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士兵应声而起,拔出信号枪,装上信号弹,斜向上来了一发。
灰蒙蒙的雨幕中,闪烁的红色光点是那么的耀眼。它很快攀到了最高点,而后缓缓下落,当它还在半空中滑落,沉寂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的“鼓点”。诺曼人那边,有些驻守洛林时间较长的士兵,对这种声音绝对是深恶痛绝——洛林抵抗武装善长用这种曲射武器进行各种袭扰和伏击,一度令诺曼军队防不胜防,直到那位谋略十分厉害的斯卡拉男爵就任洛林军事总督,采取刨根掘底的策略,这才逐步扫清了那些难缠的抵抗者。
当初克伦伯-海森工厂仓促转移,设备和物资并不齐全,制造的迫击炮性能不尽完美,如今联邦军游击先遣队规模不大,却是以整个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战时工业为后盾,他们所携带的迫击炮,乃是军工部门进行改良、经过精密机床加工的,战斗性能有了相当幅度的提升。此刻,小镇瓦利尔周围——包括河对岸的阵地,总共部署了36门迫击炮。36个迫击炮战斗组,每个都由士官领队,采用严谨科学的操作条令,对地面目标实施打击。战斗打响后,36门迫击炮在前后间隔不超过五秒的时间里相继开火,这密集的鼓点,对游击先遣队的参战官兵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对敌人而言则是可怕的催命符。在一声声极为短促的呼啸声中,迫击炮弹纷纷落向河滩,有的直接命中诺曼人的运输舰,钢铁与钢铁的碰撞,瞬间转化为猛烈爆炸,有的落在周围的河滩上,或撞击卵石而爆炸,或扎入泥沙之中,等到延时引信发作方才爆发。
诺曼人的三级运输舰,作用和性能都跟联邦军的快速运输舰大致相当。它们虽然不像战斗舰艇那样披挂战甲,但也是钢筋铁骨构造,覆盖舰身的钢板能够有效抵挡枪弹乃至小口径机关炮的攻击,区区三两发迫击炮弹还不足以将其摧毁,但连续的轰击会制造越来越多的创口,威胁舰桥,损伤乃至破坏转向和推进装置。遭到炮击后,那艘诺曼运输舰顾不上已经登陆和正在离舰的士兵了,它急忙升空,迅速爬高,唯恐不能在最短时间里摆脱困境,然而更多的迫击炮弹继接踵而至,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命中率,每分钟仍有二三十发迫击炮弹轰击舰身,接连不断的爆炸侵蚀着它的体魄与灵魂。它急匆匆地爬升到离地大概两百尺的高度,骤然发现自己再也爬不上去了。一阵怪异的颤抖之后,它带着四窜的火舌和滚腾的浓烟缓缓缓下落,落到大约一半的位置,像是突然失去支撑一般,以自由落体的姿态砸了下去。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落地瞬间自是地动山摇。魏斯没有任何的迟疑,径直令信号兵打出绿色信号弹。在拿下这座小镇之后,他便因地制宜地选定了战斗预案,令参战的两千多名官兵分散部署,见信号弹行事。等到敌人的飞行舰艇出动,他远远的通过特殊技能确定了舰型和性能,以野战电话和传令兵传递命令相结合的方式,向各迫击炮组传达了最终战斗指令。这一发绿色信号弹,犹如琴谱上的休止符,所有的迫击炮当即停止射击,炮组成员就地隐蔽,防备敌方战舰的报复性炮火。事实上,由于出手果断、定位精准、射击迅猛,各迫击炮组至此也就打了七八轮,从开火到停火持续不到三分钟,而负责掩护的诺曼战舰才匆匆忙忙的打了几发炮弹……
雨天,清晨,植被,爆炸硝烟,再加上迫击炮射击产生的烟焰和声响较小,诺曼战舰上的炮手们根本连目标在什么位置都没有确定。他们这数十门中小口径舰炮一通盲射,看着十分热闹,感觉好像扫荡了大片树林,可是,袭击者既没有打出白旗,也没有仓皇逃走,树林里也没有出现大量弹药殉爆的情形。断断续续的轰击了半个小时,诺曼战舰的炮火逐渐停息。一艘三级舰,执行常规任务时携带的弹药补给通常不会塞满备用空间。打了这么久,炮管开始过热,弹药库也空了大半。从空中俯瞰,那潺潺的帕伦河,原本清澈的河水都被诺曼人的血和坠落战舰上的各种油污染成了暗褐色,这情景固然触目惊心,更要命的时,那些抢先登陆的,以及在战舰坠毁时侥幸生还的诺曼士兵,此时依然被困在河滩以及相邻的田野里。零零落落的枪声,不断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生死线上挣扎,诺曼战舰上的乘员不堪忍受,更让人崩溃的是,他们连续发出无线电码,却迟迟得不到上级和友军的回应,仿佛冥冥中有股可怕的力量要将他们全部吞噬掉。现在,他们已然陷入到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要么,冒着被敌人集火攻击的风险降下去支援、救助受困的同伴,要么,暂时抛下同伴去传递警讯。
