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将枪丢在地上,慢慢转过身来,聂尚允刚要开口问话,一支枪口却同样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聂尚允一愣,手中的枪便被柳乘风劈手夺了过去。
王天木慢慢的从聂尚允的背后走出来,聂尚允眼角的余光扫到他,不禁大惊失色,“王天木,你不是,不是……?”
“我如果真的去了码头,那才真成了一个糊涂鬼!”王天木血红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聂尚允,“你早在那里埋伏了人是不是?詹森就在那里?”
聂尚允欲言又止,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脸上的皱纹有些抽动,心中暗骂自己有些太低估王天木了。上海站被七十六号压制着是不假,军统势力受到重创也不假,但他还是低估了王天木的胆气和能力,王天木在上海盘踞多年,一定会有些隐藏在水下的实力,自己低估了他,才会冷不防被其杀个回马枪,乘虚而入。
聂尚允挤出一个笑容,“王站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王天木笑了,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柳乘风用枪逼着聂尚允坐在对面,自己则在其身后盯着。
“季云卿和林笑棠的事情你心知肚明,我心里也有数,只是没想到你连我也想杀,怎么,重庆的天气太闷热,想来上海换换环境?”王天木戏谑的说道。
聂尚允有些尴尬,面孔居然透出些红色。
“你放心!”王天木忽然放缓了语调,声音也柔和起来,可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聂尚允的心里凉了半截。“我会离开上海的,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不过在走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王天木拍桌子站起来,手中的枪口对准了聂尚允的脑袋。聂尚允想要求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门外飞跃进来一个黑影,手中的银光闪动,柳乘风还没来得及转身,背上便被砍了一刀,那人随即一脚,将柳乘风踢得飞了出去,柳乘风脑袋撞在墙壁上,虽然弓起了身子,卸去大半的撞击力,但还是立刻晕了过去。
王天木枪口一错,就要开枪,那条黑影快如闪电的跨过来,一道寒光闪过,王天木的手腕上一道伤口凸现……
“啊!”王天木痛呼一声,手枪落地。倒退了几步,紧紧用左手抓住伤口,脸色变得煞白,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黑影,从牙根挤出两个字,“詹森!”
聂尚允赶忙捡起手枪,对着詹森大呼:“发什么愣,还不快杀了他!”
詹森猛的抬起头,“你别再逼我,我他妈不是杀人机器,我不想再杀自己人。”
“呯”的一声, 聂尚允手中的枪开了火,子弹打在詹森的肩膀上,但詹森丝毫未动,红色的鲜,血从弹孔中汩汩流出。
詹森看着聂尚允,“九妹在哪儿?”
聂尚允双手握枪,不住的颤抖,“你、你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我再问一遍,九妹在哪儿?”詹森慢慢的向着聂尚允走过去。
“你别过来!”聂尚允举高了手中的枪,惊恐的喊道。
詹森好像没听见一样,左手一挥,随着一声枪响,聂尚允的手枪应声落地,詹森手中多了一把掌心雷袖珍式手枪。
“呯”,又是一枪,聂尚允跪倒在地上,腿上多了一个子弹眼。
王天木哈哈大笑,指向聂尚允,“老匹夫,害人害己!我一定让你死在我前边!”
聂尚允艰难的挺直腰,状若疯虎,“来呀,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一辈子别想知道你心爱的女人在哪儿!她就只能渴死、饿死!哈哈哈哈!”
詹森的脚步停下了,慢慢将枪口指向王天木。
王天木脸色一变,“詹森,我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是谁下命令让你来杀我的?是这个老匹夫?还是戴老板?”
☆、第八十一章 转瞬即逝的希望
詹森用带着怜悯的口气说:“事已至此,你还非要追究这个原因,有意义吗?”
“当然有!”王天木将身子靠在墙上,倔强的抬起头,“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詹森冷笑一声,看看聂尚允,“他让我杀了你,是因为他想控制上海。戴老板让我杀你,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我对他忠心耿耿!”王天木大喊道。
“忠心耿耿?真的吗?军统和七十六号在上海开战,期间你失踪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聂尚允嘿嘿笑着,喘着粗气,就像是看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是戴笠的作风,你到今天才明白吗?哈哈!”
