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燃魂 第200节

中路佯攻、右翼主攻?

看到诺曼人在林间分兵两路,少数部队正面推进,多数人马向战线右翼移动,魏斯冷哼了一声。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诺曼军队利用纯熟的战术策略赢得了无数胜利,以至于他们在潜意识里形成了战术胜过一切的观念,哪怕是这样一场强弱分明的战斗,也不愿意来一次“鲁莽”的全军突击,赢下一场以力胜技的战斗,这样反而给了抵抗者见招拆招的机会。

树上的魏斯,不能大声喊叫,也不能随意乱动,但老手有老手的办法:他在枪托绑了根白色的带子,卡着半根铅笔和几张纸片,只需要细微的动作,就能将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写下来,从树枝上抓一把雪,裹住纸片,让它像自然掉落的积雪,待在树下候命的通讯兵便能够将他提供的情报和指令迅速送到埃泽森少校那里去。

就在游击队的主要战力积极应对敌人即将到来的进攻时,在战线右翼也即是雪林南侧,突然响起了1.4pir口径半自动步枪步枪特有的枪声,两响为一组,打了三组。这几声颇有节拍感的枪响,仿佛是一段交响曲的起调,转瞬之间,那个方向枪声大作,而且是以诺曼军队制式枪械雄浑有力的枪声为主。魏斯眯眼眺望,看到了几个若隐若现的绿色虚框几乎被大堆的红色虚框淹没,但持续枪声说明它们并没有真的被对手吞噬。在诺曼人的枪声间隙,偶尔可以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响,那是克伦伯-海森工厂近年来近年来最杰出的作品……

侧翼的战斗,牵制和分散了诺曼军队的一些注意力,但没能阻止他们再度向抵抗者营地发起进攻。这一次,他们不仅投入了数以百计的步兵,还派上了比前一次数量还要多的装甲战车——很显然,先前一些发生了故障或遭受损伤的战车被及时修复了。

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游击队战士们反而抛下了心理负担,以前所未有的冷静和从容投身战斗。他们在雪地里快速移动,倚靠树木和掩体进行战斗,他们在未遭敌人破坏或封堵的地道里穿行,从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投雷或是或是开枪,引诱敌人追击,然后在迷宫般的地道里收拾敌人。这一刻,他们俨然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跟环境融为一体,瞬间升华到了以技胜力的境界。

游击队战士们的奋勇抵抗,虽然不具备独力扭转战局的能量,却把诺曼人拖入到了他们不愿意见到的消耗战。诺曼人踩中地雷,抵抗者遭到炮击,以及交战者相互投掷菠米弹,各种爆炸产生的硝烟在林间升腾,从空中俯瞰地面,这里仿佛遭遇火山崩裂、岩浆喷发,仿佛偌大的雪林即将毁于一旦……当飞机的轰鸣声降临,林间的战火骤然降低了烈度,诺曼人像是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号令,迅速停止进攻,争相后撤。这一时期,虽然诺曼军队也开始装备这种利用内燃机技术和空气动力原理制造的飞行器,但在战场上,这种机械轰鸣声始终是联邦军飞行部队的特有标志。

从飞行舰艇上起飞的联邦军战机,省去了出发阶段的油耗,能够以同等载油量续航更远,在战场上逗留更久。它们无视诺曼人匆匆组织的防空火力,在雪林上空不断盘旋,一遍一遍从诺曼军队头顶掠过。尽管诺曼军队已经熟悉了对手的作战套路,利用无线电和信号弹干扰对手的地空联络,但这并不能阻止联邦军战机如猎鹰扑兔般攻击他们——用炸弹轰炸战车,用机枪扫射步兵,将他们的攻击部署砸了个稀烂!

第32章 杀鸡用牛刀

“撤退了么?”埃泽森少校在树下问。

魏斯结束了耗神的眯眼状态,低头对自己的搭档说道:“他们撤到了隘口,没有再继续后撤了。已经探查过了,敌人没有留埋伏,全部撤出了树林。他们的战车撤走了6辆,其余的都丢弃了。”

“龙,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埃泽森少校仰着头,“让大伙重新进入一线阵地,做好跟敌人战斗的准备?”

