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止战
北周的精锐部队全部被牵扯到绞杀高突骑的行动之中了，那么势必宇文宪的中军就会有所空虚。
再加上此时四周正在不断挺进的齐军包围圈，会不会是高突骑故意鲁莽涉险，实际上是为了打出一个突破口？
“尽快绞杀高突骑！”
宇文忻不敢多想，拍马上前便要强行斩杀了高突骑，而宇文纯也是面色凝重的拍马上前：“速战速决！我来助你！”
说完宇文纯宇文忻上前和高突骑战到一处，而于翼则是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虽然如此，见情形不对，也只能是抛下了心中多余的心思，急忙的准备上前助拳。
然而于翼还未及赶到，便见四下里杀声四起，宇文忻宇文纯以及于翼转头看去，吓得魂不附体，只见领头一人真如天上太岁魔神下凡一般！
披头散发混身浴血，两眼血红闪烁，胯下宝马也是喷息如箭，脖子上竟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宇文氏小儿，纳命来！”
那人低声大吼一声，拍马上前就来助高突骑，高突骑也一下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消失的高延宗，不由得大喜：“大王！你……”
虽然惊喜，高突骑却也不免被此时的高延宗吓了一跳，这是经历啥了，咋造成这样了？
高延宗没工夫和高突骑寒暄，拍马上前大槊舞舞生风的逮住了宇文纯和宇文忻砍，两人仓皇抽马应对，只是几招下来皆是双臂发麻，暗暗叫苦！
高突骑刚想上去帮忙，谁知高延宗却站稳了两人，甚至连高突骑插进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苦笑着在一旁掠阵。
于翼见状刚准备上前救人，谁料还没反应过来，高延宗已经是一槊将宇文纯捅杀在当场！
宇文忻见状大惊失色，掉转马头便走，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儿！
他超越卫霍的理想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成为举世瞩目的大将军，怎么能死在这儿！
“啊！”
高延宗一槊飞去，将宇文忻钉死在了地上！
连一旁高突骑都是有些目瞪口呆！于翼更是被吓的急忙掉转马头，对四周的将士们高呼：“快撤！快撤退！”
周军见两个主将都死了，也是大为惊惧，在于翼的带领下转头便狂奔逃走了。
而高延宗则是淡然的上前，将宇文忻和宇文纯的头皆割了下来，在高突骑越发诡异的眼神中串成一串儿挂在了马头下……
“我四兄何在？”
高突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对高延宗这突然多出来的行为艺术置评，只是回道：“陛下现如今已经赶到主战场了，我等奉命绞杀周军，如今看来宇文宪残部败相已显，恐怕开始策划突围了！”
高延宗咬牙切齿：“好！还有个宇文宪！今日决不能放走一个姓宇文的！我亲自带兵，绞杀周军中军！”
高突骑闻言便是急忙对高延宗到：“陛下只怕想要留宇文宪一命的……”
高延宗一抹脸上鲜血：“那就各凭本事！反正让我先抓到，没有一个姓宇文的能活着！”
说着高延宗也不管高突骑了，掉转马头便带着自己手下一群人离去了。
而此时刚刚赶回中军大帐的于翼惊慌失措的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宇文宪，宇文宪听说之后同样是震惊万分：“什么！怎么可能！”
宇文宪一时间震惊当场不知所措，呆呆木木的转过头缓缓坐在一旁的大青石上：“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周……”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宪甚至一时间有些哽咽的难以言语，悲伤的情绪弥漫在四周众人，不少大周将士皆是低下头来悲戚。
他们的反突围战策失败了，同时也意味着，此时的他们已经身处齐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大周最后的精锐，已经要败在这场沙苑之战中了！
于翼则没有时间悲伤，上前对宇文宪拱手道：“现在突围还来得及！末将护卫大将军突围，离开沙苑返回长安，此时应当有各地的驻军已经前往长安支援，大将军凭借长安雄伟，又有各地精兵支援，大周国祚如何，犹未可知！”
宇文宪缓缓的摇摇头：“那是后人的事情了，长安另有将帅，国公尉迟迥会带领你们继续作战，而我的职责，就是战死沙苑。”
于翼闻言大急：“大将军……”
“不必多言！”
宇文宪摆手：“我意已决，临行之前我与陛下早有言在先，保卫长安，存续大周，那是你们的职责，而我的使命，就是让齐军折戟沙苑，没有完成这个使命之前，我不会离开！”
于翼张了张嘴，眼中满含热泪，而宇文宪则是长叹一口气：“我会带着全部精锐迎战高突骑，你们向北部突围去吧，齐军对沙苑合围必是从西部和南部部署重兵以防止我们西逃，你们唯一的机会就是从北部突围，沿着齐军架设的浮桥回到华州，从华州改道回长安。”