王天木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戴笠竟然了如指掌。上海站与七十六号斗法之时,期间他曾经被七十六号抓捕过一次,但当时他只是被别人的事情所牵连,七十六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审讯都没审讯,只是将他关了一个星期,便放了出来。
王天木以为这只是虚惊一场,他深知戴笠的眼中不揉沙子,自己被七十六号逮捕又平平安安的被放出来这件事如果一旦被戴笠知道,那等待自己就将是一轮严苛的内部审查,而他对自己的信任也将就此不再。出于这种心理,王天木将自己曾经被捕的事情瞒了下来,仅有知道这点情况的两个手下也被灭了口。
但现在此事突然被重提,王天木才晓得当时的决定有多愚蠢。王天木也不是傻子,此时的他脑子豁然开朗。或许这本身就是七十六号李士群布的一个局,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佯作不知,硬是将王天木关押了整整一个星期,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外人无从知晓。这个李士群,他揣摩透了王天木和戴笠两人的秉性脾气,才设定了这个阴毒无比的“反间计”。王天木欲哭无泪,现在才明白确实太晚了,他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王天木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却哭不出来,胸口的愤懑就像一柄大锤不停的敲打着他的无助和绝望,直到敲得粉碎。
聂尚允看着王天木的表情,阴森森的说道:“王站长,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急什么,好戏刚开锣,我还没登场呢!”
脚步声响,林笑棠、尚振声在强一虎和火眼等十余人的护卫下走进房间,房间里显得有些狭窄了。几支枪口首先对准了詹森和聂尚允,他们手中的枪被夺走。
聂尚允、王天木和詹森如见鬼魅,“你,你没死?”聂尚允情不自禁的喊道。
林笑棠一笑,坐在火眼搬过来的椅子上,“允公,您也太不会说话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怎么能一见面就咒我死呢!”
“不可能,你明明胸口中了两枪,我的手下亲眼看见,不会有错的。”聂尚允睁大了眼睛。
林笑棠故作神秘的说:“那你可要好好猜猜原因了!”
聂尚允看向林笑棠的眼神全是惧意,他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高深莫测的有些离谱,近距离的两枪,他居然毫发无损,难道说是替身,不可能,詹森的第一次刺杀和车站的刺杀都是确定了目标才动手的,以他们的眼光和判断力绝对不会出错。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林笑棠看着聂尚允变幻不定的表情,会心一笑,“允公,运筹帷幄、把握时机、待机而动,您老是第一流的,久厉宦海这么多年,难得您还能保持着这种始终如一的……”。林笑棠顿了一下,“对权利的欲望,我是衷心佩服,但我就是不明白,杀季云卿是为了搞乱上海的局势,可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来杀我呢?”
聂尚允的脸色有些发白,林笑棠努努嘴,一名手下上前为他暂时包扎了伤口,一旁的火眼早就救醒了昏迷的柳乘风,帮他处理了头上和背上的伤处。
聂尚允被人搀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林笑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同类,南京那么险恶的情况下,你都能够全身而退,说明我没看错你。你到南京兵不血刃就顺利站稳了脚跟,将南京站重建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离开上海,不过是以退为进,从南京杀回上海,取而代之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如果我猜的不错,青岛站和北平站,你也会马上接手吧?”
林笑棠微一错愕,随即笑着点点头,“允公高论,我的那些伎俩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
聂尚允的三角眼眯了起来,“要是我猜的不错,王天木的金蝉脱壳早在你的预料之中,或者说,王天木本身就在你的掌控之中,是你故意引他到我这里来的,对不对?”
林笑棠拍手,然后伸出大拇指,不住的点头。
聂尚允意犹未尽,“戴笠瞎了眼,竟然敢坐视你的做大,还以为能完全的控制你,哈哈,他打错了算盘!迟早有一天,他会和我一样,为低估你而付出代价!”
“早知今日,当日在南京和临澧,我就不应该让你活着出来!”聂尚允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