对于这个问题,魏斯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朝着诺曼人撤退的方向远眺。这里,是洛林山区西北端的茫茫雪林,抵抗武装与诺曼军队从清晨激战到了午后。经过连番搏杀,远道而来的诺曼军队逐渐占据上风,就在胜利唾手可得之时,联邦军战机不远千里,送上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空袭。这波空袭,将缺乏准备的诺曼军队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依照常理,这场战斗的转折点已经出现,如果诺曼人识趣,就该收拾摊子,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撤走,否则拖入夜战,他们不但占不到便宜,还有可能被各种吊打。可是,诺曼军队没有远遁,而是在隘口一带重整部队,对于这种反常状况,魏斯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敌人不是丧失了理智,那就是还有后手!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程度的厮杀,似乎还不足以让诺曼人丧失理智。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逆向思维的方式推论,抵抗组织最好变被动为主动,要么果断进击,对敌人进行坚决的袭扰,尽可能打乱敌人的计划,要么果断后撤,避开敌人的锋芒,等到天黑再伺机杀个回马枪。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以当前的虚弱之力,瓦解敌人志在必得的进攻。

魏斯正要做出决断,天空中突然出现“异象”:一艘庞大的、轮廓呈纺锤状的战舰从云端快速降下。那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仿佛让地面的一切凝滞不动!

这是诺曼人的突击舰?

不,不是突击舰,但看起来也不是战列舰,而是一种功能有所不同的大型战舰。假如没有判断错的话,它应该是为对地作战而设计——在它的艏部、两舷以及舰体下半部,大大小小的火炮犹如异形蜈蚣的螯足,也就是说,下半球的射界和火力远甚于寻常战列舰和突击舰。

自己观察了这么久,前看后看,左顾右盼,居然忽略了云层中躲着这么个大家伙。魏斯顿感懊恼,但敌人根本不给他释放情绪的机会。隘口方向的诺曼军队朝着雪林打出了多发红色信号弹,很显然是在为他们的飞行战舰指引射击方位。

没有警告,也没有预兆,这艘诺曼战舰在下降过程中猛然发威。炮火齐鸣之时,顿觉山崩地裂,威势骇人。

“避弹!避弹!进入地道!”

魏斯在树上,埃泽森少校在树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招呼同伴们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可怕浩劫。随着炮弹落下,猛烈的爆炸激起无尽的雪屑,仿佛掀起了白色的惊涛骇浪,沿着雪林席卷而来,所到之处,没有人能够立足。

以最快的速度滑下树之后,魏斯和埃泽森一前一后地钻进地道。敌舰的炮火可不是点到为止,而是循着双方交战的痕迹进行扫荡。在地道里,能够感觉到炮火越来越近,其巨大的威力,足以做到一发入魂。这个时候,魏斯的思维没有被本能的恐惧所控制,而是冷静考虑当前的处境和应对:前线激战正酣,这艘诺曼战舰不太可能是“正巧路过”,它的出现应该是敌人有意为之。可是,没有护航的轻舰艇,也没有看到诺曼军队的信号指引,这种登场方式不免让人费解……但,不管是何种原因,只要它继续留在战场上,抵抗武装便彻底失去了取胜的希望,等待他们的,无非是光荣献身和缴械投降两种结果。

炮火间隙,魏斯对埃泽森少校说:“谢谢你,伙计!谢谢你的信任,可惜,敌人太过凶残,而我们不够强大。”

埃泽森很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庞,大声道:“嘿,伙计,如果你是在向我告别,我会给你一个拥抱,但如果你打算妥协,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说罢,他在黑暗的地道里瞪着眼,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宁可战死,也不愿向敌人投降!绝不!”

魏斯叹了口气:“如果能用我一个人的性命,换你们所有人的解脱,我义无反顾。”

巨大的爆炸袭来,吞没了魏斯的声音,亦让地道里的狭窄空间猛烈地颤动着……飞行战舰对于地面部队之所以具有压倒性的威力,首要原因就是它们搭载的强力火炮,有时候一发炮弹下来,方圆数百尺之内不留活物——哪怕是置身掩体当中,躲过了炮弹的外部侵袭,也躲不过致命的震荡冲击,落个五脏俱裂而亡。

不知过了多久,疾风骤雨般的炮火终于缓和下来。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然后,埃泽森压着声音说道:“听着,龙,我不管你是否跟敌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我想说的是,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换我们所有人活着离开,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们面对的是诺曼人,为了胜利能够不择手段的诺曼人!”

魏斯默然。刚刚之所以那样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付出了这么多,实在不甘于接受失败,哪怕以自己的牺牲换取多数人的生存,心里也会痛快一些。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埃泽森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虽然敌人的洛林军事总督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兄弟,但上次会面,已经是顾及手足之情的让步。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心血,忍受了多少屈辱和孤独,这样的经历,怎可能心慈手软?退一步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即便在洛林也不一定有一手遮天的权利,纵使他念及旧情,诺曼军队在这里损失了这么多人马,能凭一个人的话轻易的算了?

