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杨已经正式被加封为尚书左仆射,尚书令,开封王,位高权重,权倾朝野。
而此时能让这位尚书令如此紧迫的事情,肯定不会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尚书左仆射杨求见陛下!”
高洋正在端着卷宗看着,一旁一位美人轻展柔荑的为他整理着卷宗,她是当今北齐皇后,在高洋登基中起到了相当大作用的李祖娥。
听到侍者这样喊着,便是轻轻一笑:“这么晚了老公还要进宫禀报,看来是十万火急之事。”
高洋闻言也是一笑:“他要是不来,咱们都休息了………扫兴!”
说着高洋还抬起头冲李祖娥暧昧的眨了眨眼,让李祖娥本就如花娇艳的小脸儿更是染上了几分红晕的娇羞,撒娇似的轻轻捏了捏高洋的胳膊。
虽然已经成亲很久了,但是高洋依旧十分宠爱自己的皇后李祖娥,甚至于是完全超乎于任何一个嫔妃的宠爱。
原本在他登基前杨等人曾经劝过他,李祖娥的家族并不算什么特别显赫的家族,是和李昌仪一个家族的,看看李昌仪都沦落成娄昭君的侍女就知道了,李家已经不行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不行了,只能说是给高洋带来的帮助没有那么大了。
所以杨等人觉得,此时的高洋应当尽可能的拉拢怀朔贵族那边,因此有一个比起李祖娥更为合适的人选。
段韶的妹妹还待字闺中,若是高洋能娶了段韶的妹妹立为皇后,那么对高洋掌握怀朔军镇将提供莫大的帮助。
段韶作为怀朔军镇当中唯一一个将高家的利益放在自身利益之上的,他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段韶对高家的忠诚,超越了怀朔军镇中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于高欢在死之前都信誓旦旦的为段韶担保,要知道高欢甚至连斛律金这些老兄弟都不敢打包票,却能十分笃定的表示段孝先和陈元康两个人绝对是忠心耿耿,是可以放心用的人。
而陈元康几乎用生命证明了高欢的眼光之毒辣,当然,侯景也用自己的河南证明了高欢说的确实没毛病………
所以杨等人觉得还是“信高王,得永生”的好,立段韶的妹妹做皇后,对几乎在怀朔中没什么威严可言的高洋来说是一条捷径。
然而高洋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却是相信老爹高欢的评价,但是比起这个,高洋更不能接受的是这么多年和自己风雨同舟的发妻,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却在分功劳的时候屈居第二位!
这是高洋绝对无法忍受的,想一想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一起走过的不易,一起闯过的磨难和困苦,没有李祖娥,就没有他高洋的今天!
所以高洋无论如何都不会立别人为皇后,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大傻子,而这个姑娘却还是始终跟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不在乎别人眼光的给自己擦鼻涕的时候,高洋就知道了,他这辈子的皇后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祖娥!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洋只立了段韶的妹妹做昭仪,却依旧是坚定的立李祖娥为皇后。
夫妻二人也因此到现在不仅没有因为权力产生裂痕,相反的越发如胶似漆了起来。
应该是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的时间太长了,外面的杨似乎是终于等不及了,当下便是又让侍者通报了一遍。
李祖娥这方才是含羞的瞪了高洋一眼撒娇道:“陛下还是快传老公进来吧,一会儿该等不及了。”
高洋笑着抱住李祖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儿,要不咱们俩先………先叫他在外面等着?嗯?”
李祖娥痴痴的笑着躲闪着高洋的手,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的时候,便见杨已经实在等不及直接闯进来了。
李祖娥急忙的红着脸起身了,高洋则是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快的整理着衣服:“老公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进来………”
杨根本就没看到这些,因为他关注的事情实在是太十万火急了:“陛下,紧急军情,西贼,动兵了!”
高洋闻言的一瞬间便是脸色严肃了起来,而李祖娥也是识趣的对杨笑了笑之后便是急忙的退了下去。
其实从高洋登基之前尚书令杜弼便是提出过这个问题了,而高洋当时也的确不是搪塞杜弼,而是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此时看着满朝的文武争吵个不停,但是大致的意思基本上都是积极避战保存实力,让各州府防御为主,做好硬抗的准备。
听到众人这样说,高洋却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站在一旁的杨高德政等人也是始终沉默着,只是默默的观察着高洋。
“陛下,臣等认为,还是应当保存实力,西贼不如我势,然其来势汹汹,应当只为探我虚实,只要我们坚壁清野,西贼应当不日便会退兵………”
高洋听着郑述祖拱手说着朝堂的意见,便是笑了起来:“然后以后年年月月日日都要提防着西贼,让西贼知道我大齐无胆,日后为西贼所蔑视吗?”
