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167节

  赵文华道:“我是刑部官员,可以过问地方案件,然顺天府衙终究不比其他,万一对方阳奉阴违,有东楼兄在,想必他们也不敢造次!”

  严世蕃脸色再度缓和下来,这话说得确实不错,以他的身份与地位,府衙内谁敢阻拦,而有了赵文华,也算是师出有名。

  “也罢!那我们就进去吧!”

  两人朝盛宅走去,刚到了门前,里面几名胥吏恰好走出,立刻阻拦:“来者止步!”

  赵文华穿的是常服,没有穿官袍,严世蕃更是没有官袍,但前者即刻取出了刑部的印玺,淡淡地道:“在下刑部主事赵文华,你们府衙的推官呢?让他来见本官!”

  刑部官员确实有这个威风,但很可惜,顺天府衙作为管理京师的地方衙门,能在这里当吏胥的,也都是见多识广,几人并未被吓住,其中一位书吏反倒回道:“可是山东清吏司的赵主事?不知赵主事寻沈推官,所为何事?山东的案情,似乎不归我们府衙管辖……”

  赵文华脸色一沉。

  刑部按大明十三个布政司设清吏司,每司主事分管对应省份刑名的案件,主事均为两人,共计二十六人,赵文华原本是云南清吏司主事,排在末位。

  这也是没办法,他是嘉靖八年的二甲进士,未能进得了翰林院,在六部观政后,靠着逢迎拍马,巴结了当时的刑部郎中,得了主事之位,能留在京师,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之前被贬后,赵文华几番活动,借助一心会的名头,倒是成为了山东清吏司的主事,位次一下进步许多。

  可无论如何,正如书吏的犀利回应,山东的案情不归顺天府衙管理,山东清吏司的主事,自然也是管不到顺天府衙的。

  所幸赵文华有所准备,声音沉下:“本官翻看山东案卷,曾有一桩旧案,与这盛宅案情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故来问询!”

  书吏不慌不忙:“原来如此,然案情尚未明朗,待真凶伏法,文书齐备之时,赵主事自可过府查阅,只是眼下沈推官案牍劳形,恐难以抽身相见,万望体谅!”

  赵文华面色一冷,尚未开口,旁边已经传来不耐烦的斥责:“放肆!这里有你这种无法科举的贱籍说话的份么?顺天府衙怎么有了你这种没规矩的小吏?”

  严世蕃站了出来,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把沈墨给我唤过来!立刻!马上!”

  这番不讲道理,直接人身攻击的方式一出,对方不敢开口,躬了躬身,与其他几名吏胥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不愧是有个阁老父亲,就是神气!哼,开口就是无法科举的贱籍,自己也不过是个举人罢了!’

  赵文华暗暗撇嘴,胥吏虽是贱籍,但社会能量可不小,能提供的助力也不容忽视,不然的话他之前也不会把百花酿卖给这些人,同理他也不想贸然得罪。

  当然现在严世蕃出口当恶人,自己查明案情立功,那简直美滋滋。

  可紧接着,严世蕃的声音就飘入耳中:“愣着作甚?进去啊!你还真准备等沈墨来?”

  赵文华一怔,侧头道:“我们进宅邸?里面可是杀人现场!”

  “瞧你怂的,尸体都抬走了,有什么好怕的?”

  严世蕃嗤之以鼻,傲然地拍了拍胸脯:“当时赵七郎于国子监自尽,地上全是血,尸体就躺在边上,我与明威还不是查看现场,一份细致入微的分析,令那号称铁鉴的仵作都叹为观止,这才让案情大白,洗清了桂载的杀人嫌疑!”

  赵文华当时并不在场,一时间也被震住了,请教道:“东楼兄之意是?”

  “趁着府衙去喊人了,你去里面转转,看一看盛娘子和冯氏死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再查一查这些衙役到底在找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严世蕃指点一番,又对着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厮阿禄道:“你跟着赵主事进去,随机应变。”

  “是!”

  阿禄立刻应下。

  赵文华见状,也不好推辞了,带着阿禄走了进去。

  严世蕃目送他们的背影,嘴角一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才不进去呢,国子监一案里,嫌疑人桂载已经束手就擒,当时光天化日之下又没有别的贼人,严世蕃才敢跟在后面合力破案。

  现在这盛宅里面,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凶手没走,拿着凶器直接杀了前来调查的,那岂不是冤枉?

