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期镇守营州,负责在最前线,执行大唐消灭高句丽的战略计划。
如今的突发状况,也让他颇为头疼。
都督府书房内,刘仁轨手中握着内领卫刚刚传来的密报,眉头紧皱。
“都督,怎么了?”刘仁愿问道。
刘仁轨道:“老夫刚刚得到消息,倭国派遣使节,已经抵达了长安,除此之外,新罗、、室韦等国,也都派了使节。”
刘仁愿道:“那应该就不是他们了。”
姜恪道:“那也不一定,某个国家做下此事,怕我们怀疑,故意派遣使节来解释,也是有可能的。”
刘仁轨沉声道:“现在的问题是,有两个国家,并未派遣使节。”
刘仁愿问:“是谁?”
刘仁轨道:“高句丽和虾夷!”
刘仁愿愣道:“虾夷?怎么没听过?”
姜恪道:“虾夷是倭国北面的一个国家。”
刘仁愿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这小子才来几天啊,竟然知道的比他还多?
姜恪笑道:“我也是翻阅都督府库房中的一份旧文案,才看到过这个名字。”
刘仁轨道:“虾夷的事可以不管,高句丽却就在旁边,此事是否与他们有关,我们必须查清楚!”
他和李一样,为了消灭高句丽,谋划数年,不希望皇帝掉头去打倭国。
姜恪道:“各国使节既然都去了长安,我们只需等陛下的决断就行了,都督何必多此一举?”
刘仁轨看了他一眼,道:“姜将军,你要记住,边关之将,往往能比庙堂更了解实际情况,做出对国家更有利的选择。倘若此事真是高句丽所为,你我却一无所知,导致陛下做出错误决断,那你我都有失职之罪!”
姜恪微微一怔,拱手道:“末将明白了。”
刘仁愿问道:“都督,高句丽跟倭国不同,早就跟咱们破脸了,只怕不会配合咱们调查。”
刘仁轨沉声道:“调查此事,不必派人去高句丽,只需做两件事。”
“哪两件事?”两人齐声问。
“首先,你二人各领一支人马,进入高句丽境内,给他们施加压力!接下来,老夫再给泉盖苏文修书一封!”
……
高句丽的都城名为平壤,又被称为平阳城。
此城得名,便是因为一个平字。
四下里开阔平坦,一览无遗,是一片丰茂的平原沃土。
然而最近几日,平阳城内,却陷入了混乱。
各国细作在城内肆虐,极为猖獗,还有被细作买通的官员,帮着打掩护。
平阳城原本就是辽东大城,各国在平阳城都有细作。
此时的情形,就仿佛是一锅沸水注入平阳城,城中细作都开始活动起来。
他们的目标一样,都是为了查探大唐军械被劫,是否与高句丽有关!
查探过程中,已经发生了十几起人命,还有四处地方发生火灾。
平阳城和长安一样,城北繁华,故而成为细作们重点关注对象,变得十分混乱。
相比之下,偏僻的城南反而一片安宁,不受侵扰。
入夜,明月盈盈,星辰稀稀。
城南一座宫殿之内,一名男子正沿着走廊,快步急行。
这座宫殿并不大,却戒备森严,从空中俯瞰,整座宫殿都被士兵给围住了。
整个平阳城内,除了王宫之外,没有哪个地方,能比此处更加森严。
原因很简单,住在这座宫殿中的人,正是高句丽的君王,宝藏王!
宝藏王名为高宝藏。
身为国君,他却只能住在这样一座狭小的宅邸,本该属于他的王宫,却被泉盖苏文父子霸占。
宫殿十分破败,侍从很少,官员更是禁止进入。
那名走在走廊上的男子却是个例外。
他不仅是高句丽的官员,还是一名外戚,名叫安岑,是高宝藏王后的弟弟。
在一名侍从的带领下,安岑很快来到一间大屋。
屋中光线昏暗,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七八岁,留着浓密的黑色胡须,女子三十左右,容貌秀丽。
这两人正是宝藏王和安王后。
安岑瞧见他们后,跪倒在地,泣声道:“大王,王后,你们受苦了。”
宝藏王将他扶了起来,哽咽道:“难得你还念着我们。”
安王后朝那名侍从打了个眼色,让他在门后守着,随即关紧门,朝安岑问:“没被发现吧?”
安岑道:“最近城中细作猖獗,一片混乱,泉盖苏文非常恼怒,正忙着捉拿细作,不会注意到这里。”
宝藏王惊道:“出什么事了吗?”
安岑道:“唐人给百济援助一批物资,在海上被人劫了,两百唐军都死了。唐朝皇帝震怒,在辽东集结大军,各国都很害怕,怀疑是高句丽所为,故而派细作调查!”
