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被五连长这一煽动,两耳塞满了震天枪声和抖动不已的枪托,让这些机枪手们极为少有的集体热血沸腾了一把,抚着仍在发热的枪身,机枪手们仍意犹未尽,玩机枪的全是一些血气方刚的悍勇之辈。
一向不善于言词的一连长康扬只能指着范国文不断重复着道:“你,你这个败家子!败家子!”前些天,四连长李卫像放烟花似几分钟之内就消耗了十几斤的炸药,让视区队如家的一连长的肚子就直抽抽,而就在刚才五连长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只不过为了一个破鬼子中队,就鼓动着机枪手们浪费了几十箱弹药,这姓范的居然是一点儿都不心疼,这怎能让康扬受得了。
平时五连长范国文一向就跟着四连长李卫走得很近,四连长李卫以前是混兵工厂的,一向大手大脚倒也罢了,这范国文居然也跟着学坏,崽卖爷田心不疼,这让一连长康扬大为光火,最后气呼呼地丢下一句:“你以后离四连长远点,被他带坏了,小心吃到苦头。”他把一切责任都怪罪到四连长李卫的头上,把一个好端端的海归青年给带坏了。
第五百一十九节
“……”范国文翻了翻白眼,没有接话茬子,他不欺负老实人。
不知道这一情况的李卫如果在场,一定会急了眼的扯住一连长康扬直喊冤枉,这招谁惹谁了,什么坏典型都拿他当榜样。
“八路的阻击阵地?!”在军营内有些焦急不安的安西大佐等到了他迫切以待的情报,八路军要跟他打阵地战?!哼哼哼!放弃游击机动,就像武士一样光明磊落的对决?!很好!这正合安西大佐之意,既然对方要和自己打一场正面战,那皇军就陪这些土八路好好玩玩。
一个旅团的兵力摆在面上也不容小看,强横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可笑的笑话。
对于这个猜测结果,安西大佐自认为八路也是这么想,安西旅团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中国有一句古话,夜长梦多,迟早生变。天知道八路会埋下什么暗招,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旅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担心在按原计划投入南方战场之前,生出些肘腋之变,无谓的过多损耗旅团战斗力。
“向华北司令部发电,请求按原计划继续南下!”安西大佐心思急转,当即向身边的通讯兵下达了命令,既然对方忌惮皇军严防死守而不肯轻举妄动,那还不如皇军主动出击。
石家庄派遣熟悉这一带情况的1417部队特务协助旅团剿灭在附近一带游荡的八路军,但是1417部队的第三大队长出现在报到的队伍中,安西大佐就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难道这回的对手甚至也让石家庄日军司令部都感到棘手?!这也太高看这些土八路了吧。
直到现在,安西旅团都没有与十二区队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在安西大佐眼里这些土八路也不过是些偷偷摸摸的鼠辈,尽管趁皇军不注意,咬了皇军几口,可是鼠辈就是鼠辈!
然而1417特务部队的第三大队长段贵山在向安西大佐的报告时,隐隐提醒着安西大佐,旅团面对的是八路军第十一分区根据地内战斗力最强的十二区队。
甚至在日军华北方面司令部和天津警备司令部内的关于对十二区队的档案中,评价这支十二区队的地方武装,战斗力强悍的根本不像八路军,打法诡异凶悍,装备甚至不输于日军正规部队,是地方治安区日军非常头痛一支抗日队伍,甚至前段时间针对十二区队四连的一次有预谋伏击行动,非但没有得手,反而折损了许多帝国的精锐士兵,行动部队险些全军覆没。
仅仅是一个连队就让日军如此忌惮,更何况整整一个区队?!
“报告!毛利中队全体阵亡!”一个通讯兵将刚刚得到的紧急情报向安西大佐汇报,一个中队的覆没,日军方面不可能会毫无所知。
特务头子段贵山和段诚同时一惊,一个主战旅团的中队就在这么短的时候内覆灭了?!这怎么可能!
