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8节

  武媚娘显然是在提醒他,如今的情形和当初很像,切莫再让长孙无忌找到机会,将褚遂良给召回长安。

  一刻钟后,王伏胜也过来汇报消息了。

  他执掌内侍监,手下也有一套情报网,只不过,每次的消息都没武媚娘那么快。

  另外,他传来的消息与武媚娘也略有不同。

  “陛下,臣的人并未听说那刺客说了什么话。”

  李治问:“你的人可当场瞧见刺客刺杀长孙无忌?”

  王伏胜低声道:“那倒没有。长孙无忌内院戒备森严,有三十多处暗哨,很难有人能混进去。”

  言外之意,武皇后的人应该也混不进去。

  李治见王伏胜处处与武媚娘较劲,难以判断他消息的真假,摆手道:“罢了,你退下吧,让薛卿过来一下。”

  王伏胜忙道:“大家,薛将军今晚值休,回家去了。”

  薛仁贵出身河东薛氏南祖房,家道中落后,以务农为生,未得入族谱。

  他妻子柳氏却是一位大家千金,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

  薛仁贵正是在妻子劝说下,才投入将军张士贵麾下,参加了辽东之战。

  后来薛仁贵升为中郎将后,在长安租间小院,将妻儿接到长安,夫妻二人恩爱非常,相敬如宾。

  薛家小院位于城南大业坊。

  薛仁贵回坊后,在大街上买了个锦盒,将蓝田玉棋子包好,又在路上买了两根“寒具”,这才回到家门口,敲了敲门。

  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大门被人打开,门后却是个六七岁的胖大小子。

  那小童戴着虎头帽,穿着厚厚的毡衣,外面披着小褂,显得生龙活虎。

  “呀,爹真的回来了,给我带吃的了吗?”小童转到薛仁贵身后,就去翻他的大手,“啊,是寒具!”

  这小童是薛仁贵长子,薛讷。

  薛仁贵摸了摸儿子小脸,笑道:“怎么这么晚都不睡?你怎知爹要回来,是娘告诉你的吗?”

  薛讷一边吃着寒具,一边探头探脑的望着薛仁贵另一只手中的锦盒,说:“裴叔来了,他说您今天可能会回来。”

  薛仁贵听说裴行俭来访,心中一意,裴行俭虽是河东世族,却不像其他世族那般瞧不起他,两人私交不错。

  他先来到厨房,找到正在忙碌的妻子柳氏。

  “良人回来了。”柳氏正在筛酒。

  “夫人,这个给你。”薛仁贵递过锦盒。

  柳氏十分惊喜,笑道:“今儿个又不是我生辰,怎地突然给我这个,里面是什么呀?”

  薛仁贵道:“皇后赐的一副蓝田玉棋子。”

  柳氏吃了一惊,急忙推了回去。

  “你是圣人身边的护卫,怎能收皇后赏赐。拿人手短,将来皇后要你替她办事可怎么办?”

  薛仁贵笑道:“夫人勿虑,圣人知道此事,他让我收下,算是圣人所赐。”

  柳氏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打开锦盒,见盒中有两个精致的棋奁,揭开一个奁盖,里面亮光闪闪,是一盒白玉棋子。

  柳氏捂住了嘴,喜道:“我在家中,也未见过如此优质的蓝田白玉,这一盒只怕值数十万钱呢!”

  薛仁贵扬了扬眉,道:“这是陛下御赐,以后可做传家宝流传下去,怎可言卖?”

  “我又没说要卖。”柳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将筛好的酒递给他。

  “裴县令在你小书房等着呢,快去吧。”

  薛仁贵在妻子脸上亲了一口,提着酒壶,推门进入小书房。

  裴行俭正站在墙角,欣赏一幅挂在墙上的塞外图画。

  薛仁贵笑道:“这是我夫人在西市,从一个落魄书生那买来的,并非大家之手,让守约见笑了。”

  裴行俭只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两人对案饮酒,不一会,柳氏又上了两个下酒小菜。

  薛仁贵知道裴行俭来找他定然有事,然而等了半天,裴行俭却一言不发,令他好生奇怪。

  薛仁贵性格沉闷,裴行俭则颇为健谈,以前二人相处,都是裴行俭说的多,薛仁贵听的多。

  如今裴行俭忽然变成闷葫芦,让薛仁贵颇不习惯。

  “守约,你到底怎么了?”他问。

  裴行俭举杯道:“别的先不提,听说兄长迁任千牛卫中郎将,深得圣人信任,恭喜。”

  薛仁贵举杯道:“多谢。”

  去年,唐高宗巡幸万年宫时,天降大雨,山洪暴发,洪水冲到万年宫北门,守门将士纷纷逃走。

  薛仁贵冒死登上城楼,向行宫大声示警,最终唐高宗得以脱险,薛仁贵也因此被赏赐了一匹马,还负责守卫玄武门。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觉得薛仁贵前途无量,将来必受重用,如今被迁任千牛卫,理所应当。

  裴行俭缓缓道:“武皇后册封已有近月,月初的朔望朝,大臣们纷纷称病抗议,陛下却无动于衷。所以明日的朔望朝,必将有一场大论。”

  薛仁贵是纯粹武将。对朝堂争斗并不关心,默默给裴行俭倒了杯酒,没有做声。

  裴行俭轻轻道:“兄长,明日朝会之后,你我也许就没机会对坐饮酒啦。”

  薛仁贵愣道:“这是为何?”