宝藏王问道:“是泉盖苏文干的吗?”
安岑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瞧这情况,十有八九,就是他所为!”
宝藏王酿跄两步,呆呆道:“这个逆贼,高句丽果然要毁在他手中了!”
安王后目光灼灼的道:“大王,这是个机会!”
宝藏王愣道:“什么机会?”
安王后道:“可以让安岑去收集证据,找大唐皇帝告发泉盖苏文,引唐军灭了这贼子!”
宝藏王变色道:“唐军若是来了,还肯走吗?这不是勾结外敌吗?”
安王后急道:“不利用外力,如何斗得过这贼子?唐人得了高句丽,要想治理,还不得靠您?总比困在此处一辈子要好啊!”
安岑也劝道:“大王,泉盖苏文迟早会称王,您不找唐人的话,高句丽也要灭亡!”
宝藏王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安王后嘱咐道:“安岑,你调查时,一定要小心,莫要被发现,否则我和大王,都有危险!”
安岑答应道:“姊姊放心,我一定谨慎!”
安王后取出一张丝帕,朝宝藏王道:“大王,请您写一封血书,安岑若是调查出证据,便能凭此血书,去找唐人。”
宝藏王颤声道:“血、血书?”
安王后摸出一柄匕首,在雪白的手腕上一划,鲜血顿时从伤口流淌出来。
“大王就用妾身的血写吧!”
宝藏王点点头,蘸着安王后的血,很快写下一封血书,安皇后取出一方小印,这是宝藏王的王印,在上面盖了章,交给安岑。
安岑收好血书,向两人行了一礼,正身离开。
然而当他推开大门时,只觉后背一凉,如堕冰窖。
原来大门之后,站着一大群人,为首之人,正是高句丽莫离支,泉盖苏文!
安岑回头看了一眼宝藏王和安王后,见两人皆面色苍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朝泉盖苏文行礼。
“下官安岑,拜见莫离支。”
泉盖苏文一身戎甲,满脸杀气,森然道:“安末客(末客相当于中郎将),本人应该下过令,不准任何官员进入王宫,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安岑道:“是大王听说了唐人在营州增兵,忧心国家,这才召我询问!”
安王后摇了摇宝藏王手臂,让他出声配合,宝藏王却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泉盖苏文进入屋内,厉声道:“这不是理由,你虽是国舅,犯了律法,一样是死罪!”
安王后娇叱道:“那不过是你的命令,并非我高句丽律法!”
泉盖苏文咧嘴一笑,道:“在高句丽,我的话,就是律法!”
拔刀出鞘,刀光闪过,鲜血飙溅,安岑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359章 朕不要真相
泉盖苏文满脸鲜血,挺立大殿之中,冷冷望着宝藏王。
前一任高句丽王,便是被他亲手所杀,还分了尸,将尸体残肢,扔进臭水沟中。
高宝藏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吓得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泉盖苏文慢慢走到尸体旁,在安岑尸身上搜了搜,很快搜到一张写着字的丝帕,字是用鲜血写的。
看完之后,脸色大变。
泉男产也进入屋中,问道:“父亲,上面写了什么?”
泉盖苏文一言不发,将丝帕递给了儿子。
泉男产看完后,勃然大怒,厉声道:“高宝藏,这个叛徒,竟敢将高句丽献给唐人,你没资格做高句丽的王!”
宝藏王颤声道:“不、不是我,是王后的主意!”
安王后挡在宝藏王身前,伸开手臂,大声道:“大王别怕,他们才是乱臣贼子,没必要跟他们多解释!”
泉男产望着安王后曼妙的身材,狞笑道:“乱臣贼子?好啊,那我就乱给你们看!”
提着刀,一步步朝两人走了过去。
便在这时,一只手臂拦住了他,是泉盖苏文。
“父亲,您为何阻我?朝堂都在咱们掌控中,还留着他们作甚?”
泉盖苏文沉着脸,道:“唐人早就想攻打我们了,若是杀了高宝藏,他们就会以吊民伐罪为口实,把自己装成仁义之师,前来讨伐我们!”
泉男产脖子一缩,道:“那就算了不成?”
泉盖苏文淡淡道:“高宝藏的命要留着,那个女人可以杀了。”
泉男产咧嘴一笑,道:“杀了多可惜,孩儿要当着这个废王的面,享用一下他的女人。”
“啪”的一声,泉盖苏文一巴掌扇了过去。
“父亲……”泉男产被扇傻了。
泉盖苏文冷冷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事?唐人军械被劫之事,你怎么不多想一下!”
泉男产道:“肯定是倭人干的,与咱们又没关系,父亲何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