“什么!?”安西大佐从办公桌后腾地站起身,盯住了报告这一消息的通迅兵,这才仅仅距毛利中队汇报发现八路军的消息后半个小时的时间,毛利中队就全军覆没,绝对不是一件寻常的事件。
“前去确认敌情的士兵到达现场时,毛利中队长已经剖腹自尽,其部下全部为帝国和天皇陛下玉碎了!”通讯兵没有受安西大佐慑人气势的影响,反而以旅团士兵独有的骄傲,挺起胸膛,在他自己看来,毛利中队长尽管是剖腹的,比起落入八路军手里,毕竟也是一种体面的死法,武士的光荣就在于为了帝国和天皇陛下战死在沙场。
安西大佐的神情却有些恍惚,他是一个旅团长,思维角度不会和通讯兵等普通士兵那样,以日军正规作战部队的战斗力,再不济也至少能有少部分士兵能够逃回来,而不是一个都没能回来,甚至没有任何伤者,否则通讯兵也不会以全体阵亡来形容毛利中队的结局,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极有可能在毛利中队数倍以上,除非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否则绝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把一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全部杀光。
难道毛利汇报的情报有误?!不,这不太可能!安西大佐不太相信自己的属下是一个饭桶,作为一个大佐级的旅团长,自然对自己所辖的部队了若指掌,毛利中队长出生于日本四国的一个武士家族,是一个忠诚而有才华有前途的大日本帝国武士,不会是一个毫无头脑的草包饭桶,更不至于连少于自己的敌人都打不过,还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安西大佐!我建议您还是收缩兵力,以不变应万变更为妥……”一向和八路军打交道,而且还曾参与过一九四二年五一大扫荡和袭击八路军总部的段贵山一边察颜观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安西大佐提供自己的建议。毛利中队的灭亡突然让段贵山心头起了不好的念头。
虽然这个临时上司的脾气有些不可捉摸,段贵山还是本份的尽忠职守,生怕触了安西大佐的霉头。
“八嘎!够了,难道还让皇军当缩头乌龟吗?!”安西大佐有些不耐烦的挥着手打断了段贵山的,一想到昨日那超远程弹道的炮击,他就不寒而栗,被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这对于安西旅团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十二区队怪异的五五制编制,极为罕见的军装制服,令人恐惧的单兵作战能力,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战术,种种异于其他抗日武装的不同寻常之处,让段贵山深深忌惮,自己屁股上在任丘县留下来的后遗症,让他仍然有时从噩梦中惊醒。那个家伙!就算是用铁镣捆在牢房里,也依旧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恐怕就算变成一具尸体也未必让人能心安。
对于十二区队的怨念,段贵山的心如万蛇毒噬,却一点都不敢大意。
“既然八路军想和皇军公开一战,那么,我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大日本皇军是不可阻挡的。”安西大佐和已经挂掉的毛利中队长同样都是崇尚武士道的军人。
“报告!上级回电!命令我们尽快向石家庄方向汇合,搭乘军列南下!另上级有情报称,在山东的八路军十一分区主力,有向河北运动的迹向,需我部注意。”负责电台的通讯兵收到了这一最新指示后,立刻向安西大佐汇报。
“知道了!命令各部,准备行军。”安西大佐考虑了一下道,上级的命令和他下一步行动意图不谋而合,可以看得出,此地,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军人的风格就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看到安西大佐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段贵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还是请大佐阁下谨慎行事。”
也许真得是自己多心罢了,安西旅团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面团,论实力远远超过十二区队,也许十二区也只是虚张声势,段贵山自我安慰地想着。
“知道了!”安西大佐漠然道,他认为段贵山是小题大作,本以为还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却没想到来了一群有如丧家之犬般的胆小鬼。
段诚看着安西大佐远去的背影,凑到父亲段贵山耳边悄悄的小声说:“爹!这个安西大佐凭什么对咱们这么不客气,好歹咱们也是来帮他的,一点儿都不给咱好脸色看!反倒像咱们欠了他似的。”
毕竟是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段诚看不惯安西大佐看他们的眼神中满是不信任和鄙视,在石家庄,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日军中队长,在父亲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敬礼,那些大队长还有更高级别的日军军官,见了面虽说不是像安西那样板着脸,至少语气上还是比较和善的,哪儿有这个安西大佐看段贵山等特务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家犬一般。
“不要胡说!”段贵山大惊,连忙制止儿子的话,小声喝道:“小声点儿,你不想活啦,祸从口出,若是让日本人听了去,就是你爹我也护不住你,要记住,就算是咱们跟着日本人混饭吃,就是人家家里养的一条狗,对于狗,要杀要剐还不是人家一句话?!”