于翼沉重的点头称是，宇文宪则是抓着他的手：“今天的事情，即将在这里落下帷幕了，以后的事情，就拜托了！”
于翼沉重的点点头，只能是洒泪带着骑兵向北部突围，而宇文宪则是看了看四周的士兵，沉重的叹息一声：“现在还愿意离开的，想要投降的，就尽快离去吧，我不为难你们。”
“大将军！我等俱为周人，焉肯侍奉齐君！愿与大将军同进退，与长安共存亡！”
“对！愿与大将军赴死！”
宇文宪抬起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自脸上缓缓滚落……
“杀了宇文宪！一个不留！”
高延宗怒吼着带着士兵冲入阵中，而高突骑和随后赶到的齐军将领们则是急忙大吼道：“缴械不降！缴械不降！活捉宇文宪！”
“我缴你奶奶个腿儿！”
宇文宪部的周军显然已经杀红眼了，即使是齐军将领们大多数抱着劝降的态度，却依旧没能让他们停下进攻的脚步。
“报！陛下！周军抵抗顽劣！前军诸位将军皆恐怕不能劝降，请陛下斟酌！”
高肃闻言长叹一声：“周人悍勇忠诚，何下于我……”
说着，犹豫了一下之后高肃便是叹息一声：“随他们去吧，只活捉宇文宪，余者不管。”
高肃此言尚未来得及说完，前面便是又急匆匆的跑来了一个传领兵：“报！前军高延宗部回传，已经阵斩了宇文宪！”
高肃闻言却并未如同想象中的兴奋反而却有些恼怒的拍了拍腰间的宝剑：“五郎坏我大事！”
一旁的陈季璩也是上前叹息了一声对高肃拱手道：“陛下应当尽快将殿下的兵马调回，勿使周军震恐。”
高肃火速的命燕子回亲自持自己的号令前往前线找到高延宗，命他即刻回到自己身边，不许外出一步！
不怪高肃如此震怒，实在是高延宗这样做，几乎算是彻底的将北齐和北周划分开了界限，更是让后面的周军生出殊死抵抗的心思，毕竟高延宗马头下面还挂着那么多人头呢……
这搁谁谁看了不害怕啊！
再加上高延宗这种斩尽杀绝的态度，完全打消了周军投降的心思，高肃要的不是灭绝北周，而是要征服北周，所以自从进入北周境内以后再三要求军纪严明，绝不许轻犯百姓，为的就是尽量的缓和北齐和北周之间的矛盾。
让北周的军民知道，齐军的到来不是灭顶之灾，以此来缓和北周军民的抵抗之心，同样也是尽快的完成统一的大愿。
结果让高延宗这么一搞……得了，接下来北周军民不把齐军当成吃人魔头都算是高肃长得帅了！
因此高肃本是要将高延宗痛骂一顿的，只是等到浑身浴血的高延宗回到自己身边，飞驰下马之后便跪倒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臣弟无能！致使大齐损兵折将，罪无可恕！”
看到高延宗这副模样，高肃老毛病又犯了，自是又是心软，难免又想到自己兄弟几人，到最后只剩下高延宗高绍信与自己相依为命，故而多少有几分溺爱之心，竟是一句重话也没说，只是命人带着高延宗下去休息，之后严令燕子回跟紧高延宗，不许他擅自出兵了。
看着高延宗马头下挂着的四颗人头，高肃长叹一声，心下一阵烦躁，只是却也不能上前做戏。
“宇文家诸兄弟皆忠义之臣，朕心甚敬重，无奈战场杀伐刀剑无眼，再见竟是如此……”
高肃长叹一声：“只是万万不可折损了英雄，来人，速以珍贵木匣收藏，命人搜寻尸身，务使其尸首俱全，得以厚葬也。”
尉相愿领命下去吩咐人去做了，高肃又命人以厚礼收敛宇文宪，亲派使者护送宇文宪尸身先行前往长安，向宇文邕表达歉意。
“朕昔日与周主于漳水盟誓，不杀宇文氏，然战阵杀伐，身不由己，只得以厚重棺椁，厚葬义士，略表心意。”
完成这一切之后，高肃下令高突骑等人停止进攻，放开口子，任由周军来去。
“朕不愿多造杀孽，实乃芝兰当道，不得不除，齐周并立，非民之福，朕意在一统四海，非暴虐之主，愿回乡者，即刻遣散，不然，任尔去留，只勿杀也。”
高肃亲自临阵劝降，周军也就渐渐淡了拼死一战的决心，高肃便又严肃道：“诸位皆有亲人父母，齐军亦然，朕所为者，非使家庭离散，夫妻永诀，所为者，乃以战止战，以武止戈！只有一统天下，才能永远的结束战争，使兵士回乡，家人团聚！诸位已经为大周尽心，为周主尽忠，无憾无愧，还是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去吧，这不再是你们的战争了。”
高肃的攻心战术还是有用的，果然一提起家人，周军之中不少人落泪，也就彻底没了参战的心思，虽提不上对高肃感恩戴德，却也没有了之前视若仇敌的愤慨，尤其是大多数人已经和军官失去了联系，自然而然的也就在齐军的遣散下各自回乡了。
即使是有军官束缚的，也已经起了厌战之心，勉强的跟着各自的长官追着于翼的脚步返回长安布防。
彻底的结束了沙苑之战之后，高肃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寻找战死的刘忠与贺楼堰的尸身，收敛之后抚棺痛哭。
这二人皆是昔日就跟随高肃的老人，可以说是与高肃起于微末，未料还没来得及跟高肃享几天福，便战死于此，高肃这样做虽有几分以示恩宠的意思，却也未必没有心下真的悲伤的感觉。
