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第665节

  计议已定,诸侯联军终于做了决定。

  分兵五千围承匡、分兵八千围宁陵,其主力绕开宁陵,直奔商丘以围城。

  一旦围城,则命在阳夏防守的韩军密切注意墨家的动静,先守好阳夏、固城,待泗上留守部队支援商丘之时,阳夏之君出兵柘城,会于商丘城下,将泗上的留守部队歼灭。

  联军主力出宁陵、围商丘的行动刚刚展开不过三天,在单父等待机会的适就的了消息。

  军帐之内欢声雷动,看起来诸侯联军已经上当了。

  在单父附近墨家集结了在泗上的几乎全部主力野战部队,四万步兵,一万六千骑兵,外加工兵和炮兵。

  剩余的野战部队则分散在陈、柘城等地做疑兵。

  若是能够抓住机会聚拢部队,正可以打出来一个大约七万解悬军对大约五万诸侯联军的优势战役。

  这场战役适是准备分两段打的,先难后易,他要的不是诸侯联军退兵,而是要将韩、魏、卫、齐的最后一支野战部队全都埋在这里。

  所以他根本不想先动右翼的弱旅韩军,那样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从而开溜。

  只要中军主力被消灭,那三万韩军也就是盘中餐物,无处可逃。

  单父距离商丘并不远,至关重要的戴城虽然被围,但是诸侯联军也还未攻下。

  即便局势十分有利,但实际上也就争取了大约两天的时间。

  一旦大军开始行动,很快就会被敌人发觉,到时候要么是右路的韩军必然北上。

  若是会和成功,倒不是打不了,而是打起来会很麻烦,伤亡会很大。

  以多打少,和人数相近,那大为不同。

  战场战役的结果直接影响到今后的计划。

  若是大胜,能够先集中优势兵力歼灭联军中路,然后歼灭韩军,则军队可以不用修整,趁势北上,攻入新郑兵临黄河,威胁韩、周东征齐国。

  若是小胜,可能就需要修整一段时间,防止赵国趁机干涉,不要过快进军以免战线拉得太长兵力分散出现意外,稳扎稳打争取三年灭齐。

  大胜小胜的关键,已经不在墨家主力这边,而是在做疑兵的陈、苦县等地的那些部队那里。

  一旦韩军由北上会和的意图,就需要在那里做疑兵的部队至少坚守一天的时间,为主力会战争取足够的时间。

  只要一天时间便足够,因为大军一旦出动留给适的时间也不多。

  在苦县、陈等地的部队收拢的话约有八千野战部队,在内线作战就算可以补充一部分二线守备的兵卒,数量也不会太多。

  商丘之南并非筑垒区,这就需要这些部队用最顽强的精神,接近可能拖住阳夏的韩军。

  适思考着柘城这个地方,也就是许多年前宋襄公扬名仁义无双之地,只怕这里才是整个战场上最为残酷的地方。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犹豫。

  于是下令,一个步兵师以及三千骑兵出右路,快速解戴城之围,解围后迅速南下承匡,留下两个旅的步兵加强承匡的防御,剩余部队靠近宁陵。

  主力则直扑商丘以北,击溃联军外围后贴近联军主力,待右路偏师集结后,展开决战。

  左翼以苦县、陈地的疑兵为主,他们佯攻阳夏,然后北上柘城,在柘城与承匡之间防御,阻止韩军北上和联军主力汇合。

  这也是分进合击的战略,适总算是明白了古时候作战为什么失期皆斩。

  在这个通讯完全靠马、消息传递速度最快一天二三百里的时代,分进合击战术用好了那就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大胜,用不好就可能会成为笑话。