“这………”
诸臣工互相对视着,都是有些说不出话来,高洋说的也有道理,人家既然来试探了,你不敢出兵,那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
高洋站起身缓慢却又坚定的道:“我新朝抵定,正是要一扬国威之时!他宇文泰既然敢来,那就让他来吧!我正好用他的头颅,完成我大齐的第一桩丰功伟绩!祭奠太祖神武皇帝在天之灵!”
于是在高洋的命令下,刚刚建立的北齐丝毫没有慌乱,高洋本人趁机调动怀朔六镇兵马,以齐国皇帝的身份,命令他们前往邺城参与军事演习。
漫山遍野皆是身着红色军袄身披铁甲的北齐士兵,红色的旗帜飘扬几乎淹没了整个山坡,刀枪如林,甚至遮蔽了太阳。
高洋就站在自己的天子大纛下,远远的望着远处的西魏大营,双眼微眯………
“报!大行台,已经确定了,天子大纛下的是齐国皇帝高洋,他亲自指挥六镇三十万大军,在对岸山上正在举行秋狩!”
在那身着黑色军袄身披黑甲的西魏传令兵说完之后,坐在他身前的那个男人居然缓缓的站起身来,而那名士兵则是将头低的更低了。
那人缓缓的走到那士兵面前,伸出宽厚的大手,上面满是老茧,却无比温和的轻轻拍着那士兵的脖颈:“做的好,下去再探吧。”
士兵兴奋而又振奋的急忙的低头应了一声:“喏!”随后便是快步的退了出去。
而那人则是脚步未停的缓缓走出了大帐,只给帐内众将士们留下一个背影。
那背影如山岳一般,看起来并不高壮,却十分的敦实,此时就光是叉着腰站在那里,便仿佛一座山一样,不,应当说如同一座铁塔,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铁塔!笔直的矗立在那里!
他默默的看着山对岸,那漫山遍野的红旗,将天空都晕染成了红色,发出了一阵无奈的叹息。
而在他的身边,一个年轻人缓缓的走了出来:“叔父,保重啊。”
而那个男人则是轻声的指点着对岸山上,随后对那年轻人道:“萨保,看一看吧,这就是你日后的敌人,我不在了,就要你来对付他,你来看看吧。”
年轻人看了一眼对岸之后,只是轻声哼了一声:“徒有其表,侄儿并不怕他。”
那人摆了摆手:“不要说这样的话,轻视你的敌人,就是轻视你自己。”
那人说着便是缓缓的转过身来,只见他生的方口阔脸一对杂乱的浓眉,下面一双三白眼闪烁着精光,他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农一样憨厚,粗手粗脚,然而身上的气质,却又让人如临渊峙………
北魏末年与高欢齐名的绝代双骄,后三国的主导者和奠基者,西魏真正的掌舵人,大行台,宇文泰!
他长长的仰天叹出了一口气,丝毫不避讳的当着西魏将士的面沉声说道:“高欢不死啊………”
这一刻,这位西魏朝廷的架海柱紫金梁才似乎是终于产生了些许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懦弱,有哀伤,有绝望,一时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绪。
他的前半生都在不停的征战,所以即使现在他岁数已经很大了,但是他的儿子们却都还小不堪大用。
因此他有着和陈霸先一样的烦恼,故而他同样的将自己的侄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就是旁边的这个年轻人,宇文护,字萨保。
宇文护见叔父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便是急忙的上前提醒,宇文泰这方才是回过神来,对着众将士摆了摆手,那些西魏将士们这方才是急忙的离去。
而宇文护则是搀扶着宇文泰缓缓的坐到了座位上,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其实知道宇文泰悲伤的点,他哀伤整个宇文家族后继无人,当看到高欢的儿子如此的时候,怎么能叫他不急?
所以宇文护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宇文泰:“叔父,您放心,只要护儿还有一息尚存,绝不会叫宇文氏就此默默无闻!他高氏做的,我宇文氏,同样做的!”
宇文泰闭着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宇文护的脑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宇文护只猜到了一般,然而宇文泰真正伤感的原因,是在他不得不承认,高洋的确是个英主。
当一个年轻的英雄站在一个垂暮的英雄面前的时候,叫宇文泰如何不生出悲伤的感慨?
此时的宇文泰,就如同玉璧城下仰天看着繁繁夜空的高欢一样,他终于感受到了韦孝宽带给高欢的绝望了。
只是高欢身边尚有无数的兄弟,尚有愿意为他喊出:“高王,再带弟兄们冲一次吧!”的六镇义士。
有阿六敦和无数的弟兄为他再一次放声高歌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而他宇文泰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英雄迟暮,而比之更悲哀的,则是迟暮的英雄,终于意识到一统天下不可能在自己手中实现了的功业未成。
第102章 求知若渴
宇文泰走了,他来的声势浩荡,仿佛下一秒就要攻破邺城,一统天下。
走的却是如此的悄无声息,仿佛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就如高洋等人预测的一样,宇文泰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试探一下罢了,他想看看这个无名之辈有什么资格敢称帝,而高洋则是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就是有资格做皇帝。
西魏不如北齐,这点宇文泰是清楚的,所以他识趣的去了,而且他同时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新的目标。
那就是在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让西魏超越北齐!
