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方向上的先头部队,都遭遇了差不多的情况,在损失惨重之后,革命军放弃了速胜的想法。一支支小部队开始老老实实的向前推进,一栋房子一栋房子的清剿。
坚守在房屋里的粤军与革命军展开了激战,拥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粤军部队,虽然也都使用步枪,但他们之中不少人都另外携带了大刀,没有的也是手握刺刀参战。
在狭窄的院落之中,步枪转身不易,而且穿透力过强的步枪子弹,很容易在墙壁上反弹,误伤自己人是常事。革命军没有这样的经验,他们依然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进院落,但结局往往是全灭。
一个三四名粤军驻守的房子,往往需要牺牲十几名革命军战士才能攻克,最早投入进攻的两个团很快就被打残了。面对伤亡惨重的部队,革命军指挥部只好将他们撤了下来,又换上了两个团继续进攻。
革命军在步步推进,但伤亡却是触目惊心的,整个粤州城的上空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闻着几欲作呕。双方士兵都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根本不顾个人安危,纷纷短兵肉搏。在这样一群装备了现代化武器的士兵之中,居然出现了犹如中世纪的战斗场面。
攻城战的枪声稀稀落落,革命军指挥部里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闷,已经是第五波部队被更换上去了,前面撤下来的八个团几乎个个伤亡都超过了六成。这样的血腥战斗,就连从军多年的老兵也未曾见过,看着皱眉坐在那里的蒋瑞元,周伍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出声说道:“不能在这样了,革命军的伤亡太大了,我们必须撤出来。”
“撤出来?”听到周伍豪的话,蒋瑞元呼的站了起来:“如果现在撤退,之前大家的血不是白流了?”
“我们不应该这样硬拼,现在撤出来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实际上如果我们以一支精兵驻守在粤州城外,给陈炯明足够的压力,然后分兵夺取惠州、香山、新会、佛山等地,必能将陈炯明的地盘连根拔起。等到粤州变成一座孤城,陈炯明就算想守城也耗不起。”周伍豪将自己这么长时间所想的办法一口气说了出来,在场的将领们纷纷点头。虽然周伍豪并非军人出身,但这一招的确非常厉害,能够直接打在敌人的要害处。
听到这个计划,蒋瑞元也颇为心动,尽管计划中尚有些漏洞,但弥补却非常容易。如果按照周伍豪的说法,革命军应该能够以较小的损失击败陈炯明,毕竟在仅剩下粤州一城之地后,粤军也就无心守城了。
反复思量之后,蒋瑞元摇了摇头:“不行,进攻既然已经开始,断无半途而废的可能。我相信忠勇的革命军人,会以他们的血肉打开胜利的大门。”在最后一刻,蒋瑞元的自尊心和野心战胜了求胜的欲望,不管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
总指挥的权威无法撼动,周伍豪除了脸色数变之外,也毫无办法,血腥的近身巷战依然在进行。城内的粤军同样叫苦不迭,按照陈炯明的想法,利用地利和老兵的优势,让革命军吃点苦头不敢轻易进城就好。对方知难而退也不会干预向人口众多的粤州城内开炮,这样双方的僵持对粤军有利。
没想到蒋瑞元这个死脑筋,竟然要凭借兵力优势死磕到底,现在革命军阵亡人数高达七千以上,粤军却也付出超过两千人的代价。照这么打下去,就算革命军被击退,粤军也基本上打残了。一个军阀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军队,手中有兵有粮,心中自然不慌。就算你才高八斗德高望重,手里没有兵权,没人会拿你当一回事。
只有军阀才能深切的感受到兵力的重要性,陈炯明此刻就在为此而着急,粤军兵力已经不足一万,照这样打下去他会变成光杆司令的。陈炯明也想要率队突围,先退到惠州城去休整。可是粤军侦察兵四处查看后发现,在粤州城外的各个战略要点上,有大量的革命军驻守,其武器也非常厉害,至少侦察兵看到了数量不少的山炮,以及带有钢制护盾的红联制马克西姆重机枪。
如果粤军打算撤出粤州城,就要冒着被城外革命军夹击的危险,他们不但失去了城市的复杂地形掩护,还要面对更加强大的敌军和火力。因此陈炯明只好守在城内,继续和革命军玩这种血肉磨盘的游戏。