  可不用还不行。

  好在这是内线作战,宋国这些年的道路修的不错,粮食补给和后勤也因为在内线的缘故可以不用过多考虑。

  加上战役发起的时间是深秋,天干物燥,又无阴雨,正适合大兵团机动。

  围攻戴城的联军并不多,只有大约五千,戴城之中尚有一个旅的要塞守备旅。

  以一个步兵师加上三千骑兵突袭,只要不犯下太大的愚蠢,当无问题。

  只要戴城之围一解,急下承匡,联军主力会以为墨家要切断他们的后路,便极有可能让在阳夏的韩军北上拧成一团,让墨家吃不下。

  否则的话,若不分兵先断后,在商丘附近的联军可能会过早发现墨家主力的动静,便有可能向后溜,很可能歼灭战会被打成追击战击溃战,那样一来并不利于今后的战局。

  同时右路先攻戴城、承匡的部队也是留一后手,一旦若是诸侯联军发觉情况部队选择南下会和韩军,从阳夏退到许地,那么右路的这支部队也可以做出变动。

  到时候固然可能要变成兵力一比一的局面,可也只能打下去了,到时候右路这支部队就要迅速做出反应南下固城。

  届时,右路这一支便要做阻击,而原本计划打小商丘之战的苦县、陈等地的部队就要会和主力打决战。

  这既要看右路的部队攻击的情况,也要看对面诸侯联军们的反应。

  已经引诱到这一步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对面能够未卜先知而不犯错,那也就只能打大商丘会战了。

  ……

  当天晚上,已经成为了骑兵师贰师长的庶俘芈等人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命令他们三天之内行军一百一十里,然后在一天之内解决掉戴城附近的敌军。

  在那里补给之后迅速南下,解围承匡,加强承匡的防御。

  这一百一十里不是地图上的距离,但也差不多。

  车同轨之后,为今后作战的需求,宋地的耕地垄之间切好可以通行兵车、炮车。

  当然对于农夫而言,这样有利于他们秋天收获的时候赶牛车马车,所以对于车轨的统一伴随着垄作和双辕车的普及,很快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加之这里的道路不错,毕竟这里是墨家最为重视的菏水筑垒区的后方,道路状况良好加之如今无雨,三日行军一百一十里,而且又是在内线作战,并无问题。

  斥候们将戴城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因为戴城本来就还在墨家手里,诸侯联军分兵围,但却没有攻下。

  那里一共各有大约五千名齐军,正在挖掘围城的营垒,之前攻击了几次损失有些大,于是选择了围而不打。

  庶俘芈所在的骑兵师的两个旅划归给他指挥,右翼军的主将是步兵师的师长,他从属于对方指挥,但却是右翼敌前军委会的一员。

  会上,右翼的主将传达了一下上面的意图,很明确地表示道:“巨子的意思很明确。总结起来,就是戴城要稳、承匡要快。”

  “三天时间,我们不能太快,要做好侦察和掩护。”

  “但是一旦解了戴城之围,南下承匡一定要快。换言之,戴城一旦攻下,必须要在两天之内解围承匡,不可耽搁。”

  庶俘芈点点头,他已经可以理解这是为了什么,便建议道:“如果斥候的情报没错,承匡附近只有大约五千齐军。他们选择了围城的话,其实一旦解围了戴城,我们这两个旅的骑兵可以单独南下,迅速插到承匡城下。”

  “他们既然选择了围城,必然对外面防备松懈,若是突然袭击,便有机会。”

  “若是突袭不成,骑兵还可以黏住他们。一片平原遭遇了骑兵,他们只能选择就地结阵,不敢轻动。就算结阵后退,行军速度必慢。”

  “到时候步兵也可以跟上,从而围歼之。”

  “不过,要我说,基本上不太可能用到你们步兵,这种短距离的突袭,总归是我们骑兵的事。”

  上面主帅的命令只是在某天攻下某地,却不可能告诉下面的人该怎么打。

  就算是脱下下裳露出下面的东西把敌人吓跑也行,只要按时完成任务就好。

  这种战前的讨论会就很重要,加之整个战略意图过于明显,庶俘芈也能够猜到上面的想法。

  攻戴城,是要堵住联军从北面后撤的路,这个要等到解悬军主力接近商丘之后再开始攻击,不能太早。

  攻承匡,则是要趁着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占据中线,到时候联军是从北撤还是从南撤,在承匡的这些部队都可以做出反应。

