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盖苏文冷冷道:“他们如果非要安在咱们头上,借机出兵呢?”
泉男产道:“那也不怕,城中已备了五年粮食,唐人就算打过来,咱们就像以前一样,放弃外围,固守都城,拖死他们!”
泉盖苏文冷冷道:“你以为他们就那么蠢,不会想到应对方法?”
泉男产愣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此事回去再商议,先解决了这个女人。”
泉盖苏文甩了甩刀上的血,朝安王后走了过去。
安王后看向宝藏王,满脸凄然之色。
“大王,妾身来世再来侍奉您。”
宝藏王却不敢看她,低下了头。
泉盖苏文一把抓住安王后的头发,便要割下他的脑袋。
便在这时,一名将领冲入屋中。
“大莫离支,不好了,唐军大兵压境了!”
泉盖苏文脸色大变,将安王后一甩,大步奔到那将领跟前,急问:“来了多少人?”
“两万骑兵,分两路进入我高句丽境内,一支由刘仁愿统领,一支由姜恪统领。姜恪部进军神速,已抵达安市城!”
泉盖苏文握紧拳头,冷冷道:“这一定是唐军先锋,传令各道使,只准固守,不可出城与唐军浪战,违令者斩!”
那将领又道:“唐人还用箭朝城中射了一封书信,是营州都督刘仁轨写给您的信。”
说着,递过一份书信。
泉盖苏文接过一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也不多言,大步离开了屋子。
此时高句丽遇到危机,泉男产也顾不得去收拾安王后,快步追了出去,急问:“父亲,刘仁轨写了什么?”
泉盖苏文脚步不停,将书信递给了他。
泉男产看完之后,变色道:“这老匹夫,竟然逼着您去营州,向他解释军械之事?”
泉盖苏文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泉男产咬牙道:“父亲,不必理会他们,唐军就算真的来打,咱们又有何惧?”
泉盖苏文黑着脸,道:“不,还是需要解释一下。”
“什么?”
泉盖苏文沉声道:“唐人势强,既有解释的机会,说明他们确实想查出是谁干下此事。”
“可这样未免太屈辱了!”泉男产愤愤道。
“这算什么屈辱?当初被唐军包围,打到都城,就不屈辱了吗?你以为唐人有那么好对付,若是派人过去解释一下,就能退唐军,为何不做?”
“那您绝不能亲身赴险!”
泉盖苏文侧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你觉得让谁去为好?”
泉男产沉声道:“必须派一个有分量之人,唐人才肯相信我们,我看,不如派兄长去吧?”
泉盖苏文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很希望你兄长死在唐朝?”
泉男产脸色大变,跪倒在地。
“孩儿绝无此意。其实孩儿也想亲自为父亲分忧,只是唐人看重长幼顺序,若是孩儿过去,唐人也许会觉得我们在敷衍。”
泉盖苏文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让他替我去一趟营州吧。”
……
夏日炎炎,烈阳如火,长安城仿佛化作一座巨大的火炉。
如此炎热的气候下,连街边的小贩嗓子都喊冒烟了,坐在阴凉之处歇息。
却也有人不顾烈日灼灼,正在太阳底下练习武艺。
李元芳自从上次输给薛仁贵后,便更加刻苦的习练武艺,除了早晚之外,每日中午,也必须练足一个时辰的棒法。
四周围,大理寺的衙役们三三两两躲在阴凉的位置,观察着李元芳练武。
正所谓棒法眼中过,武艺心中涨。
他们纵然没有李元芳这种顶着太阳练武的毅力,用眼睛瞄一瞄,学学技巧还是可以的。
过了好半晌,李元芳终于练完,踩在发烫的地面上,来到一口凉井旁边,打了一轱辘水,洗了洗脸上的汗水。
有衙役靠躺在树下,朝李元芳喊道:“李将军,过来歇一歇吧,这里凉快。”
李元芳朝他问:“狄寺卿呢?”
那衙役道:“去库房翻看旧卷去了。”
最近大理寺非常清闲。
狄仁杰的名声已经传开了,谁都知道无论犯什么事,都瞒不过狄仁杰的眼睛,故而那些想犯罪的人,也得多思量思量。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圣人就在长安,普通百姓对皇帝依然充满敬畏。
天子脚下这几个字,并不是说说而已。
狄仁杰也和李元芳一样,是闲不住的人。
没案子的时候,他就喜欢跑到库房之中,翻看一些旧的案子,希望能从中翻找出一些尘封的冤案。
李元芳洗完脸后,来到存放案卷的库房。
令他意外的是,狄仁杰并未待在库房内,而是坐在库房外的石阶上,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划着什么。
李元芳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侧头看去,只见狄仁杰在地上划来划去。
仔细辨认半晌,隐隐能辨认出一艘小船的轮廓。
李元芳微微一笑,道:“狄寺卿,在想军械被劫的案子吗?”