  就让赵文华趟趟道,若有收获,相信机灵的阿禄也能盯着,简直完美!

  就这般,严世蕃立于宅前,悠然等待。

  然而小半个时辰后,赵文华与阿禄还未从里面出来,不远处一行人已然匆匆赶至。

  为首的正是外表一团和气的推官沈墨。

  “沈推官,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严世蕃眼神里浮现出恨意,直接迎了上去。

  如果说他看赵文华是不顺眼,那么对这位顺天府衙推官,就是仇恨了。

  鹿鸣宴被绑架一案,严世蕃事后知晓,这个推官沈墨居然想要在贡院里大肆拿人,真要被其这么做了,舞弊的传闻肯定会闹开,到时候泥巴落进裤裆里,休想解释得清楚。

  也即是说,沈墨原本想要毁了他,幸亏被海按住,严世蕃心眼本就极小,对于这种人自然恨之入骨。

  迎着这位阁老之子的眼神,沈墨脚下顿了顿,还是上前行礼道:“原来是严公子大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公子来这死者宅中,所为何事?莫非是有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提供?”

  严世蕃冷冷地道:“我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多少案子到了你沈推官的手里,都是不了了之,就我所见,便有两起了吧!现在盛氏冯氏的凶杀案,是不是也要随意找个无辜者交差啊?”

  这话就太不客气了,沈墨勃然变色,神情也阴沉下来:“请严公子慎言,我乃顺天府推官,吏部考功更是年年卓异,阁下方才所说,是要指摘吏部考功么?”

  这句回得巧妙,吏部尚书之子指摘吏部的考功,儿子拆老子的台,那传扬出去也是一场不小的官场风波了。

  然而严世蕃大手一摆:“不要东拉西扯了!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就是你沈墨!怎么!敢做不敢认!”

  沈墨胸膛起伏,一时间也懵了:“我!我怎的成奸臣了!”

  “你身为朝廷命官,明知律法森严,却故意渎职枉法,玩忽职守,视人命如草芥,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

  严世蕃厉声道:“你说你还不是奸臣么!”

  “本官何时渎职枉法,玩忽职守,视人命如草芥了?污蔑朝廷命官,你……你……”

  沈墨伸出手指,气得直发抖,却没说下去。

  如果是一个平民百姓指责自己,那么早就押入顺天府衙,到正堂打下几十大板了。

  但眼前之人是朝堂新晋阁老之子,即便严嵩清誉极佳,为人平和低调,他小小一个判官,也没有资格与对方争辩,所谓污蔑更是天方夜谭。

  憋了许久,最后只有一句低弱的话来:“严公子……你到底来此作甚?”

  严世蕃得意地哼了一声,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不才忝列嘉靖十年顺天乡榜,今日特来观政,且看你这蠹国害民之官,是不是又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为民请命,正是圣贤教诲!”

第221章 海氏武学的由来

  “咦?”

  赵文华领着阿禄匆匆走出时,远远就看到严世蕃负手而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阶下是神情极度难看的沈墨。

  他放缓步子上前,但还是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沈墨的视线里更是流露出与其和善面貌不符的狠色:“原来赵主事在里面,怪不得严公子这般作派,阁下若是查出了凶手的线索,我顺天府衙愿受指教!”

  赵文华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此案非我刑部所辖,本官此来也不过是走访一二,何谈指教?”

  沈墨冷冷地道:“既如此,还望赵主事不要在此处逗留,扰了府衙办案!”

  说罢,他带着身后一众书吏衙役,大踏步地朝着盛宅内走去。

  ‘一个小小的推官,竟似颇有底气,霍韬都不是顺天府尹了,他的靠山是谁?’

  严世蕃目送这一行入内,皱了皱眉,转向赵文华:“你查出线索没有?”

  赵文华左右看看,低声道:“东楼兄,借一步说话!”

  严世蕃跟着他来到大门一侧:“如何?”

  赵文华道:“有些不对劲,我方才寻到一个府衙的熟人,他说这案子竟有锦衣卫过问……”

  “锦衣卫?死了一个小小的媒人,与锦衣卫何干?”

  严世蕃先是愣住,然后面色严肃起来:“难道说,盛娘子是黎渊社的人?”

  两人都参与过“井木犴”与“翼火蛇”的抓捕行动,瞬间加以联想,赵文华也沉声道:“恐怕八九不离十!”

  “原来如此,这沈墨背后,怕不是有锦衣卫为其撑腰,才显得有恃无恐!”