  若是北撤、韩军向上集结,则加入主力会战;若是南逃,汇合韩军回许,则要南下固城做阻击部队。

  庶俘芈的想法得到了与会之人的支持,如果是正常行军的话,很可能承匡等地的齐军会听到风声。

  到时候提前开溜,又要浪费一些时间,再一个可能加入到决战之中,那又多出来五千兵力。

  敌方每少五千兵力,就意味着侧翼的更不稳固,也就意味着需要收缩战线,很可能打出来一个侧翼包抄的歼灭战,利用骑兵优势让诸侯拼凑起来的天子之师全都葬送在商丘附近。

  一般来说,围城的话重心在内而不在外,所以庶俘芈所言的骑兵突袭踏营的想法极有可行性。

  再者来说,守卫承匡的守备部队也都是得了墨家守城的真传,绝不会那么老实地就在城中固守,最起码出城偷袭、挖掘地道反击这样的事不会太少,绝不会被动地等着对方围城。

  那样的话围城的五千兵力只是对内都捉襟见肘。

  戴城距离承匡也不是太远,骑兵若是在戴城补给,可以迅速南下,甚至可能在承匡等地的齐军得到消息之前就先踏营。

  略作讨论之后,便暂先这么议定下来。

  次日一早,天刚亮,在这里隐蔽集结了好一阵的士兵们开始梳洗。

  这里不是外线,而是在最富庶的菏水筑垒区之后,士兵们的后勤保障很充足,用不着像是在外线作战一样要经常吃炒面和干饼。

  烧火做饭用多是木炭,早饭是熬煮的稠米粥和豆类。

  吃过早饭后,士兵们便知道要开拨了,因为士兵委员会的人和司务长们在分发配给的蔗糖块和酒,这是大战之前的标配,属于额外的伙食补助。

  “整理背包!”

  军官们传达着命令,士兵们各自集结,司马长连长清点人数。

  所有的病号全部交由督检部的内卫部队,由他们在大战期间监视。

  步兵们的背包里简单一些,除了日用品和小毛毡被子外,每人八十发纸包的火药和铅弹,每伍的伍长还要携带一些铅块和小模子。

  骑兵们的就稍微麻烦些,要检查马蹄铁、马蹄钉子、每个伍备下的用于堵塞敌方铜炮火门的钉子、锤子等等。

  这些骑兵不是解悬军中精锐的武骑士重骑,而是轻骑,身上没有铁甲,只有皮甲。

  标配的装备只有铁剑,没有火枪,不过一些军官或者出身比较富裕的骑兵还是会自备一些手铳,但是很少有能用到的时候。还有一些人自己配备了匕首。

  这些轻骑的军装比步兵们要华丽的多,而且还有一套羊毛呢的大氅,这种骑兵大多都是标准的良家子,土地足够使用马耕而且自小接触马匹。

  再加上庶俘芈等一批从赵地高柳回来的军官充斥其中,造就了这些轻骑的风格。

  骑兵和步兵不同,里面职业兵的比例更高一些,不发土地但是每个月的薪水很高。

  而且大部分职业士兵即便退役,也会有很多商会抢着雇佣,或者是一群人怀着发财的梦想结识伙伴,将来去边境谋生发财。

  和那些精锐的用于冲阵的武骑士不同,这种突袭、断后、袭击粮道的任务,交给他们是最为合适的。

  而且一般情况他们也是对付敌军侧翼骑兵的主要力量,虽然对冲冲不过泗上的武骑士,可是欺负一下诸侯的骑兵并无问题。

  两个连队的轻骑先行离开,他们要在大军的前面侦察和开路,同时可能还要对付一下敌方的斥候,这种任务交给这群人最合适。

  三日后,三千这样的骑兵和七千步兵靠近了戴城。

  这场关乎天下归一是在十几年之内还是几十年之内的决战的主力会战的前奏,在戴城正式打响。

第二百四十四章 对比(上)

  戴城下的齐军营地中,齐国土红色的旗帜正在飘扬。

  田氏代齐之后,为了寻找代齐的法理性,田氏发扬了五德轮回之说。

  正所谓凡帝王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代火者必将水。

  此时周天子尚在,而且各国之间的角力还未完成,故而除了墨家有资格不管旧规矩而用水德之外,诸侯此时并没有公开宣称自己是水德的。

  然而墨家自己又不信这东西,所以这天下还是以火德的衍生色为主,墨家的主色是黑色倒不是因为五德水灭火周,而是因为墨家的墨,以及黑色染料是平民服饰的缘故。

  田氏自己搞出来的法理,是认为自己火德为主、金德为辅,所以按照这种推演,田氏一族的颜色应该是紫色的。

  理论是这样的,可现实需要用物质来支撑,齐国可没有钱让所有的士兵都穿上紫色的衣服。

  这时候炼制紫色燃料极为困难,昔年齐桓时候齐桓喜欢紫色,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导致临淄城中的贵族都穿紫色。

  可紫色太贵了,炼制起来太浪费钱财,奢靡之风着实难以承受,于是管仲就出了个主意。

  让齐桓谓左右曰:“吾甚恶紫之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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