第三条路,不是没有,但眼睁睁看着地面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等到指挥部察觉不妙再派后援,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整天……相较之下,这条路无疑存在更多的痛苦以及不确定性。
在踌躇中煎熬许久,诺曼人终于做出了抉择:他们先是进行了两次海豚戏水般的快速低掠,对树林和小镇进行近距离的探察,并对所有可疑的目标进行了轰击,接着,这艘搭载数十门舰炮、重要部位覆盖轻装甲的巡航舰,在己方步兵渴求的眼神中快速爬升,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
目送敌舰远去,魏斯既不讶异,也不沮丧,当然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是多了几分对敌情的思考。放在战争初期,敌舰十之八九会降落下来,一边交火,一边救援。刚猛,未必是战场上最好的选择,却是自信和彪悍的体现。如今的诺曼人,似乎更加的务实和狡黠,甚至有了不同以往的圆滑,深处的缘由暂且不究,与之交手,以往的宝贵经验未必有效,没准还会起到致命的反作用。
第62章 敌进我退
敌人的战舰灰溜溜地撤了,引以为傲的勇气、斗志以及荣誉碎了一地。在硬实力逊于对手的条件下迅速获胜,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士兵一个个唤醒鼓舞,唯有他们的指挥官冷静地审视着战场。一艘没有任何损伤的诺曼护航舰,憋足了劲返回斯利恩只消一刻钟事实上,离开小镇瓦利尔一小段距离,它就能摆脱联邦军的无线电干扰,这意味着诺曼人的增援舰艇最快可在20分钟后赶来,再不济,也不会拖到一个小时之后。
一旦有两艘以上的诺曼战舰飞临小镇瓦利尔,特遣队通过突袭和伏击所获得的战术与心理优势将会荡然无存。等到那个时候再考虑撤退,恐怕很难脱身。
在魏斯果断的指令下,各参战连队迅速组织撤离:迫击炮组优先,紧接着是机枪组和步枪手。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甚至没有回收夜里铺设的野战电话线。几分钟后,幸存下来的诺曼士兵霍然发现,周围的枪声停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死亡气息也随风消散了。
庆幸乎?
彼时,魏斯麾下的游击特遣队战士们正沿着预选的路线分散撤退帕伦河东岸的连队沿原路返回秘密营地,西岸的部队不必渡河,而是一分为二,一队往南、一队向北。突袭战中俘获的诺曼人,悉数裹挟在联邦军的东岸部队里面向东撤离。每隔一段距离,联邦军士兵便会挑几个诺曼人绑在树上,堵住嘴巴,并且在附近隐蔽位置布设简易陷阱:一根细绳、一枚菠米弹即搞定。
带着士兵们翻过第二道山梁时,魏斯遥遥望见五艘诺曼战舰从斯利恩方向飞来。对于那座山城,他依然印象深刻,夜袭斯利恩一战,洛林游击队之名威震寰宇,那时的他,是意气风发的胜利者,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时过境迁,他努力战胜了心魔,做到轻装上阵,他时常跟官兵们谈笑风生,但稍有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指挥官的自信和稳重背后,似有深深的忧愁和彷徨。
五艘敌舰,一艘在前、四艘在后,通过它们的性能参数,魏斯基本可以确定,领头的那艘是先前主动撤走的护航舰,后面四艘是它找来的援手。按照常理,那艘诺曼护航舰上的官兵必是咬牙切齿,憋足了劲要洗刷耻辱。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瞪大了眼睛搜寻敌踪,而这茫茫丛林,只要多加注意,并不容易被敌舰锁定,所以,魏斯很快下令:“传令各连,放慢速度,隐蔽前进!”
当东行的部队翻过第三道也是植被最稀少的山林,如猛虎归山般进入茂盛的山谷树林,那些诺曼战舰刚刚抵达小镇瓦利尔。没有迫击炮威慑,它们可以从容降落,从幸存的士兵那里了解敌人的行踪看起来是朝四面八方撤走了。该怎么追?
