”

相较于魏斯的不以为然,勋爵显得更为老练:“布林德斯先生提醒的是,修运河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适当的进行宣传,能够吸引更多的赞助者,减轻资金方面的压力。”

布林德斯之言侧重于选举,而不是当下,故对勋爵说:“明星助阵只是一种形式,不必太过在意。至于说引入赞助者,有利也有弊,这主要看决策者的裁断。”

战争刚刚结束那段时间,魏斯作为军事方面的代理负责人,跟临时政府的官员们共事了一段时间。从接触情况来看,以布林德斯为代表的临时政府临时官员们勤奋、务实,不拘小节,如果正式官员能够达到他们这种水平,那是相当不错的。不过正因为他们是临时性的,核心人员是联邦政府直接调派,辅助人员来自各行各业,其中不乏技术型专家,他们有的公共管理经验充足,处事公道、干练,有的视野开阔、思维敏捷而且心无旁骛,再者,战后过渡期事情虽然繁杂,但归纳起来也就那种几种类型,只要把握好大原则,避免将个人利益掺杂其中,做到妥善处理并不难。可惜的是,这些临时官员里的精英分子大多数会在过渡期结束后回到联邦政府部门或是教育医疗机构,而通过民主选举程序担任洛林州议长、州长官之人,无论能力高低,在联邦宪法以及分权制衡的机制下干不了什么坏事,但他们的管理与决策直接关系到洛林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和民众生活质量,这群人优秀或是平庸、公正或是贪婪,长久来看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第6章 劳伦斯的困局

洛林工业者联盟七人理事会,是这个商业性联盟的日常议事决策机构,其作用相当于人体的“大脑中枢”。在第一次联盟大会的票选中,支持率最高的七人当选理事,他们也被老战友们笑称为“七巨头”。这个理事会,原则上每个季度至少举行一次。联盟成员共同投建的第一个大项目,自由洛林运河开建后,由于有大量事务需要讨论,理事会基本上每个月都要召开一两次,其焦点自然集中在这条运河及两侧土地的开发上。工业化的集约模式下,结合现代化的技术、设备、理念,可以大幅度提升工业效率,但工业区的建设并不是一窝蜂的涌上去,这需要有科学的划分和设计才能发挥出运转和运输效率。随着运河工程的动工,超过23的工厂位置都已经确定下来,有冶金炼钢工厂、铸造工厂、制管工厂、机床工厂、化工工厂等等,而在传统重工制造业之外,机械制造业虽然规划了厂区,但真正落地的依然是个大零蛋。

在洛林首府梅森,洛林工业者联盟租下了位于城南的一栋临街洋房,暂以此地为联盟总部。洋房一层、二层办公,三层设为会议室,四层半露台为休息区。一个略显闷热的傍晚,“七巨头”齐聚于此,喝着凉茶,吹着凉风,将这段时间需要讨论决议的事情议了一遍,话题最后落在了有关劳伦斯汽车制造厂的话题上。

以魏斯为首的这七位理事,包括:“斯利恩骑士团”指挥官洛尔瓦德施泰因游击中校,这个瘸腿的中年人绰号“人”,在战争时期被任命为洛林第2游击纵队指挥官,战后解除职务,转任斯利恩国民动员委员会主席;格伦森托滕贝尔游击少校,已故的洛林第3游击纵队指挥官哈斯托滕贝尔的兄弟,一个英气十足的独臂青年,绰号“不死鸟”;莫顿帕拉赫游击少校,洛林第7游击纵队“艾温马尔矿工兄弟会”指挥官,耿直的光头男,绰号“审判者”,战争时期干掉了不少诺曼军官,包括一些被游击队俘获的倒霉蛋;阿莱士诺迪米克游击少校,已故洛林第9游击纵队指挥官赖恩诺迪米克之子,联邦工程大学的肄业生,抵抗组织里的工程爆破专家,如今子承父业,经营着洛林规模最大的化工企业之一;米克尔怀斯,华伦斯的老牌工业家,战争时期表面上顺从诺曼人的管制,暗中向抵抗组织传递消息、提供物资,魏斯后期率领游击先遣队在洛林北部作战,便得到了这位老先生的支持,他的经济实力和商界人脉是七位理事当中最雄厚的;罗森帕布克特,科莫森工会主席,英勇的抵抗者,曾三度被诺曼人逮捕下狱,险些丧命于敌人之手,亏得当地人士多方斡旋才得以保全性命,最后一次被捕直到诺曼人败退才重获自由。

