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趁机去立政殿偷听消息,倘若被人发现,就说是寻找四皇子,当做借口。
类似喜儿这样的人很多,他们早已成了别人的眼睛和耳朵,当初唐高宗便时刻处在这种监视下。
背后的势力不用多想,肯定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世家大族,他们的手早就渗透到了后宫。
正因世家大族对皇宫内院的渗透,如此之深,李治才急于废王立武。
否则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世家大族都能知道,做出应对。
这一刻,李治忽然能够理解,原治为何对武媚娘如此依赖了。
在这遍布耳目的皇宫内院中,两人不仅是夫妻,也是盟友。
当天夜里,武媚娘本想留下侍寝,然而暗示几次,李治也没什么反应,只好告退离开了。
次日清晨,李治又去了一趟薰风殿。
郑贵妃去了心病,身体恢复的格外快,脸上已多了许多血色,还闹着要给李治弹奏箜篌。
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却被父亲细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尤其擅长乐器和舞蹈。
李治好说歹说,才劝她继续休息。
回甘露殿的路上,徐槿又派人把李治请了过去。
徐槿的册封还在礼部走程序,不过武媚娘已提前安排她住进蓬莱殿。
这座宫殿原本是武媚娘当昭仪时所住,足见武媚娘与她关系确实不错。
李治来到蓬莱殿后,只见正殿一张桌子上摆了张水晶盘,盘上摆放了许多奇花异鸟。
走近一看,竟然是用镂空的菱藕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李治大为欣喜,拿起一只鸟,赞道:“充容,你手可真巧。”
徐槿微微一笑,道:“妾给大家送这个礼物,可是另有目的。”
李治哈哈一笑,道:“你这个礼物朕很满意,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赏你。”
徐槿上前两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节,轻轻道:“妾并非替自己求赏,而是为兄长。”
徐槿的兄长名叫徐齐聃,年少就有神童之名,目下担任崇文馆学士、兼皇太子侍讲。
李治放下藕鸟,道:“你兄长确有才学,这样吧,朕让他担任中书舍人,替朕制诰,你可满意?”
徐槿摇头道:“大家误会了,妾是希望兄长能外放州县,做一个县令,替大家牧守一方就行了。”
李治诧异道:“这是为何?”
徐槿轻轻道:“这是兄长的意思。如今妾进封充容,阿姊又被追封贤妃,兄长又是皇子的教习,只恐惹人非议,还是外放避嫌为好。”
李治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是为朕名声着想,怕别人说朕重用外戚吧。”
徐槿微笑道:“我们徐家已蒙受太多皇恩,兄长和妾都已知足,还请大家成全。”
李治点点头,道:“也好,外出历练一下,将来才能更堪大用!”
徐槿替兄长谢了恩,起身后,轻声劝道:“大家,你许久没有上朝了吧。”
李治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他确实休息的够久了,原治刚登基时,是一日一朝,去年改为两日一朝,他至少已经错过三次朝会了。
“好,充容提醒的甚好,朕明日就上朝。”
从内心深处来说,李治对上朝的感觉,竟有点像上学、或上班,远不如在后宫逍遥自在。
这是对未知的一种恐惧,毕竟朝堂之上要很那么多大臣打交道,他虽然有原治记忆,但从情感来说,却都属于第一次见面。
趁着最后半天假,李治又在皇宫溜达了半天,暮鼓声响起时,他才慢悠悠回到甘露殿。
第8章 能干的武皇后
甘露殿外,薛仁贵正在布置侍卫们的防务工作,忽见武皇后的凤驾摆了过来,快步过去见礼。
武皇后坐在凤辇上,淡淡道:“薛将军救过圣人性命,便是吾的恩人,以后在吾面前,不必多礼,抬起头来吧。”
薛仁贵直起身道:“谢殿下。”
凤辇在殿外停下,武皇后慢慢走了下来,问道:“圣人可在殿内?”
薛仁贵道:“回殿下,圣人去后宫了。”
武皇后点点头,勾了勾手指,示意薛仁贵跟在她后面。
两人绕过正殿,来到寝殿,武皇后径直走了进去。
薛仁贵却在寝殿门口停住了,虽然他是千牛卫,没有皇帝同意,也不能随意进入寝殿。
武皇后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进来吧,吾有些话要问你。”
薛仁贵这才领命进殿。
武皇后在龙榻上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薛将军,朝廷攻打西突厥之战,你有何看法?”
薛仁贵想了想,认真的道:“臣以为程老将军和王将军都是百战之将,贺鲁叛唐,十姓突厥中,不得人心。此战我大唐定能获胜。”
武皇后微微一笑,道:“薛将军这话,听着让人提气,薛将军觉得能否一战消灭西突厥呢?”
薛仁贵迟疑了一下,道:“当有八成把握。”
武皇后凤眸闪动,暗道:“这薛仁贵似乎并不聪明,未瞧出陛下将程知节调离长安的目的,也不知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他。”
她拍了拍手,殿外走进一名侍女,手中捧着一副棋子。
“薛将军,你以后负责陛下安全,可要尽心办差,不可懈怠,这是一副蓝田玉棋子,吾赏给你了。”
薛仁贵吃了一惊,单膝跪地,拱手道:“殿下,微臣未立功劳,不敢拜领赏赐。”
武皇后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是不愿领赏赐,还是不愿领吾的赏赐?”