“爹!那咱们也太憋屈了吧!”段诚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特务的日子虽然快活,有吃有喝,可以横行无忌,但是在日本人面前却总是处处低人一等,老百姓们也是畏如蛇蝎,避之不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处于手上没有枪还在落单的时候,绝对会被那些老百姓们一拥而上,用锄头偷偷乱锄夯死。
“儿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咱们能得到日本人的赏识,得到大日本帝国的国民身份,那日子可就好过了。”段贵山一边拍着段诚的背,一边憧憬着。
段贵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一向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优秀民族,视其他民族为只配被奴役的劣等民族的日本,永远不会给那些汉奸卖国贼什么真正的许诺,狗就是狗,就算是披上了日本国民的衣服,依然不可能会被当作人来被看待。
第五百二十节
“报告!前方发现大批日军!”刚刚歼灭了一个日军中队的十二区队阵地上负责警戒的哨兵发现了远方一股不寻常的异动,轰隆隆地汽车发动机响,升腾的烟尘,不时折射着阳光的刺刀反光,一股黄色的长龙出现在哨兵配发的望远镜中。
“什么?!”
“来了来了!”
“好家伙,这阵势够大的!?”
阵地上出现一片骚动,不少十二区队战士瞪大了眼睛,没有一点畏惧,反而充满了好奇。这种敌军大规模行进的壮观场景可真得很少见,就算当初石井镇保卫战,被李卫连消带打的消耗着,能坚持到石井镇外的日伪军也不过出发前的三分之二,而眼前武装到牙齿的整整一支日军主战旅团,几乎是以往交手过最多敌人的两倍以上,装备和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这对于十二区队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这一仗,恐怕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绝对是一场硬仗。
睡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恐怕这回日军旅团要错估了十二区队的区队长王保的决心。一个敌军旅团,不论放到哪里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否则王保也不会主动放纵区队里最能惹祸的四连出马。
而现在,这乱子已经被四连长李卫给搅得不可收拾,日本人却仍然就被蒙在鼓里。
安西大佐在队伍中冷笑着,前锋的士兵已经发现了那个阵地所在,敌军的兵力并没有超乎任何意外,纯属是螳臂挡车,安西旅团不躲也不让,径直压过去,欲将前方的八路军彻底碾个粉碎,这个八路军阵地只不过是昭显大日本帝国军威的一个祭品罢了。
“阿诚,等儿打起来的时候,要留点儿神!”在行进的队伍里,段贵山突然异常慎重地给儿子交待了一句,就再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有些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样说,段诚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兵战凶危,谁也不知道自己命运下一秒会如何。
安西旅团的一个联队长手一挥,一个大队的兵力开始发起了冲击,一千多日军士兵黄压压的一大片,涌向了十二区队的阵地。
大手笔,绝对是大手笔,一上来就是一个大队的冲锋阵形,漫长的散兵线层层叠叠。
而十二区队的阵地上一片死寂,只有隐约可以看到几条战壕,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好像这阵地被十二区队舍弃了一般。
一千米,九百米,阵地上伪装中十二区队战士们丝毫没有任何异动,沉住了心,定住了气,手指扣上了枪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