那些诺曼战舰做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选择:往东追击。舰上的瞭望员很快就会在山林中发现被绑在树上的诺曼士兵,他们当然要花费一些时间来搞清楚状况,再往后,循着那些被滞留式释放的诺曼士兵的踪迹,可以像侦探一样准确推测出敌人撤退的方向,用时间推算出大概的距离,一步步拨茧抽丝一步步落入魏斯所设的圈套。
这个无形无影的圈套,不到特定时候根本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再谨慎的对手,也难以提防,何况诺曼人被折腾了一通,多少有些急火攻心。
小镇瓦利尔以东,洛林联邦州东南,距离双方战线约400里之处,白昼,雨天,五艘诺曼战舰组成的松散编队,几乎毫无征兆地遭遇了联邦军飞行部队的攻击超过三百架战机,以七八十架为一个波次,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四波攻击。搁在一年前,诺曼战舰还可以从容应对这种等级的攻击,然而这一年来,联邦军飞行部队厚积薄发,技战术能力突分猛进。雨幕,让诺曼炮手难辨联邦军战机的方位与轨迹,防御火力效率低下,诺曼战舰的轮廓却清楚地呈现在联邦军飞行员们的视线中,他们所使用的500磅航空炸弹,威力数十倍于迫击炮弹;前向的机关炮配弹不多,但钢芯穿甲弹足够让那些半封闭炮位上的炮手们变成一堆堆残肢断臂。野地遭遇战,没有要塞火力掩护,没有野战部队策应,这五艘诺曼战舰好比是冷兵器时代孤军冒进的骑兵队,无从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和出色的机动力,被一群挥舞着大刀长矛的农兵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天人”之战,魏斯和他所率领的游击先遣队根本插不上手,他们连续赶路,这时正好坐下来喘口气,顺带观赏一场不需要门票的精彩演出。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魏斯眯着眼睛,长时间施展自己的特殊技能,以便深入透彻地研究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空战。诺曼战舰的防御火力,在这种对手主动近身的战斗中,有效命中率不足千分之一,而联邦军战机的投弹命中率大约在百分之三左右,虽说三百多架战机从头到尾也就投中了十来发,但当场干翻了两艘敌舰,还重创了两艘,其中一艘在撤退时坠毁,而联邦军仅仅损失了七架战机,这样的战损比,对联邦军而言,绝对是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啊!
两艘诺曼战舰仓惶逃走,联邦军机群来如风去也如风,轰轰烈烈的战场很快只剩下各种遗骸和残烟。经过半个小时的休整,魏斯的士兵们不仅体力得到了恢复,精神力更是充沛到了满值状态。在接应己方跳伞飞行员后,他们继续前行,此后直至返回秘密营地,未在遭遇诺曼战舰。想来也不难揣测:在如今的正面战场上,诺曼军队处于守势,从机动力量里面临时抽调五艘轻型战舰不是什么难事,若要再抽调五艘,乃至于出动吨位更大的舰艇,便会影响到全局部署,何况飞行战舰很难追截对方的作战飞机,为了区区一伙“流寇”大动干戈甚至因小失大,不值当!
诺曼人知难而退,魏斯可不会手下留情。是夜,他们将俘获来的3名诺曼军官和14名诺曼士官押送到了空降场,让连夜运送弹药物资前来的高速运输舰将这份重要的“战利品”带回联邦控制区去战时状态下,还有什么比敌方战俘更具说服力和鼓动性?