既然明知道打不过,那么就没必要磨蹭了,高洋自己可能都不清楚,他这一吓唬,居然为自己吓唬出了十年的宝贵时间。
在宇文泰回师长安的同时,他已经嘱咐了宇文护等人,在高洋有生之年,西魏都不应该进攻北齐。
说实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宇文泰自己可能都没料到,那位英明神武的年轻君王,居然会在年仅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也就比他晚死了三年………
击退了西魏的高洋并没有就此罢手,宇文泰这次进攻让他的好处多多,自然是不可能就此止步的。
好不容易纠结起了六镇兵马,此时几乎是全部惟他的命令是从,怎么能就此罢休?
因此高洋决定既然西魏不打了,那咱们就北上!
柔然最近的麻烦不小,在他们的西面刚刚崛起了一个新的部落,而这个部落的首领居然大言不惭的要求柔然可汗阿那瑰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这个部落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靠给柔然人打造兵器为生的部落,所以这对于阿那瑰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羞辱。
觉得被羞辱了的阿那瑰当然不会只拒绝就完事儿,因此他派出了使者当面去辱骂那个小部落的首领。
而就是这番羞辱,让那个首领直接红温了………
那首领直接剁了他阿那瑰的使者,并且当场表示与柔然不死不休!
这倒是让阿那瑰十分意外,然而对于他来说,这完全是小事情,他统治草原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连高欢当初都要主动巴结交好他,一个锻奴部落罢了,轻轻松松平了他!
然后阿那瑰死了,那个部落现在将柔然人打的抱头鼠窜,这个刚刚登上历史舞台就吸引了高洋注意力的强大部落,它的名字叫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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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和萧妙的会面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变得相当感人,就如高肃预料中的一样,萧绎一阵慷慨激昂,就差直接跟萧妙抱头痛哭了。
而萧妙则是盈盈拜倒在地,哭诉着侯景在健康的所作所为,其实完全不用萧妙添油加醋,只要将自己的见闻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已经让在场还心系萧梁的将士们毛发耸动泪流满面了。
而萧绎自然也是趁机大肆招揽人心,并且当即表示听说了兄长萧纲过的这么不如意,我就知道侯景肯定是强逼着兄长称帝的,弟弟我一听说当真是心如刀绞啊!
大侄女儿你放心,叔父即刻点齐兵马,杀向建康,救我兄长出来!
这话狗都不信,当然跟了高肃这么久的萧妙也不会傻乎乎到信了,然而她还是哭着跪倒在地拜谢叔父。
萧绎似乎是对这一出政治戏码十分满意,当即便是大手一挥表示萧妙就安心的在江陵住着,想要什么给什么,想要什么就开口要什么!
面对萧绎如此大方的要求,萧妙倒是没客气,当下便是哭着道:“侄女儿只身一人,别无所求,衣食但凭叔父做主便是,只求粗茶淡饭,能有一落脚安身之地足矣。”
萧绎闻言便是急忙道:“这是什么话,儿即为公主,虽叔父无能穷困,也定叫你如在建康一般,但有要求,直说便是。”
萧妙抹眼泪的手挡着眼珠子微微一转,便是对萧绎哭诉道:“叔父既然如此说了,侄女儿倒却有一事相求。”
萧绎急忙的便是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萧妙等的就是这句,于是便是开口道:“当今之时,侄儿一女流之辈,何以千里远投叔父?多亏肃郎护我一路出建康至此,若无赏赐,侄儿实在难安!”
高肃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儿,当下便是装做听不到,而萧绎也没想到高肃和萧妙关系好成这样,萧妙第一件事就是给高肃讨官儿当。
于是便是急忙的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知渤海高郎何在?”
高肃便是站了出来拱手道:“渤海高氏,高肃,见过大王。”
萧绎上下打量了一下高肃,便是赞叹道:“果然人物!江南遍传你名,如今一看,却非浪得虚名。”
高肃急忙的便是躬身道:“皆是虚名,愧不敢当。”
萧绎便是点头笑道:“你既送我侄女儿过来,便是如同保我亲生女儿一命一般,如此大功,你可想要什么封赏吗?”
高肃感受到萧妙在一旁闪动的眼睛了,却并没有如萧妙想象的那样狮子大开口,反而只是对萧绎道:“别无所求。”
萧绎闻言一怔,连一旁的萧妙都是愣了一下,随后急忙的偷偷冲高肃打眼神示意:“你傻啦?这么大便宜不占白不占!不然老娘岂不是白跟他在这儿演半天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