众将劝了许久，高肃才略微平复心境，命各部清点战损，郑元武火速赶回蒲津重新构筑补给线，全军驻扎休整。
虽然高肃怕这一战让齐军元气大伤，以至于士气动摇，然而实际上此时的齐军却并无如高肃所想的那般脆弱，相反，打赢了沙苑之战之后，齐军上下欢欣鼓舞，士气沸腾！
“马上就要杀进长安了！”
“打过沙苑，接下来就是长安，一路坦途再无阻碍！咱们真的要杀进周国的首都，真的要攻灭周国了！”
“真盼望这一天早点来到啊……赶紧打完这场仗，彻底的灭了周国！”
不怪齐军将士上下兴奋鼓舞，实在是齐国虽强，诡异的是这么多年以来，齐周之间的战争多数以周国攻入齐国境内居多……
而齐国自高欢攻沙苑攻玉璧两场仗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再深入过周军腹地了，算起来，他们居然还是第一支要杀进长安的齐军！
这叫他们如何不兴奋？
然而高肃却也不得不考虑攻下长安之后的后勤补给的问题，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等一等郑元武，再加上齐军现在到底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会战，实则是十分疲惫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周军马上大幅度收缩战线了，王轨虽然固守潼关，然而沙苑失守的消息很快就将传到潼关。
王轨是沙场宿将，窦泰虽然不说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最起码的要轻松攻下王轨守卫的潼关也绝不是什么易事。
第430章 权臣
所以高肃在等王轨的反应，看他是主动退兵前往长安支援，还是依旧固守潼关和窦泰死磕。
王轨实则也十分纠结，一方面潼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另一方面，他孤军独守潼关的胜算也不大，他现在同样十分畏惧高肃会分兵来渡过黄河围攻潼关。
到时候自己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长安方面大肆收揽兵马固守还来不及，哪里分得出来兵马来支援他？
到时候齐军围城，他绝对是要被丢出来当弃子拖延齐军的。
王轨有些害怕，又不敢擅自退兵，只能是派人前往长安请求宇文邕的意见。
只是王轨做梦也想不到，宇文邕现在也没功夫答理这些事情了……
宇文宪的尸身被齐国使团送回了长安，长安城上下夹道悲迎，周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不言而喻了！
整个长安上下人心惶惶，再有高肃的密探四处散播消息，几乎整个长安都知道，沙苑之战周军大败，齐军马上就要攻到长安城下了！
一时间长安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浮动，甚至不少朝廷重臣都开始起了些不一样的心思，暗中派人前往齐军阵营与高肃暗通款曲的效忠。
本来身体勉强好了些许的宇文邕在得知沙苑大败，亲眼见到了宇文宪的尸体之后，再一次病倒了，这一次是真的病倒了，即使是名医姚僧垣也满头大汗无能为力。
宇文邕自己也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于是命人将太子宇文召来，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这几日更是疯狂的召见各路大臣，闹得朝廷上同样是风起云涌。
“齐主尚未进军，八成是在等待蒲津过来的粮饷，等到军饷一到，恐怕……”
宇文邕眉头微动：“还有胜算吗？”
尉迟迥躬身：“若以赶到的勤王大军固守长安，凭据长安各个州县，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宇文邕没有回答：“开放府库，散金银于勇士，开牢狱，命死囚守城，朕……”
宇文邕本想强撑着上朝，甚至是前往长安城内接见百姓，安抚军心民心，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宇文邕知道自己露面反而更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宇文邕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跪在一边的宇文：“你带着他去，安抚长安城上下军民，太子……”
宇文浑身一哆嗦：“儿臣在……”
宇文邕厌恶的皱紧了眉头，却也只能是抿了抿嘴，用嘶哑的喉咙尽可能的温和道：“一切听从蜀国公的安排，没什么可怕的。”
“是，是，儿臣知道了。”
宇文邕本想再嘱咐两句，只是一想到这个儿子这个德行，也只能是强行把话全都咽回肚子里了。
说多了他更慌，反而一个也记不住了，反倒是不如直接跟尉迟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