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秋却皱眉说道:“明天便要过江了,你若是真要谢我,就帮我想个办法,如何劝服谢姑娘吧。”
高秀儿摇头道:“谁做的恶,谁自己解决,我可不会帮你。”
刘子秋笑道:“其实也不是帮我。谢姑娘也是你的表妹,你就忍心让她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高秀儿嘴角微微一翘:“当然不忍心了。可我更相信自家夫君,他连江山都打下来了,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
刘子秋顿时无语,看着南方唉声叹气。
……
又一日,船队驶过长江,停靠在丹阳城外。这一次前往谢家是私事,刘子秋只带了高秀儿母子和十几名侍卫,连拓跋千玉和穆朵丽都留在了船上。
没有能够随刘子秋同行,拓跋千玉满脸不高兴,嘟起小嘴,说道:“穆朵丽,你说那位谢姑娘长得美吗?让阿哥为了她千里迢迢前来江南。”
穆朵丽倒没有拓跋千玉的小心眼,她觉得自己能有今日已是万幸,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怀上刘子秋的孩子。因此,穆朵丽的心态要轻松得多,淡淡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你不是见过她那两位哥哥了吗?听说那位谢姑娘可比她哥哥要漂亮多了!”
谢志文、谢志武兄弟都是少有的英俊后生,穆朵丽直接拿他们来跟女孩子比较,足见相貌有多么出色,否则骄傲如秦凤琴又怎么会轻易动心。那位谢姑娘如果比她两位哥哥还要漂亮,想来自己是比不了了,拓跋千玉忍不住一声叹息。
刘子秋登岸以后,却都换了轻骑,一路风驰电掣,直奔秣陵镇。
虽然占乱多年,但有长山军的庇护,秣陵镇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占据秣陵镇四分之一的谢家大院门前依然冷冷清清,并无一个闲杂人等敢在此停留。因此刘子秋等人刚一现身,就被守在门外的家丁发现了。不过,看到刘子秋他们都是鲜衣怒马,家丁们倒是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上前询问:“不知诸位从何而来?”
刘子秋在马上拱了拱手:“请通报谢老爷子,就说刘子秋前来拜访!”
这些家丁只是些下人,平时所关心的不过一日三餐,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只是刘子秋身上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种威严,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回去通报。
谢蕴父子进京已经有些日子了,至今还没有回来,谢翁山未免有些担心,毕竟谢翁达当年曾经勾结王世充,意欲对长山村不轨。如今刘子秋已经当了皇帝,一统天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喜怒无常,要拿谢家开刀?
第23章 天音庵
听说刘子秋前來拜访。谢翁山不由喜出望外。忍不住老泪纵横。连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赤脚便朝外面冲去。看得报信的家丁目瞪口呆。谢翁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当然知道刘子秋前來拜访意味着什么。这说明刘子秋根本沒有计较谢翁达的过失。前段时间尊谢家为天下世家的诏书也是真的。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亲身而來。只要随便交给一名狱卒就可以了。
一出大门。谢翁山便要翻身下拜。
刘子秋吃了一惊。慌忙跳下马。一把扶住他的双肩。说道:“老爷子。咱大汉王朝不兴这个。”
谢翁山到底年纪大。又一路奔跑。未免有些喘气不顺。好半天才定了神。垂首说道:“陛下光临。谢家蓬荜生辉。”
刘子秋却已经看到谢翁山赤着脚。赶紧说道:“老爷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慢慢谈。”
江南气候虽然温暖。但颇为潮湿。而且谢翁山岁数大了。这样光着脚站在青石板上。时间长了可不太好。
众人來到客厅坐下。谢翁山又要向高秀儿行礼。高秀儿却知道他是自己的外祖父。虽然自己贵为皇后。却也不肯接受他的跪拜。倒是小刘思根对谢翁山的长胡子很感兴趣。看了两眼。奶声奶气地说道:“比老师的长。”
“根儿。休得胡言。”刘子秋喝斥了一声。拱手道。“老爷子。志文兄弟他们还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参加朝廷的科举盛事。可能要到年后方才回來。不过。朕已经作主。帮老爷子寻了一房孙儿媳妇。”
不管刘子秋帮他定下的这房孙媳妇是美是丑。谢翁山也只有连声称谢的份。
刘子秋倒也沒有细说。摆了摆手。又道:“朕此番前來。是为了谢姑娘的事。”
谢翁山一听。又要跪拜。连声道:“草民有罪。”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朕此次前來。就是想劝说谢姑娘还俗。”刘子秋知道他说的是因为谢翁达执意要与王世充联姻。才逼得谢沐雨削发出家的事情。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当然不会再责怪谢家。何况他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有责任。
谢翁山叹了口气。说道:“恐怕难啊。”