天黑之后,双方不得不停止了战斗,在各自的占领区内休息进食。这到不是他们不堪夜战,而是经过一天高强度的贴身肉搏,双方的士兵都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无力再战了。这精神必须高度集中,惨烈程度异乎寻常的战斗太过耗费精力,如果不休息一晚,恐怕双方士兵从精神到身体都会垮掉的。
第九百四十六章 军阀授首
对于这样的血战,蒋瑞元不为所动,实际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这位总在人前吹嘘自己是日本士官学校高材生的蒋瑞元,其在军事上的造诣远差于政治方面。当初蒋瑞元前往倭国求学,实际上并未学到什么真本事,这却并不能全怪他。因为按照倭国的规定,前往倭国求学的华兰学生,需要先进行两年的语言学习,直到能够流利掌握倭语之后,才能真正入学。
在忍受了最初两年的语言学习之后,蒋瑞元好不容易进入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可惜他所选的专业却是炮兵。在那个年代,载重汽车尚未发明的时候,火炮的移动都仰赖与马匹,养马也就成了炮兵的必修课。
这些刚刚入学的华兰学员,是被倭国人看不起的,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的待遇。蒋瑞元等刚刚入学的学员们,都被分配去学习养马了。本来按照惯例,华兰学员要先学习一年养马的技巧,然后在进入正统的炮兵学习科目。
没想到一年的养马期尚未结束,民主革命就爆发了,这些官费留学的军校生失去了经济来源,只好灰溜溜的回到国内。蒋瑞元到倭国三年,却是学了两年倭语和一年养马,军事学习竟然一点都没有。
虽然没有学习过军事,蒋瑞元回国后却以倭国陆士优秀生自居,加上他本就是共兴会的老会员。结果蒋瑞元一下子就被孙文海所挑中,担任了他的军事顾问。面对不懂军事的孙文海,蒋瑞元毕竟受到过耳濡目染,就算不会也能胡诌一通,所以他很快得到了孙文海的信任。上次他一路护送孙文海到达永丰炮舰,因此而受到了其重用,这次进攻陈炯明,他这位昔日的军事顾问,也就堂而皇之的当上了总指挥。
孙文海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认为的国大党第一军事奇才蒋瑞元,居然会是个绣花枕头,而这次的大战也注定会让他痛彻心扉。在失去了退路以后,粤军的战斗力表现的越来越强悍,其不畏死的战斗精神,与革命军一般无二,而战术素养的差距,在巷战中也越来越明显。
粤州城的巷战整整持续了五天,近三万名革命军战士白骨于此,成为战场上的冤魂。如果不是发现城外的革命军因为兵力短缺而被逐步充入城内战场,陈炯明在部队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带着两千多残兵临阵脱逃,恐怕革命军的损失还要更重。
此战之后,退往惠州的陈炯明气得大骂蒋瑞元这个榆木脑袋,有这样打仗的吗?居然凭借兵力优势死磕,如果他手里有两万部队,定要让对方铩羽而归。可惜陈炯明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在对革命军重新整编之后,蒋瑞元带上两万部队继续进攻惠州城。
这一次战斗更加悬殊,陈炯明的两千残兵缺医少药,武器弹药同样所剩无几,他们根本无力防守惠州城。而惠州城面积太小,根本无法复制粤州城的巷战。这一次粤军拒城而守,蒋瑞元却再次来了个以力伤敌,硬生生用兵力打垮对方。或许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战术,最能够让粤军无机可乘,尽管损失的确惨重,陈炯明却毫无翻盘的机会。
双方在城墙上展开了激战,因为双方的火炮数量都不多,难以对城墙造成毁灭性破坏,所以在这个时代拒城而守还是没有问题的。凭借这惠州城五米多高的厚实城墙,粤军可以居高临下的射杀革命军。
革命军也不甘示弱,在将数十挺重机枪集火掩护之下,士兵们利用临时绑扎的云梯登城作战。面对拥有坚城的粤军,革命军组成了敢死队,他们口叼钢刀,不顾一切的向着云梯上爬去,双方的战斗异常激烈。
每当一名革命军战士被流弹击毙掉落城下,都会有新的战士爬上云梯。没人有丝毫的犹豫,为了崇高的理想,他们不惜以自己生命作为代价。一边是为了理想而战,一边求生的本能,双方战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粤军只有两千多人,根本不足以防守所有的城墙,革命军战士很快占据了部分城墙,与粤军爆发了激烈的短兵相接。步枪、手枪、钢刀和刺刀,都成了双方搏杀的有利武器,城墙上尸体堆积血流成河,拼杀的双方士兵甚至会被尸体绊倒。到处都是血污,随处可见断臂残肢,硝烟混合着血腥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城墙上的战场化身为修罗地狱,收割着一个个士兵的生命。
