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秋不觉一愣。旋即朗声说道:“谢姑娘。有客來访。何不出來一见。”
两个小尼姑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姑爷。休得如此大声。小姐会打杀奴婢的。”
其实谢沐雨生性温和。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她们有所喝斥。但却会遣她们上山砍柴。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尼姑。却要挥动着沉重的利斧。被山路上的荆条割得皮开肉绽。想想就叫她们心惊。
但此时她们再提醒。却已经晚了。左边第一间僧房。“吱咯”一声开了。一个青衣女尼从里面缓缓走了出來。一张艳绝天下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一双美眸从刘子秋等人身上扫过。这才看着那两名女尼。淡淡地说道:“你们去山上砍十捆柴再回來。”
两个小女尼一声哀叹。原本就憔悴的面色更显苍白。
“这位便是沐雨妹妹吧。”高秀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沐雨。虽然沒有人介绍。但那种天人之姿却已经透露了谢沐雨的身份。高秀儿可是在上林西苑生活了好几个月。那里几乎汇聚了整个大隋的美女。但以高秀儿想來。恐怕容貌上能够和谢沐雨相提并论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即便她自己。也觉得要略输一筹。
第24章 方子
谢沐雨看了刘子秋一眼。双手合什。对着高秀儿说道:“贫尼了缘。”
这个法号分明另含着深意。那就是要和刘子秋了断这段缘分。
刘子秋却故作不知。腆着脸说道:“谢姑娘。好久不见了。”
谢沐雨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贫尼庵中。不求香火。男子不得入内。施主既然來了。贫尼也不便驱赶。还请施主事了之后。尽速离去。”
刘思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又嚷嚷了一句:“娘。我渴。”
刘子秋赶紧说道:“谢姑娘。能不能讨杯水喝。”
谢沐雨看到虎头虎脑、天真可爱的刘思根。目光为之一柔。对那两个面如死灰的小尼姑说道:“取些水來。”
两个小尼姑如蒙大赦。虽然不知道谢沐雨对她们的惩罚会不会继续。但能拖得一时总是好的。庵内盛水的器具也颇为独特。不是水杯。而是瓷钵。倒真像是出家人所用。刘根思倒是不管不顾。捧起瓷钵便“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慢点喝。小心井水凉。”谢沐雨颇为难得地提醒了一声。这句话倒有些俗世的味道。
刘子秋知道她并沒有彻底放下凡心。不由笑了起來。说道:“谢姑娘。我听说这天音庵中有外面难以品到的香茗。今天既有幸至此。还望谢姑娘不要藏私。”
当年。谢沐雨也只是误打误撞。想要尝尝茶叶直接冲泡是什么味道。从此便不愿意再喝那种加了许多佐料的“饮品”。但她真正理解茶的真髓。还是后來碰上了刘子秋。在谢家大院后宅的那处小花园里。刘子秋给她讲了许多茶道方面的知识。如何采摘、如何杀青、如何炒制、如何保管、如何冲泡、如何选择水和茶具。这些都是刘子秋利用后世的记忆所作的泛泛之谈。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茶道。但这是这些泛泛之谈。却给谢沐雨在茶道上指明了一个正确的方向。从此谢沐雨在饮茶一道上的造诣突飞猛进。成为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茶道大家。
如今听刘子秋提起茶道。当年的许多事情便历历在目。就算心如止水的谢沐雨也不禁要泛起丝丝涟漪。到了这时候。谢沐雨的心肠却已经硬不起來了。轻轻抬起玉手。指了指石桌旁的蒲团。说道:“施主请坐吧。”
高秀儿闻言。朝着刘子秋会意一笑。沒想到今天的事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那两个小尼姑也是满心欢喜。忙不迭地取來茶具。一只天青色的瓷壶。一套粉青色的瓷杯。在这个年代。青瓷已经是最好的瓷器。当然。按照刘子秋的说法。最好的茶具应该是紫砂。只不过谢沐雨托人寻找多时。也沒有见过一件传说中的紫砂器具。
谢沐雨的茶道已经炉火纯青。动作优雅。令人赏心悦目。很快。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院子里飘荡开來。
高秀儿轻轻嗅了嗅。笑道:“好香的茶。若是能够常常喝到妹妹亲手泡的香茗。这辈子也不算虚度了。”
谢沐雨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高秀儿。却早已经听说过她。但面对贵为国母的大汉皇后。谢沐雨却脸色平静。淡淡地说道:“茶既已喝过。各位施主便请回吧。”
刘子秋却摇了摇头。说道:“此庵既名天音庵。可是因为谢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当年刘某也曾听谢姑娘弹过一曲。当真余音绕梁。令人三日不知肉味。今日有幸再见谢姑娘。何不请谢姑娘再赐一曲。”
其实刘子秋对古琴根本是一窍不通。谢沐雨的琴技虽然高超。于他來说却等同于对牛弹琴。他这样说。不过是找个由头赖着不走。另外再不断地勾起谢沐雨的回忆罢了。刘子秋知道。谢沐雨当年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现在身居高位。却纡尊降贵而來。就不相信不能打动谢沐雨。
看到刘子秋得寸进尺。谢沐雨便气不打一处來。转念想到刘子秋现在已经贵为天子。如果惹恼了他。恐怕会给谢家招來无端的祸事。只得又忍住了。对那两个小尼姑吩咐道:“把琴取來吧。”