高秀儿笑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來。说道:“有庚帖在此。谢家莫非还想悔婚不成。”
刘子秋现在当然明白谢蕴交给他的那张纸片是什么意思。只是高秀儿一直沒有还给他。他也不好意思讨要。只能继续留在高秀儿手中。如今见高秀儿主动拿了出來。他才松了口气。
谢翁山却只是摇头。说道:“谢家怎敢悔婚。只是雨儿心意坚定。陛下终有庚帖。恐怕也难令她回心转意。”
刘子秋想了想。说道:“朕亲自劝她。难道也无用。”
这其间。谢家人不知道劝过谢沐雨多少次了。尤其在刘子秋称帝以后。更是每天不离人。直逼得谢沐雨抽出障刀以自尽相威胁。方才作罢。这时候就算刘子秋亲至。恐怕也难以奏效。但事已至此。谢翁山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叹息一声。说道:“陛下肯亲身前往相劝。实乃谢家之幸。老朽愿意头前带路。”
因为前段时间谢家人劝得太凶。谢沐雨不肯再呆在谢家大院里。坚持要去余杭城中的庵堂修行。谢翁山无奈。在谢家大院外面另修了一座庵堂。这才将谢沐雨劝住。如今要见谢沐雨。却只能往院外而去。
出了谢家大院。行不多时。却见一条林间小径。甚是幽静。小径的尽头有一处青砖黛瓦的庭院。便是谢沐雨的修行之所。她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天音庵。小径的两边都是新栽未久的桂花树。此时正值初夏。桂花树稀落的枝叶还形不成荫凉。小径虽然不长。但一路行來。却是令人大汗淋漓。
还未來到天音庵外。便见两个青衣女尼迎了上前:“奴婢见过老太爷。老太爷是要见小姐吗。”
这两个女尼年纪都不过十三四岁。虽然戴着僧帽。却掩不住容颜秀丽。想必原本是谢沐雨身边的贴身丫鬟。像谢家这样的大家族。就算是一些地位卑下的侍女。也是经过千挑万选。当初刘子秋第一次來谢家时。谢家送给他的凝露、凝霜这对姐妹就算得上绝色佳人。如今这对姐妹随着高秀儿进了洛阳。水涨船高。已经做了宫中的女官。这两个丫鬟姿色比凝露姐妹更胜一筹。只是跟着谢沐雨。却只能出家做了尼姑。
当然。这并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所以在谢翁山面前仍然以奴婢自称。而且她们神情萎靡、面容憔悴。显然吃斋念佛的日子让她们倍感痛苦。
谢翁山在刘子秋面前时刻保持着谦卑。在这两个小尼姑面前却昂起了头:“去告诉沐雨。就说长山村的故人來了。”
“长山村的故人。”两个小尼姑抬头看见了站在谢翁山身后的刘子秋。忽然满面惊喜。“太好了。是姑爷來了。”
说完。她们也顾不得形象。早一路小跑。奔进了庵中。原來。当年刘子秋第一次來到谢家的时候。和谢沐雨一起谈论过茶道。这两个尼姑当时就伺候在谢沐雨身边。因为她们那时候年纪还小。刘子秋对她们印象不深。但她们却记住了刘子秋。她们和凝露、凝霜姐妹不同。自幼便跟在谢沐雨身边。几乎知道谢沐雨的所有事情。这样的人自然不好随便放她们出去。她们这辈子注定了只能成为谢沐雨的附庸。谢沐雨的未來夫君也就是她们的夫君。谢沐雨幸福了。她们才有幸福。所以她们对刘子秋印象特别深。虽然事隔多年。却仍然能够认得出來。
高秀儿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子秋一眼。笑道:“夫君。看样子你的人缘不错啊。”
刘子秋讪讪地捏了捏鼻子:“唉。也不知道谢姑娘肯不肯见我们。”
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來的路上。谢翁山说过。现在就连他过來。有时候谢沐雨都不肯相见。果然。过不多时。那两个小尼姑垂头丧气地走了回來。说道:“小姐说了。她今天不身子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高秀儿淡淡地笑道:“夫君。现在可要看你的本事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刘子秋身为大汉皇帝。又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只要刘子秋硬闯。谁敢拦他。
这时。刘思根却拉着高秀儿的衣角。轻声说道:“娘。我渴。”
如果是其他小孩子。如果在烈日下走这段路。恐怕早就哭闹开了。即使刘思根从小经受了各种药浴。又在刘子秋的亲自指导下开始锻炼筋骨。但毕竟年纪太小。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刘子秋见状。呵呵一笑。朝着两个小尼姑拱了拱手:“二位小师太。谢姑娘不肯见我们。却也无妨。只是你们看这天气。何不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讨杯水喝。”
两个小尼姑已经知道了刘子秋的身份。而且她们心里也巴不得刘子秋能够说服谢沐雨还俗。好让她们早日脱离苦海。所以也不管谢沐雨是什么意思。便自作主张。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稽首:“既然如此。几位施主请随贫尼來吧。”
谢翁山却不敢僭越。躬身做了个手势:“陛下请。”
刘子秋和高秀儿一左一右拉着刘思根的手。迈步踏进了天音庵的山门。当然。那十多名侍卫沒有这个待遇。只能候在外面。
天音庵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进了山门便是一棵高大的古松。繁茂的枝叶遮蔽了艳阳。让人顿觉一片清凉。树下一张石几。一口古井。几个蒲团。放眼望去。并不见什么香火。也不见佛像。好像不是一所庵堂。倒似个隐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