此后一个多星期,由小镇瓦利尔向其他方向转移的另外两股游击特遣队,在洛林地下抵抗组织及联邦军地下情报网络的引导配合下,伺机对诺曼军队发动袭击,迫使诺曼人将分散各处的小股部队召回城镇和堡垒驻地,以便集中兵力,运用快速机动的作战手段施展绞杀战术。对于诺曼人的反制措施,魏斯早有预料,两股分散出去的游击部队“见好就收”,除了极少数留在抵抗组织帮助他们开展军事训练,其余人在诺曼军队的反游击扫荡到来前,悉数回到了最初的秘密营地,于暗处观察诺曼军队的一举一动,不管敌人使的是激将法还是苦肉计,始终不为所动。
在阿尔斯特各联邦州之中,洛林人口偏少,但幅员辽阔,其自然条件较为适合开展游击战,但这并不意味着一支两千多人的战斗部队可以长久地隐蔽在山林里不被对方发现。诺曼人占领洛林一年有余,不光摸清楚了这里的地理地形,亦构建了自己的情报网络,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使一部分洛林人为他们效力。小镇瓦利尔遇袭后的第三个星期,诺曼人派往洛林南部的军队已达十万之众,而且各部的部署调动都隐隐指向了联邦军游击特遣队秘密营地所在位置。对洛林游击战士“最后一战”刻骨铭心的魏斯,又如何会对这种形势视若无睹?虽说在危急关头,联邦军飞行部队可以大举杀到,但这种越境驰援胜在出其不意,一旦战局为诺曼人所掌控,反而有可能掉进敌人构设的陷阱。于是,借着月黑风高,魏斯果断率部拔营,向南快速转移,行进途中,他们一度离开洛林山区,来到了洛林最南部的滨海地区在封冻季节,这儿遍地积雪、道路结冰,通行十分不便;非封冻季节,这里又湿润多雨,野外总是泥泞难行,只能通过为数不多的硬质道路和铁路线活动,而且不论是什么季节,这一区域的自然环境都不利于部队的隐蔽行军。
得益于充足的准备和果敢的预判,魏斯带着部队在滨海地区的一条天然深壑里蹲了三天四夜,用棕色的军毯充当伪装布,不生火、不妄动,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数度光临此地的敌方空中侦察力量,任由诺曼军队在洛林南部山区翻了个底朝天。此番诺曼人虽然没有从正面战场调走精锐的野战部队,而是抽调了一些预备队和纵深驻防部队,辅以少量轻舰艇、运输舰船以及作战飞机,以尽可能减少对前线的影响,但联邦军队攻势一起,诺曼人便忙不迭地抽回了师级战斗单位,投入绞杀作战的兵力顿时空了大半。
探得敌情变化,已率部从滨海地区转移到洛林山区西南部的游击王者当机立断,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又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山城斯利恩。
第63章 斯利恩城下
山城斯利恩,地势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它曾经留下过一段可歌可泣的血肉战史,是洛林军民宁死不屈的精神象征。在洛林沦陷后,斯利恩之名非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比和平时期更具知名度洛林的武装抵抗者仅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发动了一次成果斐然的逆袭战,重伤了当时的诺曼帝国洛林军事总督,狠狠打击了侵略者,极大地鼓舞了洛林乃至全国人民,为那时一片灰暗的阿尔斯特战局送去了一线光亮。之后,即使面对诺曼占领军的高压管制,抵抗者仍陆续组织了几次小规模袭击,发动了多次工人罢工斯利恩居民始终以不屈从、不配合的姿态,抗拒诺曼人的管制,成为了敌占区反抗运动的楷模!
时光荏苒,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年。当魏斯再次踏上斯利恩的地界,城依然是这座城,但它的“内在”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诺曼人将它视为洛林战线的战略性据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对其加以改造,使之成为了一座更具现代化意义的军事要塞和军用航空港。两个月前,联邦军将战线推进到了洛林边界,飞行部队开始对洛林境内的重要军事目标展开空袭,结果,无往不利的密集轰炸在斯利恩遭遇了难啃的硬骨头。先后两次大规模轰炸都是损失多、收效少,上百名飞行员在此殒命或是被俘。领教到了敌方地空联合火力的犀利,联邦军飞行部队此后虽对它敬而远之,但者并不意味着对它的战略地位视若无睹,而是想方设法通过其他路径削弱这里的防空体系。重返洛林的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便在这种背景下,首次被军方高层给予了战略战术方面的厚望。
跟一年前一样,魏斯在当地居民的掩护下,单枪匹马地接近城镇,对诺曼人的军事设施和防御部署展开侦察。在“人肉雷达”的特殊功效加持下,他对某些军事部署的掌握甚至比诺曼人的指挥官还要精准。经过数日的努力,一幅手绘的斯利恩敌情分布图呈现在联邦军游击特遣队军官和情报军官面前。
