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眼珠瞪大。
没个饱的,累垮了身子,来日放长…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萧和是着实没想到,这位曾经外表高冷,砍人都不眨眼的关家虎女,自打成婚之后便似变了个人一般。
人前依旧高冷,处处彰显着当家主母的威严,关上门来便摇身一变,如狼似虎,让人难以招架。
叮嘱过后,关银屏媚眼如丝,别有意味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萧和望着她婀娜而去的背影,眼前那一泓媚笑挥之不去,耳边回响着她的虎狼之词,心中是怦然大动。
若非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在等着,他还真想追上去,今宵就在关银屏屋里睡得了…
直到身后响起婢女的提醒声,萧和方才回过了神来。
“得妻如此,夫夫何求啊…”
萧和一声庆幸感慨,尔后才收了收神,转身推门踏入了洞房。
…
五日后,项城曹营。
军帐之内,荀正秉烛夜读。
虽手不释卷,他目光却恍惚失神,精力全然不在手中书简上。
当日相府之中,与曹操摊牌对峙的一幕幕,不时在眼前浮现。
“你纵容儿子弑君那一日起,我早就该想到,你已笃定了要篡汉的心思,可笑我那时还心存侥幸。”
“荀啊荀,今日你可曾后悔,当年你投身曹营,一手将他扶上今天的位置吗?”
喃喃自语中,荀摇头一声自嘲般的苦叹。
正当这时,帐外亲随来报,言是有一名文士深夜拜访,声称是前来救他的命。
荀神色一震,眼中顿生疑色。
“救我的命?”
略一犹豫后,荀当即令将来人带入。
片刻后。
一位年轻文士步入帐中,彬彬有礼的一拱手:
“在下汉大将军麾下书佐邓芝,拜见荀令君。”
荀大吃一惊。
原本他还在猜想,来人多半是汝南郡的故友旧识,知他与曹操摊牌之事,放心不下他的安危,趁他来汝南劳军之机前来探望。
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刘备的部下。
吃惊过后,荀脸色一沉:
“邓芝,你好大的胆子,你既是刘玄德部下,焉敢来我这里自投罗网?”
“你就不怕我即刻将绑了,交给曹将军以奸细的罪名,当场处决了你不成?”
邓芝却面无惧色,只淡淡道:
“芝既然敢奉我主之命前来见令君,就报定了有来无回的决心,虽死何惧!”
“只是芝不过一小人物,死不足惜,荀令君名满天下,身有王佐之才,心怀匡扶汉室之志,若就这般为曹操所害,岂非可惜?”
为曹操所害!
这五个字出口,听得荀身形一凛,原本冷厉的眼神中,立时平添一丝惊异。
“吾乃当朝尚书令,曹丞相谋主,丞相焉会害我?”
“邓芝,你今日前来,若是想离间挑拔,那你可就来错了。”
荀很快冷静下来,言语不屑的反驳了回去。
邓芝嘴角微扬,冷笑道:
“整个北方,从许都到州郡,人人都在向伪帝上表,为曹操建国封公造势。”
“曹操篡汉之心已是世人皆知!”
“我家萧军师对我们大将军说了,许都中的拥汉之臣,仅剩荀令君一人,令君必会奋起反对曹操称公,阻止他踏出篡汉关键一步。”
“然曹操篡汉之心已定,绝不会因令君的反对就动摇,如此一来,令君就成了他篡汉路上的唯一绊脚石。”
“以曹操宁教我负天下人,勿叫天下人负我的性子,谁敢挡他的路,他必杀之。”
“你荀令君也不例外!”
“如今他以劳军之名,将你调出许昌,就是为了方便动手。”
“令君你死期近在眼前,还尚不自知啊!”
荀脸色大变,眼神由不屑,化为了震惊。
萧和!
那个远在应天的刘备谋主,竟对千里之外的许都洞若观火,将曹操的心思动机皆一览无余。
甚至连他反对曹操封公,都早有推算。
这是何等恐怖的洞察力!
荀连吸几口气,强行压制住了内心波动,故作不以为然道:
“你们那位萧军师,倒也真是自以为是,他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在世,真就无所不知了么?”
“不错,我荀是汉臣,我是反对丞相封公。”
“可他说丞相因我反对他封公,就要杀我荀,却是太小看了丞相,也小看了我荀!”
荀言下之意,自是不相信曹操会绝情到不顾他的功劳,不顾惜二十年主臣情份,要置他于死地。
讽刺过后,荀又冷笑着问道:
“那萧伯温既是神机妙算,那我倒是想知道,他算出了丞相要怎么杀我荀?”
邓芝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假思索道:
“曹操自然不会亲手杀荀令君,他会送一只食盒给令君你,逼你自行了断。”
荀一愣。
要说以萧和智计,推算出曹操有可能杀他,这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萧和竟连曹操要如何杀他的细节,都能推算出来,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更匪夷所思的是,萧和推算出的细节,竟是曹操仅凭一只食盒,就能逼他自尽!
岂不荒唐?
荀愣怔过后,嘴角扬起冷笑:
“你们萧军师是神机妙算,不过邓书佐,你难道不觉得他跟你所说这些,实在是荒谬不堪,如同儿戏”
话音未落。
帐外亲随来报,言是曹操派人由许都星夜而来,送了一物给他。
说着亲随将一只包袱,呈献在了荀案几上。
荀脸上的讽刺消失,呼吸渐重,神情也紧张起来,不由瞥了邓芝一眼。
“丞相果真送了东西给我,难不成,真让那萧和猜中了?”
“这不可能,他再神机妙算,焉能神到如此地步?”
荀思绪澎湃如潮,强压着呼吸,将那包袱缓缓拆了开来。
邓芝笑了。
荀却倒吸一口凉气,身形跌坐下来,眼眸爆睁到仿若见鬼一般。
“那萧伯温,竟然”
荀颤巍巍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邓芝。
他如若在向邓芝寻求答案,你们那位军师,何以能未卜先知到如此地步?
连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够算出来。
这还是人吗?
荀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震惊良久后,终于是缓过了劲来。
暗吸几口气后,又故作淡然道:
“能算出丞相送吾食盒,萧伯温神机妙算之名,确实是名不虚传。”
“可我又很好奇,丞相是怎么凭这一只食盒,就能逼我自裁?”
邓芝神色平静,指着食盒道:
“我们萧军师说了,曹操送给荀令君这只食盒,乃是一只空盒。”
“荀令君看到了,自然就会自行了断。”
荀心头又是一震。
他低下头来,心中满怀着侥幸和质疑,颤巍巍的将那只食盒打了开来。
空空如也!
荀跌坐了下来,身形再次凝固,脸色已错愕骇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萧和又算对了。
曹操给他的,确实是一只空食盒。
食者,禄也。
曹操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他,你食的是我曹操的禄,不是汉朝的禄。
我不给你饭吃,你就得饿死!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我低头服软,跟我讨口饭吃,要么就饿死。
饿死,便代表着自行了断。
曹操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要么拥护我封公建国,要么就自尽,别逼我亲自动手!
“这世上,怎能有如此无所不知的神人?”
“这世上,又怎能有如此冷血绝情之人?”
“这,这……”
荀拳头紧握,咬牙欲碎,脸上扭曲出极度复杂的神色。
失望,惊骇,困惑,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