这一次的进攻,已经无人再反对蒋瑞元的命令了。对于这个执拗而冷酷的指挥官,大家都失去了规劝的动力。何况按照现在的形势,强攻已经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在激战六个小时之后,惠州城被攻占,革命军付出了两千余人阵亡的代价,打垮了陈炯明最后的家底。八百多名粤军战死当场,四百多人被俘,其余的士兵和将领都趁乱逃出了惠州城,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陈炯明。就在城破之前,发疯似的陈炯明杀死了自己的家人,随后吞枪自尽了。
惠州城的胜利,让革命军彻底扫除了后路的敌人,稳固了粤东省的根据地,为第二次北伐奠定了基础。尽管蒋瑞元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军官们对他颇有微词。这样的胜利是依靠三万多革命军的生命换来的,这样的惨胜不要也罢。不少人甚至私下里表示,如果听取了周伍豪的建议,革命军在获胜的情况下,阵亡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五千。
对于这些说法,蒋瑞元才不会理睬,只要能够取得胜利,他不在乎付出多少代价。他只知道这些军队并非他的嫡系,而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战功。
尽管革命军牺牲如此惨重,让孙文海痛心不已,但他们还是通令嘉奖了参展部队,并为蒋瑞元升了官。这一战彻底击败了陈炯明,却也彻底断送了短期内重新北伐的可能,革命军只好重新组建部队进行训练,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第九百四十七章 古怪的水井
对于自己所要扶植的势力,红联政府也算是不遗余力,两百万金卢布的无偿援助很快送到了孙文海手中。当然布宁不会承认他这是插手华兰国内政,企图挑起国内战争,而是美其名曰资助孙文海统一华兰国,避免内战的继续扩大。
借着新的资金到位,革命军开始了大肆扩充。孙文海在粤州城重组大元帅府,自封为粤东军政府海陆军大元帅,并下令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再次北伐。蒋瑞元也接受了一个新任务,他将率领“孙文海博士代表团”前往红联考察其政治、经济,希望能够对华兰建立新国家积累经验。不过因为红联国如今的领土只有西大陆部分尚得幸存,他们只能通过海轮绕行苏伊士运河,围着西大陆兜个大圈子,到圣彼得堡登岸了,这趟旅途将花去他们至少半年的时间。
与此同时,华兰共社党的第三次代表大会在粤州城东山恤孤院召开。这次大会的出席代表达到了三十多人,他们代表着全国四百二十名党员,第三国际代表马林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在马林的号召下,共社党确定了全面以个人名义加入国大党,与国大党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方针,以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务。大会选举产生了以陈庆同、张太雷、高君宇等人组成的中央局成员,同时以陈庆同为执行委员会委员长,这位共社党南方的领袖人物,终于坐上了华兰共社党的最高位置。
国大党与共社党的联合,预示着华兰国内即将展开一次更大规模的内战,而在这个时候,与华兰国隔海相望的倭国,也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幸子是一名居住在倭国首都东晨城的普通主妇,当1923年9月1日的清晨来临时,她与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了。从院子里的井中打水,幸子想要做上一顿可口的早餐,让即将上工的丈夫和上学的孩子能够吃饱。
当她如往常一样,拎着水桶来到自家院落的压水井前,按动着手柄压水。随着手柄的上下反复运动,水流通过出水口,断断续续的流入水桶之中。忙活了十分钟左右,水桶已经装满了水,幸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弯腰去提水桶。