“这一条,就是诺曼人构筑的护城河,环绕斯利恩东西北三面,只有经过身份核验的人获准可以从指定的通道进入其中,我们跟抵抗组织反复讨论过,混两三个人进去还可以想办法,批量渗透几无可能。护城河背后,是东西长11里、南北宽8里的斯利恩城区,弹药库和油料库在中间位置,航空设施主要位于东南部。隔着护城河,我们的迫击炮对过远的目标无能为力,而这里的抵抗者奇迹般地保存了一门拆卸成零件状态的野战炮,还有一定数量的炮弹。在降低斯利恩的防空强度之前,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利用的中程支援火力。”
作为行动的策划者和指挥者,魏斯简练而准确地向一众军官们介绍了这里的关键信息。根据“分而不散、统一指挥、集中优势”的游击作战策略,除去途中损失的和分散活动的官兵,游击先遣队有近2100名官兵抵达斯利恩外围,加之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三据其二,他们此番能够游刃有余地进行作战谋划。
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多数是有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立过功、负过伤,有两位还获得了战斗英雄的殊荣。不过,游击作战对他们基本上是全新的领域、全新的挑战,从突袭小镇瓦利尔到辗转躲避诺曼军队的围追堵截,再到现在伏兵于山城斯利恩外围,作战方式是他们之前鲜有见闻的,历次作战会议,他们像是一群见习生,听的多、问的多,提建议少,拍板的事更是完全丢给了魏斯这个带头人。
代表联邦军情报部门前来联络和协助行动的,是老熟人布鲁克斯麾下的一名少校。这人年龄不大,但沉稳老练,说话滴水不漏。直到所有人都把各自的想法和要问的问题都说完了,他才平静地开口道:“先生们,这里,我只补充一点诺曼人为了防范袭击,在城外安插了不少暗哨,这些人有的是精通阿尔斯特语的诺曼人,有的是被他们收买或胁迫的洛林人。敌人的这些暗哨,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十之七八。也就是说,还有不少没被我们辨别出来。一旦行动开始,必须要快,稍有延迟,敌人就会察觉。”
魏斯点了点头,这个提醒非常到位。诺曼军队在斯利恩的驻军,光师级番号就有两个,从各方情报来看,其驻防兵力长期保持在两万以上,游击特遣队战士们再骁勇,也不可能以一敌十,何况敌人还有要塞火炮和飞行战舰可以随时支援战斗。魏斯很清楚,他们不仅要避免跟诺曼军队全面交锋,而且必须一击即退,万不可陷入苦战。
“接下来,我要重点说说我们此次的目标。按照正常逻辑,我们应该想方设法破坏诺曼人在斯利恩的航空设施、驻泊舰船以及弹药库、燃料库,削弱诺曼军队在洛林战线的作战硬度我们这样想,敌人也会这样想,所以,这些目标一定是敌人着重防备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想办法拔除敌人在斯利恩的防空火力点,或是让它们暂时丧失战斗力,然后把对付敌人航空设施和航空力量的任务交给我们的飞行部队。”
言罢,魏斯点着地图上的标注说:“敌人的防空阵地,大多分布在护城河附近,正好是我们的迫击炮射程可及的区域。据我们这几天探查到的情报,这些防空阵地,有重型防空炮100多门,中型防空炮300多门,轻型防空炮约900多门,它们大体分为34个防空阵地,有25个是野战阵地,9个是固定阵地。野战阵地好对付,只要引诱他们进入战斗状态,把炮弹从弹药库运到炮位上,就可以用迫击炮将他们给一锅端了。比较有难度的,是这9个堡垒式的固定阵地,尤其是3个装备了钢制炮塔的核心堡垒,想要拔掉它们,可得动些脑子。”
魏斯把敌方火力配置的数量说得如此详实,那位少校情报官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虽有疑惑之意,却没有直接提出来。倒是游击先遣队最年轻的上尉军官提出意见:“克伦伯海森长官,我们想办法夺取敌人的部分火炮,用它们轰击敌人其余的阵地,这样应该可以拔除大多数野战阵地,使敌人在斯利恩的防空火力也就减弱了一大半,再让我们的飞机用炸弹攻击那些固定阵地,两条路径结合起来,实现的难度会降低很多吧!”
从利己的立场出发,将一部分攻坚任务交给飞行部队,确实可以降低难度、减轻压力,魏斯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策略,但如果从大局出发,一方面,飞行员的珍贵程度要远远超过两周特训就能派来敌后的特遣队员,另一方面,特遣队拔除的防空火力越多,飞行部队就能够将越多的炸弹砸到敌方航空设施和飞行舰艇上,整体的战果也就越大,而第三个方面,便是游击战士应当具备的大无畏品格,如果一味指望友军承担更多的攻坚任务,又如何能够长期胜任这种艰难卓绝的游击战环境?