谢沐雨的声音透着无奈。听在那两个小尼姑耳朵里却有如天籁之音。跟了自家姑娘十几年。当然知道她的性情。如果她真的看破红尘。对刘子秋再沒有丝毫眷念。根本不会弹琴给刘子秋听。即使刘子秋是当今天子也沒有用。只是谢沐雨自己还不觉得。找了个为谢家着想的理由。真要为谢家着想。她早就该还俗了。又何至于斯。
松树下。石桌旁。一双素手缓缓拨动琴弦。宁静的画面在炎炎夏日中仿佛透着一股清凉。一曲终了。众人都沉醉其间。就连刘思根都变得乖巧起來。唯有刘子秋拍着巴掌。大呼小叫:“好。好。”
他还学着后世看京剧时的情景。只是这两声“好”在此时此刻未免大煞风景。
高秀儿忍不住朝他瞪了一眼。嗔怪道:“夫君。”
“情不自禁。失态了。失态了。见笑。见笑。”刘子秋有些悻悻然。连连作揖。
“妹妹果然弹的一手好琴。确实当得天音二字。”高秀儿听谢湘纹弹过琴。当时以为她的才艺天下无双。如今听了谢沐雨的演奏。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高秀儿跟谢湘纹更加亲近些。也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但这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谢湘纹的这个堂妹是个强劲的对手。谢湘纹恐怕沒有多少机会了。
谢沐雨却不答她的话。双手慢慢离开琴弦。沉声说道:“各位施主。茶也喝过了。琴也听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刘子秋朝着高秀儿连使眼色。高秀儿却只作未见。刘子秋无奈。只好厚着脸皮说道:“谢姑娘。你难道真不明白我此來的目的吗。”
“请称呼贫尼了缘。”谢沐雨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法号。作势要站起身。却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双手紧紧按住右膝。脸露痛苦之色。
高秀儿原本还想看看刘子秋如何化解这次困局。但医者父母心。看到谢沐雨似乎有什么隐疾。却不好袖手不管。只得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柔声问道:“沐雨。哪里不舒服。”
当初谢沐雨被迫出家。确实是为了躲避王世充的纠缠。但又何尝沒有对刘子秋收了她的庚帖却从此不闻不问的怨怅。但她纵有一肚子的怨言。对着高秀儿却也发不出來。只得皱着眉头。指了指右膝。
高秀儿伸手轻轻搭住谢沐雨的脉搏。又隔着长裙。在她膝盖处轻轻捏了捏。脸色忽然凝重起來。说道:“沐雨。你最近是否受了风寒。”
谢沐雨只是个柔弱女孩儿。又沒有习过武艺。偶尔受点风寒也是常有之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听高秀儿说起。不由诧异道:“有什么问題吗。”
这也是谢沐雨第一次正常地和高秀儿对话。高秀儿不由淡淡一笑。说道:“原本沒有什么问題。只是你肯定长期久坐。为湿气内侵。若是不及早想些办法。恐怕终有大碍。搞不好将來要终身卧床。不能行走。”
谢沐雨的性子原來就是好静不好动。自从决意出家以后。更是很少离开那间僧房。确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席地而坐。诵读经卷。如今听了高秀儿的话。谢沐雨不由得信了。慌忙问道:“这么厉害。可有什么法子解救。”
高秀儿所说的实际上就是关节炎。这种疾病即使在后世也极难治愈。因此她便双眉紧蹙。苦苦思索孙思邈的医著中可有合适的汤剂。其实她对那本千金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如果有效果极佳的方子。她完全可以信手拈來。既然连她都要苦思冥想。显然一时间难有什么好的办法。
刘子秋虽然沒有精研医术。但武术和医术原本就有相通之处。而且他來自后世。知识面比高秀儿她们要丰富得多。大概也知道些原因。不由笑道:“谢姑娘。刘某倒有个法子。只要谢姑娘离了这里。跟着刘某。自有办法解救。”
谢翁山一听。终于提到正事了。不由大喜。也从旁劝道:“雨儿。陛下贵为天子。一声号令。天下神医莫不云集。还怕治不好你的毛病吗。你就听爷爷一句劝。还俗吧。”
谢沐雨朝刘子秋翻了个白眼。幽幽地说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高秀儿伸手在刘子秋腰间轻轻一掐。小声说道:“夫君。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该换个称呼了。”
刘子秋挠了挠头。说道:“雨儿。我。这个……总之你跟着我走。包你沒事。”
谢沐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真有办法可以治好我的病。跟你走也无妨。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方子。”
最近。她膝盖疼痛的毛病越发频繁了。而且疼痛越來越厉害。有时候就像针刺一样。令她痛不欲生。她自己也懂些浅显的医术。却一直想不出什么办法。
高秀儿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刘子秋。连孙思邈的千金方都沒有太好的办法。他能有什么好方子。
第25章 尽言其详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刘子秋呵呵笑道:“其实也不难。一是练习咱们秀儿的五禽戏。二是常饮虎骨酒……”
他的话还沒有说完。高秀儿便嗤之以鼻:“这算什么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