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这个条约,俄国在库伦、科布多、乌里雅苏台设了三个领事馆,施什玛勒福担任了总领事,他已经来中国当领事三十多年了,算得上是地道的中国通。
他不仅仅是中国通,他还通晓蒙古语和藏语,对藏传佛教也比较了解,在庚子年的时候,他上蹿下跳联络中外,俄国能在东北站住脚,他是出力不少。
这样一个货色,居然丰升阿还代表朝廷授予给他二等一级宝星勋章,以表彰他在庚子年的功绩,据说他有保境安民的功劳,也不晓得满清是按照什么标准。这和另外一个时空,日本政府给用燃烧弹火焚了东京的李梅准将发勋章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李梅准将多少知道点廉耻,不好意思接受,而施什勒马福则是坦然的受之不疑。
哲布尊丹巴一直和俄国人比较亲近,在他童年的时候,施什勒马福就已经是俄国驻库伦总领事了,经常送给他一些珍稀的西洋玩具、油画、宠物,等他稍微大一点之后,就开始送给他俄国美女。
而大清驻库伦的办事大臣三多,则在他面前充一副上朝天使的嘴脸,要么是对他冷眼相加要么是勒索无度。哲布尊丹巴在蒙古牧民的心中就是神,就是金刚手菩萨的转世化身,而在大清驻库伦大臣面前,则被当作一条狗一般被轻慢???哲布尊丹巴的天平自然的就向俄国一方倾斜了。
施什勒马福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喝惯了蒙古的酥油茶闻惯了藏香的味道,他甚至经常忘记自己是个俄国人,在回圣彼得堡述职的时候,他哀伤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习惯欧洲的生活方式。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作为职业外交家的操守,把蒙古变成黄俄罗斯,在水草丰满的蒙古草原牧马,让蒙古牧民在哥萨克的铁蹄下瑟瑟发抖是几代沙皇的梦想。施什勒马福的偶像,阿穆尔斯基伯爵穆拉维约夫的那句名言:“双头鹰战旗升起过的地方就绝不能落下”
这也曾经被他当做毕生的信条。
但是在尼古拉二世沙皇执政之后,一切都变了。睿智的维特伯爵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宏大的西伯利亚铁路工程最后也只是建成了单线,比原先的预期运力小了许多。强势的首相斯托雷平也在基辅大歌剧院被刺杀,俄国的官场腐化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已经灭亡的满清。一心一意的为国家效力的人,被当作傻子般的戏弄,沙皇的宫廷里充斥着带有日耳曼血统的佞臣,俄罗斯血统的官员被嘲笑为笨拙而肥胖的蠢猪,经常头疼病发作的沙皇喜怒无常,皇后亚历山德拉牝鸡司晨祸乱朝纲,重臣们卖官鬻爵贪墨无度???施什勒马福从最初的愤懑渐渐到了麻木,最后是习以为常的同流合污。
长期担任驻清国公使的维特伯爵就曾经哀叹:“俄罗斯只是沙皇一个人的俄罗斯”,这句哈的含义施什勒马福也深刻的理解了。既然是这样,那么蒙古即使变成了黄俄罗斯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哲布尊丹巴做额真汗统治蒙古和汉人统治蒙古,对他本人又有什么区别?