狄仁杰肩膀一抖,赶忙在地上随意划了几下,将木棍一扔,拍了拍手。
“没有啊,我只是随意划着玩。”
李元芳见他少有这般窘迫的模样,暗暗好笑,在他旁边坐下,道:“想想也没什么,我对此案也很好奇,咱们聊聊吧。”
狄仁杰咳了一声,道:“陛下既然没有让我们查这案子,那就不必多讨论,浪费心神了。”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进入库房。
李元芳跟了进去,道:“狄寺卿不必装了,我知道你昨天去找过鸿胪寺少卿张柬之,应该是想了解辽东各国的情况吧。”
狄仁杰脚步一顿,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李兄。”
李元芳笑道:“狄寺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循规蹈矩了。你若想要侦破此案,完全可以去找陛下,毛遂自荐。”
狄仁杰叹了口气,道:“元芳,这并非一桩简单的案子,背后牵扯的是各国之间的利益,还可能引发一场战争。”
李元芳道:“我知道,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查明真相,更加重要。”
狄仁杰道:“你都知道重要,陛下会不知道吗?既然陛下没有派我调查,自有他的考量。”
李元芳笑道:“那倒也是,狄寺卿,咱们虽不能去破案,不妨分析一下案情,等水落石出后,看咱们猜测的对不对。”
狄仁杰摇头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从不随意猜测。”
“这次情况特殊,猜测一下又何妨?”
狄仁杰被他说的有几分心动了,道:“那就猜猜?”
“猜猜看,你觉得此事最有嫌疑的是哪个国家!”
狄仁杰沉默良久,缓缓道:“虾夷国。”
李元芳吃了一惊,道:“为何?”
狄仁杰正要回答,外面忽然奔进来一名文吏,急道:“狄寺卿,外面来了一名中贵人,说陛下召您立刻入宫!”
李元芳大喜,道:“陛下一定是想让狄寺卿调查此事!”
狄仁杰握了握拳,微笑道:“等我回来。”
狄仁杰跟着传旨内侍,很快来到了皇宫。
穿过甘露门后,竟没有去甘露殿,而是一路向北,朝着后宫的方向而去。
沿着宫道穿行,很快来到临湖殿。
抬头看去,皇帝李治正站在观水台,凭栏远眺。
狄仁杰走了过去,拱手道:“臣狄仁杰,拜见陛下!”
李治微笑道:“狄卿不必多礼,桌上有石国进贡的寒瓜(西瓜),吃两块解解暑,再和朕说话不迟。”
狄仁杰侧头看了一眼石桌,上面果然切好了几块瓜脯,绿皮红心,中有黑子,一看就鲜嫩多汁。
他谢了恩,过去拿起一块便吃了起来,只觉入口即化,甘甜美味。
他记得来的路上,遇到过一名内侍,手中拿着托盘,上面装的正是此瓜,上面的都被吃了,只剩下底部瓜皮。
于是只吃上面部分,底下不吃,很快吃了两块,来到李治跟前,道:“陛下,臣吃好了,谢陛下赐瓜。”
李治望着湖面,缓缓道:“狄卿,莱州军械被劫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狄仁杰道:“臣听说了。”
李治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不让你去调查?”
狄仁杰道:“臣知道陛下这么做,必有深意,故而并不奇怪。”
李治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又伸手请他也坐下了,道:“狄卿,朕现在遇到一个难题,需要你来帮忙。”
狄仁杰拱手道:“陛下请吩咐。”
李治望着他,道:“开口之前,朕有件事想先问你一下。你是不是那种,为追求真相,别的都可不管不顾的人?”
“陛下之意,臣不太明白。”狄仁杰一愣。
“打个比方,如果一边是为国家长久之计,一边是为事情真相,你会选择哪一边?”
狄仁杰肃然道:“臣是大唐的臣子,一切当然以国家利益为重。”
李治点点头,道:“那就好,朕这次不要你查真相,而是想让你查出一个对国家最有利的结果。”
狄仁杰心中一凛,道:“陛下希望臣调查出怎样的结果?”
李治凝望着他,缓缓吐露道:“军械之事,朕希望是倭国所为!”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臣明白了,臣这就亲自前往莱州布置。”
李治望着他,微笑道:“狄卿,那就又要劳你辛苦一趟了。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圣旨即刻下达。”
……
“李兄这几日精神不太好啊?”
长孙府后院的水阁内,长孙无忌一边吃着寒瓜,一边悠闲的问道。
李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现在真有点羡慕你了,这寒瓜是石国贡品,你府上竟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