谈到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帕布克特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他曾长期在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工作,跟劳伦斯汽车制造厂的创始人马克森劳伦斯以及技术核心格拉尔佩斯博士都很熟悉。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在战争时期以及战后所发生的种种变迁,他先前就已经向众人透露过,并为魏斯等人牵线搭桥,跟劳伦斯先生谈过合作事宜。不过,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劳伦斯愿不愿意合作、以何种方式合作的抉择,而是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内部矛盾激化:劳伦斯出资建立了汽车制造厂,而格拉尔佩斯博士为它注入了技术“灵魂”,两人自幼年便是好友,在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一直是亲密无间的伙伴,战争爆发前,劳伦斯持有工厂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另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为对佩斯博士长期突出贡献的奖励转到了他的名下。战争中,当洛林的陷落已无可避免时,劳伦斯授意佩斯博士带着技术人员和部分设备转移到了大后方,他本人则因父母年迈难行留在了洛林。诺曼军队占领时期,劳伦斯一直秉持着不反抗、不妥协、不合作的原则,拒绝了诺曼人的各种威逼利诱,但跟诺曼人委任的官员保持着一定的联系,这也为他帮助帕布克特等被捕人士脱困创造了条件,在此期间,佩斯博士带着转移人员克服重重困难,重建工厂、恢复生产,为联邦军队扭转战局做出了积极贡献。战争时期,两人的表现无可厚非,但矛盾的引子已经埋下。战争结束后,劳伦斯先生主张将工厂重新迁回洛林,多数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也希望返回故土,而佩斯博士认为洛林受先天条件制约,发展格局太小,加上迁移成本的考量,觉得工厂迁到奥城,跟格鲁曼集团合作发展为宜。此后,两人都无法说服对方,工厂回迁,过半数技术人员和多数熟练工人回到了洛林,而佩斯博士带着部分人员和全部生产设备抵达奥城后便不再挪步,并扣住了政府提供给劳伦斯汽车制造厂的各种补贴和补偿。近来,据说他跟格鲁曼集团方面已经谈妥了条件,由格鲁曼集团出面收购劳伦斯的股权,而工厂的生产经营仍由他全权负责

说完这些清官难断的糟心事,帕布克特分析说:“格鲁曼看中的肯定是烈马装甲战车的良好声誉和巨大价值,而且正好可以弥补他们在战斗车辆方面的技术短板,成为陆战装备通吃的最强军工企业。以他们的影响力,完全可以鼓动陆军采购更多的烈马,用以组建地面快速作战部队。”

“说起烈马,游击战初期,我们利用这种装备狠狠修理了诺曼军队,那几场战斗想起来还真是畅快啊!”魏斯感慨道,“可惜,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在战争时期也就贡献了这一款经典装备,到了战争中后期,他们把多数精力都放在了维持生产上,缺乏新的资金和技术投入,结果逐渐被同行业的竞争者迎头赶上。尽管如此,烈马的均衡性、实用性以及易于制造的特点,还是赢得了军方的青睐,直到战争尾声依然是产量最大的战斗车辆。所以,你刚刚说的没错,光是品牌价值就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

“那我们原先的计划”帕布克特隐去的后话,明眼人一听就懂:以洛林工业联盟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跟格鲁曼集团那样的真巨头掰手腕,既然无力阻止劳伦斯汽车制造厂被并购,之前设想的合作计划便失去了可行性,不如理智放弃,早做其他打算?