前些日子,“大德通”票号的大掌柜阎维藩亲身来到了库伦,送给施什勒马福二十万中国银元,要求他支持一个叫柴东亮的人,并为先遣军提供必要的物资供应,当然先遣军会支付足额的金钱。阎维藩还承诺,事成之后再送三十万银元,足够让他的晚年过的舒舒服服。
五十万银元,这是何等巨大的一个数字,在库伦城找一个佣人服侍自己,一个月只要两块钱。在圣彼得堡购买一座奢华的庄园,五万中国银元也够用了???五十万,是他一生都没办法赚到的巨款
去他**的俄国,去他**的沙皇,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银元的闪光才是真的。在遥远的库伦,施什勒马福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蒙古换个主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俄国目前政治的重心是在欧洲,尤其是在巴尔干。沙皇对蒙古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只有几个远在哈尔滨总领事馆的俄**官对这里虎视眈眈。而这几个人不过都是少校之类的小人物,还没放在库伦总领事的眼里。
施什勒马福不停的喝着酥油茶,一碗接一碗,哲布尊丹巴实在忍不住了,南方军队即将进入蒙古的消息令他在光显寺也坐卧不安,他圆睁着半瞎的眼睛问道:“总领事阁下,在我们举事前,您是答应过我们,要派遣一万名俄军来帮助我们对抗南方的汉人,可是至今我还没见到友邦的军队。”
又喝了一碗酥油茶之后,施什勒马福擦了擦嘴角的茶渍,微笑着道:“我亲爱的大皇帝,俄罗斯能够为您提供足够的保护,据我所知,南方的军队只是出于肮脏的政治目的才出兵蒙古,但是他们最多只敢进入东蒙古的地域,光显寺和您统治的区域是非常安全的???如果汉人敢于进犯西蒙古,哥萨克的马刀会给他们足够的教训您不必过于忧虑,这对您的眼睛不好。”
葛根活佛有些怒意,沉声道:“大光明皇帝是用慧眼观天下的,亿万法身知世间一切,请总领事慎言”
施什勒马福耸耸肩膀冷笑着道:“既然你们是万能的,那何必找我呢?希望你们的佛祖能保佑你们战无不胜???不过,这一点我很怀疑。”
哲布尊丹巴强忍着怒火,和颜悦色的道:“总领事大人,相信您能了解**立,对俄罗斯的重大意义,一旦南军占据了西蒙古,对贵国的利益也将是重大的损害。”
施什勒马福哈哈大笑道:“我亲爱的大皇帝,对您的智慧我表示万分的钦敬这句话说到了关键,俄国会保证西蒙古的独立和秩序,至于东蒙古发生的事情,鄙国政府只能表示遗憾了。”
葛根活佛暗暗叫苦,俄国人的态度说明他们将会对东蒙古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也就是说乌泰和自己的死活,早已不在俄国人考虑范围之内了。
施什勒马福说罢站起身道:“尊敬的大皇帝,我告辞了我再次向您保证,俄国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西蒙古的独立和大皇帝的地位。”
话音未落,他就戴上硬边高礼帽,背着手径自离开了,气的葛根活佛直跺脚。
哲布尊丹巴苦笑了一声道:“俄国人靠不住了,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东蒙古,西蒙古也危在旦夕。”
葛根活佛吓的僧帽都掉了,哆哆嗦嗦的道:“他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要保护西蒙古吗?”
哲布尊丹巴冷冷的道:“这话你信吗?”
葛根活佛脸拉的比驴还长,摊开手无奈的道:“那怎么办?”
哲布尊丹巴面无表情的道:“去念经吧,佛祖会保佑的”
说完,他也转身走进了后堂,把葛根活佛一个人给晾了起来。葛根活佛在经堂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佛像前捶胸顿足。突然他想起一个传闻,据说俄国人和日本人有个秘密约定,东蒙古由日本人控制,俄国人只管西蒙古的事情。
也许,日本人才是自己和乌泰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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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严守中立,近察中国既废礼教,则佛教何所存焉?今又主张在蒙古殖民,是夺我蒙民生计之举。蒙古未享共和之福,先受其害,本镇喇嘛蒙民一再会议,又得某**火接济,是布告独立,与中国断绝交通”
长江舰队的旗舰飘扬着青天白日海军旗,十几艘军舰鱼贯排列,宛若一条头角峥嵘的巨龙。海琛号巡洋舰上,参谋长顾维钧冷笑着念着《时报》登载的《东**立宣言》。
邝海山冷冷的道:“跳梁小丑,不自量力”
顾维钧拿着一柄檀香木小折扇,用闪柄敲着报纸道:“这玩意的要害关节就是那句‘某国接济军火’,俄国人给他壮了胆”
顾麻子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笑道:“巡防营是什么玩意,咱哥们谁不清楚?两千巡防营就把他给打趴下了,居然还有胆子造反,我真佩服他???咱都督也忒意的小心了,六千人的混成旅几百门火炮去打一个蒙古,真是金丸击鸟”
巡防营的战斗力,邝海山等人自然是清清楚楚,打安庆的时候,贺天寿带着十几个骑兵就把上千人的安庆巡防营给俘虏了。哲布尊丹巴、乌泰手下的几个蒙古牧民和马匪,实在是不够看的。