基于以上这些思量,魏斯当面回应说:“如果我们确实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敌人的防守真做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寻求飞行部队支持是可行的。只不过客观的说,我们与敌人的距离只有几里路,而我们的飞行部队需要跨越几百里,途中有可能遭遇敌人的多重拦截,所以,能够自己解决的,尽可能自己解决。”
这位年轻的上尉虽然已经不是那种刚加入行伍的热血青年,短短两三年就积累到进阶中级军官所需的战功,而且不介意加入危险的敌后游击作战部队,足以证明他是有能力、有胆识、有头脑的。魏斯这番激将之言,虽然没有让他激动起来,至少把他之前那种侥幸心理给扫除掉了。
“我明白了!”这位上尉昂着头说道,“一场史诗般的战役,需要每个人都拿出胜利必然有我的斗志和决心来。”
激励的话说过了,魏斯板起脸:“这场仗,我们不但要有决心,还得做好牺牲准备,这一点,诸位务必给士兵们做好思想工作。最坏的打算,是折损一半人马。”
这个数字,让在场众人不禁哑然。且不说部队伤亡过半是否会陷入崩溃,也不谈受伤人员如何转移,这样的伤亡预期,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游击作战的范畴,真的是他们这样一支部队应当执行的任务么?
魏斯没有读心术,但他很清楚联邦军官兵的常规逻辑思维,也从军官们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东西。对于这一点,他早有准备,因而不急不忙地说:“先生们,游击战,以游为精髓,但如果只游而不击,或是一味的避重就轻,游击的价值将大打折扣。同时,游击战不同于正面作战,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应以保存实力、持续作战为第一要务。我刚刚所说的预计伤亡,是指最坏的打算,如果战斗较为顺利,或者敌人的反应在预期水准,那么我们的伤亡会小很多。事实上,由本人指挥的上一次斯利恩夜袭战,参战部队的总体伤亡不到三分之一,而且,那时候我们投入的兵力、使用的装备以及战斗的经验,都比不上现在我们所具备的条件。当然了,彼时我们所面对的诺曼军队,跟现在驻防斯利恩的也不一样,那时候他们兵员素质更好,士气也更高,我们当面之敌,虽然据守着更加森严的防御设施,但战斗意志和精神韧劲要弱许多。”
魏斯的论断,源自于对敌人的技术性观测,依据充分、测量精确,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感官判断,是虚而不实的一面之词,意在提振己方信心,真要上了战场,所谓战斗意志和精神韧劲的差距,对战斗的影响能有多大?
第64章 敌退我进
确定以游击先遣队突袭山城斯利恩的作战方略后,魏斯一边安排参战人员进行针对性的操演,一边抓紧时间侦察和分析诺曼军队的布防情况,并且通过情报渠道将粗略的作战方案和支援要求传递给联邦军。在斯利恩外围,几乎是敌人的眼皮底下,他们耐心地等待了一个多星期,等着战斗部署日臻完善,亦是在等“天时”,准确的说,是在等一场晨雾。
黄昏,次日起雾的预兆已现,入夜后,游击先遣队2000余名官兵分成16个战斗分队,从隐蔽区域悄悄抵近斯利恩城外的待命位置。为防行踪泄露,他们依然只让当地抵抗组织调派5名可靠的骨干,加上潜伏在这里的5名情报人员,为各战斗分队导航领路。黎明将至,大雾渐起,突前的10个战斗分队遂从待命位置推进至预定的攻击点——这些攻击点或是抵抗组织成员的居所,或是户外的灌木、沟渠,每一个都是魏斯到过并且进行了人工测定的。这些攻击点,架起迫击炮就可以对诺曼人的外围防空阵地展开炮击,同时,它们也是进攻的出发阵地,战斗打响后,先遣队的战士们将从这里向前推进。
浓雾一起,即便天色未明,魏斯仍令先遣队打破无线电静默,用无线电向联邦军飞行部队连续发出“攻击日”的电码信号。如他所料,诺曼人很快侦测到这异常的无线电信号,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种暗语电码的实际意义,却可以通过常规技术手段迅速测定电台方位。发出电报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斯利恩城里冲出一队由装甲战车打头的车队,气势汹汹地奔着特遣队电台所在位置去了,而城里并没有响起警报声,大多数诺曼士兵依然在各自的军营驻地睡眠正酣。
从斯利恩前往特遣队电台位置的必经之路上,魏斯预先打了埋伏,待诺曼人的车队经过,伏击战打响,突袭斯利恩的战斗也由此吹响了冲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