魏斯不急不忙地分析说:“你们的劳伦斯汽车制造工厂还有一笔非常有价值的财富,那就是它的技术工人。只要这些人还在,加上新的生产技术和生产设备,运营很快就会恢复,而且只要我们和诺曼帝国之间数年之内不发生激烈摩擦,军备不会突然加速。格鲁曼集团把砝码压在战车生产商,我们则把重点放在民用车辆特别是农用车辆上,推广造价相对低廉的家用汽车和农耕车辆,在过程中注意保持军民通用性即可。”

“这样的话,我来牵线,再约劳伦斯先生深入的谈一次,大家意下如何?”帕布克特提出了积极的建议。这几位理事,除他之外,其他人对劳伦斯汽车制造工厂的合作事务并不那么上心,说白了,动力机械制造是克伦伯海森家族选定的一大发展脉络,跟联盟的其他成员没有必然关系,想跟的可以跟,观望的也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那就劳烦你尽快安排吧!”魏斯道,“以眼下的形势,越快越好!”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去的时候把帕米拉也带上。”“人”洛尔瓦德施泰因响应道,“让他跟着长长见识。这项合作,我这里全权委托他处理,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吧!”

老瓦德施泰因之子,帕米拉瓦德施泰因,是个健硕的黑发青年,在抵抗诺曼人的游击战场上表现格外英勇,在抵抗者阵营里得到了“角斗士”的绰号。老瓦德施泰因腿脚不便,也确实需要让这个小伙子担起更多的担子来。

“诸位,我从阿尔斯特理工大学请来的地理地质研究团队将于下周抵达洛林。此次勘探勘测,我们尽量低调一些,不要引起外界的过度关注,同时,一旦发现适合商业化的矿藏,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新矿登记手续,分配规则和转移价格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议定的,不死鸟和审判者负责开采,人管运输,阿莱士和怀斯爵士负责冶炼、加工,常规矿产资源我不介入生产环节,如果发现了特定的新矿产,从冶炼往后的下游环节我全包,大家没有异议吧?”

此番勘探勘测,前期工作均由魏斯打理,其他人只需要在勘探勘测过程中给予配合,基本上是“坐享其成”,还能有什么异议。他们唯一好奇的是,魏斯所期待的新矿产,究竟有多么大的潜在价值,让他这般念念不忘?

两天后,帕布克特拍来电报,劳伦斯先生愿意跟洛林工业者联盟正式的谈谈合作。于是,魏斯叫上“角斗士”帕米拉瓦德施泰因驱车赶往科莫森。距离上一次跟劳伦斯见面不过个把月,这位刚过半百的实业家,如今看起来格外的憔悴。尽管如此,他还是向魏斯一行人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和感谢患难之时,能不能帮上忙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帮忙则是另一回事。

落座之后,魏斯粗略地跟劳伦斯聊了聊近况,便开门见山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战争刚刚结束,机械技术从战争时期的突飞猛进转入了消化发展期,“烈马”固然是战争中的功勋装备,从军方不断追加的订单来看,似乎总是供不应求,但是随着战争的结束,联邦军队的重心放在了裁撤部队、整合装备上,而联邦政府的首要问题是妥善处理好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巨大债务,并且引导社会经济秩序重回正轨,从中长期的发展趋势来看,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和“烈马”装甲战车仍是非常好的投资经营标的,但短时来看,如果不能成功转型,它未来数年都将在泥沼中艰难行进,傍上格鲁曼集团这棵大树,能够极大的分散和转移风险。再者,劳伦斯汽车制造厂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技术积累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均衡状态,如果失去了佩斯博士这样的技术核心,要想快速转型或是在原有领域取得实质性的进步,必须依靠大量资金的投入,这一点是劳伦斯无法解决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魏斯的分析既客观也理性,但在这个特殊的关口,若不是双方有过上一次接触,而且他们一来就表明了意图,劳伦斯先生没准会把他们当成格鲁曼集团的说客给轰出去。为了打消劳伦斯的疑虑,魏斯表示,克伦伯海森工厂可以先行投资,明确新劳伦斯工厂在洛林的重建方式和重建规模,等资金到位之后,劳伦斯再跟格鲁曼集团正式签订出售协议。这样一来,劳伦斯不仅保留了他对车辆机械制造的钟情,亦获得了轻装上阵、重铸辉煌的好机会。