但是,柴东亮给邝海山的密令却不是彻底剿灭哲布尊丹巴和乌泰,而是要将这股祸水驱赶往东边赶,然后以追击残匪的名义,一举控制满洲。
想完成这个任务并不困难,但是要以区区六千人控制满蒙广大区域,那就是难上加难,更别说满蒙身后还有日本、俄国这两头张牙舞爪的巨兽
别的不说,光是俄国分布在中东路和北满铁路沿线的军队和武装人员,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八万之众,整个满蒙战区已经被俄国人按照三角形的区域包围了两层
一旦和俄国人发生全面冲突,六千人的先遣军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邝海山心里暗暗叹气:“都督,您可真看得起我”
但是,这话只能埋在心底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先遣军的官兵都只有一个念头:灭此朝食大家的目标都放在了蒙古,把这次出兵当作了一场武装游行般轻松的旅程,而没有人知道柴东亮的胃口竟然是如此之大,一口就要吞掉整个满蒙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一百五十一章大丈夫当如是也
一九一二年九月六日
从海河飘来咸腥的风吹散了天津城的热气,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日租界宫岛街,一栋刚刚落成的三层花园洋房热闹非常,缠枝番石榴和海虎纹饰的铁门上三个大字:露香园。进了大门就是一片如荫的草地,一个卷发斑白的拉丁老人正在指挥着西洋管乐队演奏巴赫的《吉格舞曲》。侍者流水般的将葡萄酒、威士忌、白兰地奉上,开了瓶的荷兰水散发着薄荷的清香,水烟壶摆了一溜儿,雪茄、烟卷散放在银盘子中任客人自选。
花园的主人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他就是原先驻防武昌的大清新军第八镇统制官张彪。张彪是武举出身,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依然虎背熊腰眉宇间煞气不减,笑盈盈接待着来自北洋的将领,露香园里到处是军装笔挺勋章闪亮的军人。
在九月的天津,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征蒙先遣军的到来。华洋各界的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着这件民国肇兴以来的第一次收复国土的战争。先遣军精良的装备、古怪的迷彩军装都成了报纸挖掘的头版新闻。北洋众将颇不服气,只有在蚌埠亲自和江淮军交过手的张勋知道他们的厉害,私下告示密友曹锟,如果哪天在战场上和江淮军相遇,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曹锟也只是一笑置之,他的第三师是北洋精锐中的精锐,而张勋的江防营则只是北洋的外围组织,不属于嫡系的北洋六镇,战斗力也自然无法和千锤百炼的老北洋相比。曹锟心里暗笑张勋人越老胆子越小,能打赢江防营不代表就是北洋军的对手。江淮军虽然也曾经打败过冯国璋,但是那次是铁甲军舰打木船,没有什么代表性。
袁世凯对民**人第一次远征给予了极高规格的接待,北洋众将从北京坐火车直接到天津港迎接,并且选了张彪新落成的花园洋房召开了南北军人联谊会以示隆重。北洋众将表面上应承下来,心里却在暗骂袁世凯和段祺瑞混账,把这个露脸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南军,还让自己去陪笑脸。不管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先遣军的装备和军容却已经在他们心里镌刻下深深的印象。北洋众将心里都在纳闷,柴东亮不过是僻居安徽一省,却有钱给士兵武装到牙齿,而且还有足够的开拔费和军饷远征蒙古,为什么袁大总统就穷的非得向洋人借款?难道传闻中说的孙文从美国带回来上千万的美金,竟然是真的?或者柴东亮背后有某个强国在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张彪在武昌和南军结了梁子,仓惶出逃天津日租界,后来他的老部下黎元洪七次给他发电报,让他担任湖北都督一职都被他拒绝,黎元洪无奈只好向袁世凯请示,封了张彪一个“建威将军”的虚衔。张彪一向自诩为满清守节不食民国俸禄,故此很合辫帅张勋的胃口,两人在花园的草地上端着酒杯闲聊。
曹锟叼着雪茄烟迈着短腿,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两位聊什么呢?比比谁的辫子长?”
张勋、张彪这俩人都还留着辫子,不过都是长不及尺又细又黄的老鼠尾巴,此刻却都是满脸的倨傲之色:“仲珊,你想留辫子还没有呢”
曹锟抚摸着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他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袁世凯,而且长相、身材都和袁世凯有三分相似,所以举止做派都模仿他。就连这摸着光头大笑的表情都和袁世凯差堪仿佛。
“虎臣老兄,你放着现成的湖北都督不当,跑到天津做这富贵小神仙,真是羡煞兄弟啊”曹锟笑着对张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