  严世蕃精神大振,摩拳擦掌起来:“这案子咱们既然碰上了,就万万没有错过的道理!”

  他们之前还与锦衣卫一起,联手抓捕过内贼卢源,但那是陆炳的参与,严世蕃最初都是经由陆炳介绍,才认识了海。

  可陆炳是锦衣卫,却不能将锦衣卫视作陆炳,这个皇权特属的机构内部自然有山头派系,如果真是陆炳那一派,倒是毋须争抢,可现在瞧着势头,极可能是另一系的人物,那就不客气了。

  严世蕃看向阿禄,见他微微点头,确认了赵文华所言不假,立刻道:“这群人在搜寻何物?”

  “暂且不知!”

  赵文华目光闪烁:“根据那名衙役交代,沈墨遮遮掩掩的,只说一旦发现古怪之物,要马上禀告,但具体是什么,并未明说……”

  严世蕃笃定地道:“肯定是盛娘子的秘录,她为豪门大户牵线姻缘,下聘时问得格外详细,势必收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权贵秘密,禀告给黎渊社的同时,也自个儿汇集成册,私藏下来,锦衣卫让顺天府衙找的就是此物!”

  赵文华也有这个猜测,心头颇为意动,但仔细琢磨后,又觉得自己把握不住,真要拿了反倒是怀璧其罪,所以此刻低声谏言:“东楼兄,小弟有个念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蠢念头就不要说了!”

  严世蕃瞟了他一眼,哼了哼:“若是锦囊妙计,不妨直言!”

  赵文华轻咳:“与锦衣卫相比,你我终究势弱,想要拿住贼人恐怕不易,但盛氏既然藏了秘录,京师权贵肯定也是不希望它落入锦衣卫手里的……”

  严世蕃目光一亮:“借勋贵重臣之势,对抗锦衣卫,咱们从中查明案情?”

  赵文华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但小弟不知,该选谁作为领头者?”

  “那就要看谁与牵丝夫人往来最为密切了!”

  话音落下,两人猛地看向盛宅大门上的乌木匾,异口同声地道:“定国公!”

  ……

  又一日放衙。

  海回到家中,走到爹娘屋前,就见两人正陪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谈话。

  到了面前,双方见礼,老妇满脸笑容:“公子爷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真真是文曲星君临凡呐!老婆子说媒一辈子,说合的亲事少说也有百八十桩,像公子这样的人物,打着灯笼也难找,怪不得宫里都那般热情呢!”

  海温和地道:“一切麻烦林婆婆了。”

  太后那边还在等着,婚事自然不能因为一个牵丝夫人之死而真的停下来,朱琳出面,在京师挑选了一位名声不是那么大,但稳重踏实,风评很好的年长媒婆林氏。

  林氏出面,已经完成了六礼第一步的纳采,第二步的问名。

  纳采是提亲,问名就是请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接下来就是第三步纳吉,即男方进行占卜,看看两人的八字是否相合,卜得吉兆后通知女方家。

  事实上,只要双方门当户对,条件满意,这八字就没有不合的。

  当然如果横生枝节,八字不合也是一个最好的理由,与个人条件无关,只是运气不好,如此也不损双方的声誉。

  朱琳明日准备就去京师庙宇,寻大师问一问八字,也就是走一个过场,后天就去纳征,正式订婚,然后备下日子,迎亲成婚。

  六礼看似繁琐,但只要双方情投意合,也会很顺遂。

  媒婆林氏起初就还有些忐忑,担心宫里或有刁难,毕竟这次迎娶的对象可不简单,是太后相认的义女,公主的嫁娶又与民间完全不同了,她根本不熟悉那些规矩礼仪,但结果发现,宫里比这里还热情,全程配合。

  由此也发出感慨,这对新人当真是天作地和的一对,能给如此良缘做媒,也是与有荣焉。

  对于这位事少的林婆婆,海浩不忘给了丰厚的赏钱,一家人将其送了出去,对方欢天喜地地告辞了。

  待得回到屋内,三人坐下,朱琳含笑地看着儿子,满是感慨:“想当初你还那么小,一晃这些年过去了,十三郎也要成家了,真好!”

  海听了这话意思不太对,赶忙道:“待得孩儿大婚后,爹娘又要离开?”

  朱琳稍稍沉默,缓缓地道:“我们身上终究有些干系,于你仕途有碍……”

  “请娘亲收回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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