薛仁贵额头顿时多了几滴汗水。
他早就听说过这位武皇后手段厉害,敢与她做对的人,就算是辅政大臣褚遂良,也难落得好下场。
迟疑片刻后,薛仁贵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臣告退了。”
武皇后脸上并未露出怒色,反而微笑道:“很好,你去吧。”
她虽然在笑,眸光却森寒冷冽。
薛仁贵心中不安,正有些进退不得时,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薛卿,既然皇后给你赏赐,你就收下吧。”
武皇后和薛仁贵都吃了一惊,李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通室门洞。
武皇后暗暗恼怒:“陛下何时进来的,外面那些废物,为何不提前出声示警?”
脸上则带着明媚的微笑,道:“大家,你总算回来了,妾身等你半天了。”
李治走到薛仁贵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薛卿,下次皇后赐你东西,你直接收下便是,就当做朕赏赐的。”
薛仁贵喜道:“臣谢陛下恩典。”接过棋子,告退离开。
李治慢慢走到龙榻另一边坐下,接过武媚娘递过来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淡淡道:“皇后,薛卿是朕的恩人,你以后莫要再为难他了。”
武媚娘凤眉耸动了几下,嗔道:“他如此不给妾身面子,妾身自然有几分怒气,倒也没打算拿他怎么样。”
李治缓缓道:“他是朝臣,你是皇后,后宫贿赂朝臣,岂不是又给关陇派系口实?于你名声也不利。”
武媚娘微微一愣,轻声道:“妾身记住了。”
李治吹了吹杯中茶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武媚娘看了他一眼,道:“妾身听徐妹妹说,大家明日要开朝会,所以特来与大家商议一番。”
李治道:“商议什么?”
武媚娘挥了挥手,殿中下人全部退下了,只有王伏胜没退,目光看向李治。李治点了点头,他才退下。
武媚娘走到李治旁边坐下,低声道:“九郎,王文度来信了。”
李治微微一愣,正琢磨着王文度是谁,脑海中又多了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竟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原来今年五月,唐高宗任命程知节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王文度便是副总管,征讨西突厥贺鲁。
这位贺鲁正是某神探中的原型,只不过这时候的突厥,并不能与大唐相提并论。
严格来说,贺鲁是依附大唐才慢慢强大,他本是突厥叶护,与原西突厥可汗不合,投靠大唐。
当时唐太宗正攻打龟兹国,得知贺鲁来投,非常高兴,让他担任向导,战后册封他为瑶池都督。
贺鲁打着唐朝名号,开始扩充势力,李世民一死,他立刻叛唐,控制西突厥十姓部落,阻隔了西域之路。
唐高宗派兵打过贺鲁一次,未能消灭他,今年五月,又派程知节和王文度,再次攻打贺鲁。
然而这次调遣,并非简简单单的针对贺鲁。
唐高宗和武媚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将程知节调出长安,好为废王立武铺平道路!
当时正是唐高宗与长孙无忌暗斗激烈的时候。
唐高宗数次委曲求全,去长孙无忌府邸拜访,希望长孙无忌同意废王立武,结果都被长孙无忌拒绝。
唐高宗不得已,只能做好与长孙无忌彻底翻脸的准备。
当时军中最有影响力的两个人分别是李和程知节。
自唐高宗登基以来,李便一直受长孙无忌打压,唐高宗想废王立武时,李也暗中支持。
程知节则不同,长孙无忌为了对付李,一直拉拢他,两人私交不差。
唐高宗废王立武前,也去拜访过程知节,想获得他支持,程知节却表达出不愿牵涉其中的态度。
长孙无忌是策划过玄武门之变的人,程知节恰好长期负责太极宫宿卫工作。
唐高宗担心二人联手政变,所以才将程知节调出长安,同时还派心腹王文度给他当副手,负责监视他。
唐高宗还给王文度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尽可能引导程知节犯错,到时就能收回他的兵权。
唐高宗每日要上朝批奏,所以把联系王文度的事情,都交给了武媚娘。
想到此处,李治吸了口气,道:“王文度说什么?”
武媚娘道:“王文度说程知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拖慢行军速度。”
李治点点头,道:“无妨,让王文度继续盯着吧。”
武媚娘提醒道:“妾身是担心,长孙无忌等人以此事为借口,弹劾程知节,让他回到长安,再举荐李带兵。如此一来,京中军队就不受控制了。”
李治看了武媚娘一眼,见她面带微笑,便道:“你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吧?”
武媚娘轻轻一笑,凑到李治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治听完后,也不得不感叹武媚娘确实能干,赞道:“不错,皇后辛苦了。”
武媚娘又道:“对了,九郎,我母亲告诉我,说长安令裴行俭曾在公开场合,议论废后之事。”
“哦,他说什么了?”李治目光一亮。
武媚娘哼了一声,道:“此人可恶至极,说九郎你册封妾为皇后,是国家灾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