  裴行俭叹道:“我得罪了武皇后,明日必会有人在朝堂攻击我,只怕我会和褚遂良一样,外放州县。”

  薛仁贵沉默了一会,道:“果真如此,明日我当在朝堂为你分辩!”

  “不。”裴行俭抬手道,“裴某当初反对废后,已料到这一天,并不后悔。只是我有份奏表,需上奏圣人。我明日被弹劾后,只怕圣人对我着恼,不愿看我奏表。”

  薛仁贵道:“你想让我帮你递上这奏表?”

  裴行俭道:“不错,而且最好是朝堂之后上呈圣人,以免被人干扰。”

  薛仁贵道:“奏表何在?”

  裴行俭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公文,递给薛仁贵,薛仁贵翻开一看,表情很快变得凝重。

  “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可属实?”薛仁贵抬头凝视着他。

  裴行俭沉声道:“都是我亲自调查而来,绝对属实。倘若置之不理,长安城将会有一场大饥荒。”

  薛仁贵又将奏表来回细看了两遍,道:“你上面记载,明年关中欠收,也是考察过的?”

  裴行俭道:“我派出十二名亲信,花了三个月时间,将关中所有田陌检查无漏。”

  薛仁贵点点头,道:“这奏表我定亲手交给圣人。”

  裴行俭微笑道:“有兄长这句话,裴某可以安心离开长安了。”

  薛仁贵想了想,道:“守约,不如我现在进宫,将这份奏表上呈圣人,也许圣人对你……”

  裴行俭打断道:“兄长好意,小弟心领。只是武氏虽被立为皇后,长孙太尉却并无退让之意,朝堂之上,还会有一场更激烈的争斗。小弟外放州县,得以避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薛仁贵见他坚持,也就不劝了。

第11章 百官上殿,朝会开始

  十一月十五,天气更冷了,乌云低垂,丹凤门上的暮鼓声,也不如平时那般响亮。

  已到了卯时中旬,天空依然黑压压一片,仿佛即将有一场雨雪。

  大臣们已经三三两两聚集在丹凤门外。

  乍一看,大臣们似乎站的很凌乱,然而从天空俯瞰,就会发现朝臣们站成三拨。

  彼此之间,有明确的界限。

  其中一拨以礼部尚书许敬宗为首,党羽有中书侍郎李义府、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等。

  这些官员不多,自成一个小圈子,全都是支持废王立武的官员。

  如今武皇后上位,他们一个个都志得意满,面带微笑,仿佛光明的未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另一拨以宰相韩瑷为首,他们是反对废王立武的集团,幕后大佬是长孙无忌,人数虽多,大多面色阴沉,神情抑郁。

  不少人都恶狠狠望着许敬宗等人,似乎昨夜长孙无忌遇刺,与他们有关。

  最后一拨是以司空李、中书令于志宁、兵部尚书崔敦礼为首的官员。

  他们拥护皇帝的决策,却又不愿与许敬宗等人混迹一起,所以自成一派。

  裴行俭穿过横街来到宫门外,目光四顾一扫,发现不少世族派系的官员都冷冷盯着他。

  这也难怪,他本来就不受世家待见,昨晚更是被长孙无忌赶出府邸。

  已有人把他看作武皇后的狗腿。

  裴行俭迟疑了一下,朝李等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又不敢靠的太近,孤零零站在一边。

  他虽只是个正五品县令,然而在长安城颇有名头,尤其是李、苏定方都对他评价很高,让他在武将中很受瞩目。

  李瞧见他后,主动走了过去,拱了拱手,微笑道:“守约,怎么脸色不太好,昨夜没睡安好吗?”

  裴行俭双手交叠在胸前,向前一推,行了一个郑重的天揖礼,道:“见过李司空。在下读书读晚了,昨夜没睡足。”

  李眯着眼道:“守约,苏烈可给你写过信?”

  苏烈便是苏定方,他其实年纪和李、程咬金小不了几岁,只不过发迹的太晚,所以在军中属于后辈。

  裴行俭深知李问的并非苏定方,而是苏定方所在的西征大军。

  “在下未曾收到苏公来信。”他低声道。

  李淡淡道:“倘若他给你写信了,你帮老夫问问他,大军为何行军如此缓慢。”

  李与程知节关系并不好,他不问程知节,却问苏定方,显然是将苏定方当做这次出征的主力了。

  裴行俭拱手道:“在下记住了。”

  便在这时,一阵三连鼓响起,这是通知上朝时辰的鼓声。

  御史大夫崔义玄走到门口,朝众人大喊道:“时辰到,入朝。”

  众官员排成队列,在崔义玄带领下,穿过丹凤门、御桥,绕过太极殿,来到两仪殿廊庑列班。

  五品以下官员站在阶下,无法入殿,五品以上官员站在两阶,监门校尉手持“门籍”点唱官员姓名。

  监察御史们则站在一旁,瞪着两只大眼睛,仔仔细细扫视着每一名官员的穿着打扮,看是否有人有违礼之处。

  唱籍毕,众官员根据品级班次,依次入殿。

  两仪殿宏伟宽阔,殿内早已设有黼、蹑席、熏炉、香案等仪仗。

  因为朝会往往持续数个时辰,上朝时,百官坐在蹑席上听朝,需要出列时才起身对答。

  不一会,官员们在殿中就位。

  只听一名内侍高声唱道:“圣人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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