此刻,雪林上方,离地千余尺的高度,诺曼帝国的“塞德林茨堡”号战舰已经停止下降。经过了连番射击,所有向下的火炮都冒着腾腾热气,而在战舰侧舷,一个宛如宝石的玻璃舱室里,两位梳着漂亮小马尾的年轻男子各自捧着一杯热茶,如同在剧院包厢看戏一般注视着坑坑洼洼的地面。

“一群不自量力的糯虫!区区几百号人,居然有勇气跟诺曼军队抗衡!”高高在上的霍亨斯陶芬皇族成员,帝国第三顺位继承人巴拉斯王子,以他一如既往的傲慢姿态作出评论。

“殿下,可别小看这些糯虫啊!他们让我们两任军事总督寝食难安,而且前前后后毙伤了我们上千士兵,让我们额外耗费了大量物资,甚至把我们精锐的陆战部队牵制了很长一段时间。能够组织这样一场抵抗战争,克伦伯-海森家族的那个年轻人不简单呐!”

诺曼帝国东线部队的三大指挥官之一,来自塞德林茨家族的阿尔维斯-霍克,心平静气地回应说。

巴拉斯王子轻啜了口茶:“能在兵棋推演中侥幸胜过你的人,前前后后也不超过10个人,克伦伯-海森家族就有两个,真是有意思!”

阿尔维斯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他们很聪明,在军事方面有非凡的天赋,如果都能为殿下所用,那自然是极好的。”

“所以,你选择洛林,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洛林征服者,嗯?”巴拉斯王子问道。

“不,这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阿尔维斯回答说,“事实上,殿下,请原谅我这追求完美的偏执。洛林,是敌人最意想不到,也是最适合我们布局的区域。我们要在这里,完美逆转这场战争!完美塑造您力挽狂澜的英雄形象!”

巴拉斯王子微微一笑:“我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而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当今诺曼帝国的第一战神!”

阿尔维斯却没有一丁点儿高兴的表情,他语气低沉地说:“奥鲁瓦公爵、勒布莱登公爵、法布莱斯特元帅……那些赫赫有名的帝国战神,无不是在血与火的熔炼中登上人生巅峰,在他们指挥的战役中,阵亡者的数量累计到了几十万、上百万,而我担任第一指挥官的战役屈指可数,我的战绩册上,算起来恐怕还没有十万条性命。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我是靠塞德林茨家族的影响力才走到这一步,兵棋推演的本事,不算是真本事,而我赢得的那些胜利,都是以强虐弱,随便换一名将军来都能赢,而且赢得更轻松。”

巴拉斯王子走到钢架构造的玻璃窗前,似在看景,又像是在看自己的倒影:“还记得夸斯帕拉大师教我们的第二课吧?真正的强者,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好吧!强者的哲学,一面是无尽的强大,一面是无尽的孤独。”阿尔维斯应道。

巴拉斯王子昂首道:“成大事者,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孤独的尽头登顶,站在世人面前,接受万众膜拜!”

这时,两人身后的舱门被敲响。得到允许之后,一名衣装齐整的军官进来报告说:“地面部队已经进入树林,帕尔-比德根森将军请示,是否派皇家陆战队投入战斗?”

巴拉斯王子两手背在身后,没打算作答,而阿尔维斯略作考虑:“舰炮支援加上地面部队扫荡,对付敌人的游击队应该绰绰有余。让他们做好准备,再等等看吧!”

第33章 身献敌酋

在诺曼战舰巨大炮口的注视下,身穿白色作战服的诺曼步兵们排开散兵线,在林间有序推进。当他们渐渐靠近抵抗武装的主要防线时,赫然发现,一个手举白旗的男子独自在林间空地上等着他们。

举白旗,并非投降之意,而是要求谈判——双方暂止兵戈,允许对方派遣使者道明诉求、列出条件,能谈妥,则停战,反之,双方继续交锋,直至分出胜负。

领头的诺曼军官,举手示意队伍暂停前进。这人身材魁梧,却不鲁莽,他在数百尺之外蹲了下来,用望远镜审慎观察举白旗者身前身后的情况。见没有异常,这才挥了挥手,派了一名手下前去接触。

林间空地上,魏斯举着一根树枝,树枝上绑着白色手帕。见对方派了一个人过来,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肩颈,解开外套的第一粒纽扣,露出联邦军颁发给他的游击上校领章。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只是在他的坚持下,幸存下来的游击队战士以及联邦军人员在凯恩上校、埃泽森少校的带领下分散转移。鉴于天气恶劣,环境复杂,所有非战斗人员以及伤员都留了下来——魏斯举着白旗站在这里,便是要为这些人力争一条生路。

被派来的那名诺曼军人长得很高,像是一棵移动的云松。只见他昂着头、挺着胸,迈着大步来到魏斯跟前,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目光在他领口的领章上停留了几秒,用发音和语法都不太正宗的阿尔斯特语发话道:“谈判者,报上你的军职和姓名!”

魏斯不卑不亢地回答:“龙-克伦伯-海森,联邦军任命的游击上校。”

听到这个名字,诺曼军人脸上收敛了一些傲气,眼底多了一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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