经过了一个中午的考虑,劳伦斯先生原则上认同了魏斯的提议,同意跟克伦伯海森工厂以及洛林工业者联盟合作。双方先行草签一个合作意向协议,魏斯筹备和调度资金,劳伦斯负责动员原厂技术人员他表示,奥城的发展机会虽然更好,也愿意开出优厚的待遇,但至少有一半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宁可留在家乡也不愿意外出“淘金”。

达成合作意向之后,魏斯和劳伦斯进一步商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双方出资建立克伦伯海森与劳伦斯机械公司,在科莫森原厂基础上建立汽车工厂,以发动机制造和汽车组装为主,在自由洛林运河北岸建立机械研发机构和农用机械工厂,以技术研发和农用机械生产为主,两处工厂和研发机构在人员技术方面实行共享互通。劳伦斯对这个计划非常赞同,但也提醒魏斯,之前所有的技术研究都是在佩斯博士的领导下进行的,他只有经营管理经验、没有专业技术能力,魏斯宽慰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道理放眼各行各业畅通无阻,洛林工业者联盟将派出一个综合团队前往首都招募优秀人才,如果劳伦斯愿意的话,可以将专业技术人才招聘事宜全权委托给他来处理。

劳伦斯没有反对,而是意味深长地说,客观而论,克伦伯海森家族将大家联合在一起,确实可以避免内耗、形成合力,但长远来看,能不能处理好合作经营过程中的利益分配问题,是对牵头者的最大考验,但愿克伦伯海森家族给大家带来的是良性发展,而不是短期的繁荣。

这确实是洛林工业者联盟存续和发展的首要难题,劳伦斯能看到并当面指出这一点,让魏斯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他笑着说,战争时期,他们这些人曾将彼此的性命交托给对方,现如今,他们珍惜和平、珍惜友谊,在此基础上抱团取暖,共谋发展。如何合理分配利益、避免内耗内斗,是一开始设计合作框架时就着重考虑的原则,在此基础上大家共同议定了33条规则,只要认真遵守并加以完善,相信洛林自由者联盟会成为一个现象级的商业共同体。

第7章 竞争与合作

从奥城火车站到北郊巴斯顿军校的路,魏斯前前后后总共走过26次,今天是第27次。奥城战役期间,联邦军和诺曼军曾在这一带激烈交火,现如今,地上的弹坑大多都被填平,沿途的小桥业已修复或是重建,但一路仔细观察,还是能从断口的树桩、斑驳的残墙以及山丘上遗弃的堑壕寻觅到战斗的痕迹。车前行,景后退,那残酷的战争场景忽而浮现眼前,忽而消失不见

乘坐格鲁曼集团安排的轿车,魏斯一行来到了距离巴斯顿军校大约50里的一处庄园,它属于格鲁曼集团现任总裁老总裁的长子埃德威格格鲁曼所有。此番与格鲁曼集团高层会面,跟劳伦斯汽车制造工厂并无关系,而是克伦伯海森家族与格鲁曼家族的旧事。在勋爵执掌家族事务之时,格鲁曼集团商业版图的扩张步伐达到了一个高峰,在这个强大竞争对手面前,克伦伯海森工厂面临生死抉择,勋爵无奈接受了格鲁曼家族开出的条件,以联营形式加入到了格鲁曼集团。这种联营无关于股权变动,而是通过合同形式形成生产经营上的统一管理调度关系,此外格鲁曼集团每年给予克伦伯海森家族一定的联营奖励。当年签下的联营合同,有效期是五十年,迄今尚未过期,但合同里有一项关于不可抗力的解约条款,战争便属于其中一类。战争期间,格鲁曼集团既没有向克伦伯海森工厂实施生产经营管理,也没有继续支付联营奖励,援引该条款,可以被视为是自动放弃联营关系。

为了解决这类遗留问题,格鲁曼集团向包括克伦伯海森家族在内的众多联营企业发出了会谈邀请。来之前,魏斯已经请律师反复研究过当初签订的联营合同,双方可以宣布合同已在战争时期作废,也可以协商保留合同效力,或是在此基础上签订补充合同。