当幸子的脸接近水桶,看清里面的水时,她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今天是怎么了?原本的水非常清澈啊,今天怎么如此浑浊。”幸子摇了摇头,她随手将水泼在院中的花坛里,又重新开始压水。
忙活了半天,当幸子再次检视水桶的时候,发现那里面的水依然浑浊无比。幸子叹了口气,她只好将水静置一会儿,等到混浊物沉淀了再用水了。趁着这个时间,幸子忙打理起要做的早餐来。腌萝卜和纳豆都是佐餐的小菜,必不可少的烤秋刀鱼是一定要的,在秋天的这个时节,倭国的秋刀鱼正是丰收季,价格便宜且随处可见。
幸子打理家务是一把好手,做事总是又快又好,只可惜因为水的缘故,今天蒸米饭和做味增汤晚了一些,结果受到了丈夫的斥责。尽管知道这是水的问题,幸子却没有反驳,在倭国男人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家中女人绝对不可以反驳男人的。幸子除了道歉,没有说任何理由,他只是在为丈夫制作携带的午餐时更加用心了些。
丈夫上工要一天时间,是不回来吃午饭的,所以她要精心打理好便当,让丈夫能够在中午吃上可口的一餐。尽管如今倭国的百姓生活还比较困苦,甚至不如西部特区的民众,但幸子还是尽力为丈夫准备更好的饭菜。今天的饭团不但放入了盐巴和碎紫菜,她还特意加入了一颗梅子。
在将丈夫和孩子送走之后,幸子松了口气,今天剩下的时间她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了。在打扫房间之前,她要先喂鸡并出去买些食材,可是当幸子来到鸡窝的时候,却发现家中养的几只母鸡和公鸡都极不安分,它们根本不在鸡窝里待着,而是在外面来回跑动着,公鸡还不是引吭高歌,仿佛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将要降临。
幸子洒下了一些麸皮和碎菜叶,这些平时被母鸡疯抢的食物,现在却受到了冷遇。对此幸子并未过多关注,她认为只要等一会儿,那些鸡总会吃食的。离开了鸡窝,幸子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跨上一个小竹篮就上街了。
今天街市上诡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各家养的土佐犬都在不停的狂吠,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河里的鱼纷纷跃出水面,让她感到十分惊奇。在路上幸子碰到了几位相熟的老妇,互相闲聊之下,幸子才知道原来今天早上各家的水井出的都是浑水。
“一定是西边的那个工程队干的,他们说盖一座大楼,所以要把地基打得很深,估计就是他们破坏了水源。”一位叫光子的老太太忿忿说道。
“或许吧。”幸子对此并不太在意,井水浑浊也没有多大妨碍,顶多提早打水放着沉淀就是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井水,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正确的方向上,就在这样的胡扯下,众多夫人来到市场。幸子熟练的与商贩讨价还价,这是她所擅长的,很快她就以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一些土豆和秋刀鱼,将自己的小竹篮完全装满了。
感觉到自己的收获已经足够,幸子挎着竹篮回到了家中。在一番收拾之后,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榻榻米也光可照人了。幸子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已近中午,她要开始准备午饭了。虽然丈夫并不回家吃饭,但儿子却要放学的,母子两人的饭菜也需要费些周折。
将木炭在炉子里点燃,幸子先烧上了一锅水,她盘算着今天应该给儿子做点好吃的,或许鲜美的鱼汤可以让他开心一下吧。就在水即将烧开的时候,幸子忽然感觉到地下传来阵阵的隆隆声,那巨大声响比联合舰队离港时的欢呼声更大。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东辰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