魏斯一行抵达庄园后,格鲁曼集团的现任掌舵人虽然没有出门相迎,却在第一时间现身。魏斯和这位埃德威格格鲁曼可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战争爆发之前,他随情报部门调查巴斯顿军校训练弹爆炸事故,就曾在格鲁曼集团的雷根城工厂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个思维独力、眼界开阔而且非常有活力和能力的商界才俊,由他来接替老总裁的位置,在当时很多人看来是水到渠成。只不过经历了战争的波折和二公子鲁奥夫的背叛,这个承继的过程出现了不少波折。也许正是基于这些原因,作为新总裁,埃德威格非常努力的想要向股东以及竞争者们证明自己。他日以继夜的工作,事无巨细,而在他的努力下,仅仅半年时间,格鲁曼集团在战争时期近乎散乱的产业布局又重新归拢到了奥城雷根城自由城这条轴线上。

见面之后,埃德威格不急于开启会谈环节,而是邀请魏斯在他的后花园散步。这种“私聊”安排在正式会谈之前,通常是提供一个表达个人观点想法的渠道,一般不做决议,但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也可能比正式的会谈更具决定性。

在这个略显酷热的午后,埃德威格和魏斯边走边聊,既谈了两个家族的渊源和近况,也说了战后工业发展的现状与趋势,说来说去,核心还是希望双方能够在合作事宜上达成一致。埃德威格给了他两个选项:一是来格鲁曼集团担任高级管理职务,待遇没得说,还承诺给予其职权,也即某个工厂或是某个片区的管理权,在集团内部已经算是封疆大吏了;二是格鲁曼集团向克伦伯海森工厂注资,控股也可、不控股也行,原则上由克伦伯海森家族继续负责工厂的生产运营,格鲁曼集团负责提供工厂发展所需的资金、技术以及人力,而且可以约定未来若干年的收益优先用于设备升级,而不是向股东分红。毫无疑问,这两种选择对于一个没有太大野心的经营者来说,都是颇有吸引力的。如果魏斯只想守成,那么第一条路可以说稳赚不赔,而且能过上优厚的生活。如果是选择家族的复兴与发展,第二条路也是一条事半功倍的捷径。

魏斯默默听着,在这之前,他没有跟这位相对年轻的新总裁进行过深入交流,更没有敞开心扉的促膝长谈,对他的品性、为人以及眼界、能力了解不多,但是,他觉得格鲁曼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能够在战后迅速整合资源、回归发展正轨,足以证明这人的眼光、魄力以及手段都是相当厉害的。思虑片刻,他试探着说道:“如果是您是我,您会选择两条道路中的一条吗?”

“如果我是你,我想我会的。”埃德威格很快回答道,但这并没有完,他顿了一下,以一种傲慢的姿态表示:“如果我是我,我不会。”

这话让魏斯心有不爽,但如今的克伦伯海森家族好比是一条普通货船,而格鲁曼集团是一艘巨型油轮,两者差距悬殊,埃德威格可以照顾对方的感受,也可以不加掩饰。

来之前,魏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从短期的效益来看,克伦伯海森工厂与格鲁曼集团的合作确实会起到相得益彰的效用,然后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对格鲁曼集团的依赖,将极大地制约克伦伯海森工厂的自主性,使得它难以突破传统的积累式发展,迅速成为真正一流的企业。如今有了洛林工业者联盟,有了运河拓展计划和“一主线两脉络”方略,面对格鲁曼集团的利诱,魏斯的抉择更决定了他今后要勇当鸡首,而不是甘为凤尾。因此,他对埃德威格说了声抱歉,但理由还没说,对方便打断了他的话。

“别急着说抱歉。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除非,你做好了要排除万难,开创一个时代的打算,否则,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好。”

此番私聊,魏斯没松口,埃德威格并未流露出失望之意,恰恰相反,他最后对魏斯说,如果这三言两语就将他说服了,那么,他会觉得克伦伯海森家族的继承者不过尔尔。可话说回来,商场如战场,孤军奋战固然有机会杀出一条血路,但失败的概率不小。阿尔斯特自由联邦贵为奥伦斯星球上的第一工业强国,这场战争若没有北方威赛克斯王国分担压力,恐怕很难熬到战略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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