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昙顼更是疑惑了:“那倒不是,只是乃是殷不佞传旨………”
陈昙顼似乎也是听出了毛喜的意思,因此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紧接着便是道:“殷不佞乃是东宫属臣,难道他敢假传圣旨不成?”
毛喜便是一阵捶胸顿足:“大王今日若出京,则死无葬身之地矣!”
陈昙顼大为变色,毛喜便是急忙道:“今尚未出京,则为时未晚,然出宫实为拙劣之举!”
陈昙顼沉默了一阵,便是道:“寡人亦是觉得此时朝野之内多有非议,寡人应当避嫌一段时间………”
毛喜严肃道:“周公辅政,虽惧流言,岂肯避趋?今大陈有天下日浅,国祸继臻,中外危惧!太后深惟至计,方才令大王入省共康庶绩!”
“此乃太后明察之举,前者方为之,后者便废黜?天下间岂闻此理?故而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定是小人居中作耗假传圣旨,乃是嫉妒大王隆宠权柄,意图窃取,若是让此等小人上位,大陈国祚危矣!”
说完毛喜便是跪在地上行礼道:“宗社之重,愿大王三思!如今大王若要因恐惧外出避祸,则置大陈于何等境地!便是大王本人,意图恬淡自然如一乡间富家翁,又岂可得哉!譬如昔日曹爽,一朝失权,悔之晚矣啊!”
陈昙顼伸出手制止了毛喜接下来的话,思索了片刻之后便是为难的看着毛喜道:“只是寡人今已搬出尚书省,却又不尊圣旨外出,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毛喜正色看着陈昙顼:“大王即刻进宫,将此时禀报太后,当面与太后对质,便知真假!”
陈昙顼闻言便是又犹豫了起来………
若是去扬州,尚且还有几分自保之力,可若是赌一把进宫………
成当然爽了,直接解决掉到仲举刘师知这些挡路的绊脚石,然而若是败了………
陈昙顼不由得紧张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一如陈死的那天晚上,召自己进宫之前的那天晚上一样陈昙顼在庭院之内不断的徘徊,不知所措。
若是败了,只怕当场就要为人鱼肉,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赌,还是不赌?
陈昙顼摸着下巴上的短疵思索着,毛喜见状催促道:“大王!”
陈昙顼又是沉思许久,方才是缓缓抬起头:“寡人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只是………寡人却并不能掺和这件事!”
毛喜见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心下大喜,急忙的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臣愿为大王奔走,为大王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陈昙顼看着毛喜,而毛喜也是毫无畏惧的和陈昙顼对视着,许久,陈昙顼方才是缓缓点头:“去吧,寡人要你先替寡人试探一下………最重要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第403章 装病
陈昙顼双眼微眯,而毛喜则是瞬间心领神会:“臣现在便去!”
领军大将吴明彻,现如今整个南陈除了韩子高之外军权最高的人,他的手中掌握着南陈大多数的军队。
所以陈昙顼第一步,就是要试探吴明彻的态度!
吴明彻其实在毛喜说出是为了安成王陈昙顼而来的时候其实便是也就明白过来了.
陈昙顼的事情外面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是清楚的,陈的暴毙其实是有些含混不清的,而针对陈昙顼的怀疑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就没停止过!
毕竟有北齐的前车之鉴,更何况现如今这个世道,说谁不想当皇帝,那纯粹是放屁呢………
因此此时吴明彻便是大概的明白过来陈昙顼的心思,更是明白过来现在的局势了。
“大王对将军可谓是推崇备至,更何况现如今这局势,主弱臣强,孤儿寡母,若无叔父扶持,江山又待如何?”
毛喜轻声的对吴明彻道:“不管是为了大陈的江山社稷,还是为了将军自身的命运前途着想,还望将军谨慎思量啊!”
吴明彻沉吟许久,方才是下定了决心对毛喜道:“请转告安成王,现如今先帝大行,新帝守丧,国家政务难免有所贻误疏漏,而大王处事严谨,执行政务仿佛周公召公,应当留下辅佐新帝安定社稷,处理政务,不要想过多的事情,请大王安心留在京中,扬州之事,自有我等处理。”
毛喜闻言虽然并未狂喜,却是也高兴的对吴明彻躬身道:“将军明鉴!”
吴明彻的态度还是比较暧昧的,吴明彻基本上是处于一种看戏骑墙的状态,谁当皇帝我管不着,谁当皇帝我都拥护,但是可别指着我帮着谁坐上皇位………
意思很简单,谁赢我帮谁!
吴明彻既不会阻碍陈昙顼,也不想帮助陈昙顼,矫诏赶走陈昙顼那是不合规矩的事情,所以我反对,然而欺负孤儿寡母的事情我也不干,谁做皇帝那是你们陈家的家事,和我没关系。
其实陈昙顼和毛喜要的就是吴明彻这样一个态度!
俩人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混身王霸之气一震,让吴明彻这个南朝硕果仅存的大将纳头便拜………
他们要的就是吴明彻不明确支持到仲举刘师知他们就够了!
要是吴明彻也是站在那边的,那才算是彻底玩完了呢………整个朝廷的大军几乎都在人家手上,还怎么蒸?
因此只要知道吴明彻并无要帮对面的意思就好了,只要吴明彻能做壁上观,那么剩下的事情,自然也就只停留在政治斗争层面。
于是陈昙顼这方才是放开手的遥控起了针对到仲举刘师知等人的反击。
这种情况出京肯定是不能出京的,只要出京就是个死!但是强行留在京城也不行,没有理由的赖在京城不走,人家也不是傻子,很有可能就要动用强硬的手段了!
因此陈昙顼搬出了古今中外都在用的一招:装病!
陈昙顼躺在床上,一旁的太医令大汗淋漓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身后的安成侧妃曹淑华则是笑着上前对太医幽幽的道:“太医令,大王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令感受到了曹淑华言语之中的不同意味,因此更为的汗如雨下,咽了口唾沫之后,方才是弓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的连连道:“大王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只是………短时间内怕不能见风见光,也,也经不起舟车劳顿,最近一段时间让大王安心静养闭门谢客,安养一段时间,自然也就好了。”
曹淑华闻言便是笑着挥挥手:“既然如此,就谢过太医令了………”
身后的侍女端着托盘缓缓上前,曹淑华揭开了红布,露出里面一块块金灿灿的金饼:“若是外面有人打听起来大王的病情………您知道该怎么说吧?”
太医令瞥了一眼那托盘内的金饼,急忙的点头哈腰:“自然是,如实禀报,如实禀报!”
曹淑华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送太医令出去。”
侍女们这方才是上前,领着太医令并一盘的金饼出去了。
就在太医令出去之后,陈昙顼便是睁开了双眼,随后猛地便是坐了起来,曹淑华笑着上前攀上陈昙顼:“大王~您要怎么赏我?”
陈昙顼笑着捏了捏曹淑华的脸:“等一会儿好好儿‘赏’你!”
曹淑华刚要有些亲昵之举,便见毛喜已经站在门口了,因此陈昙顼便是悄悄的拍了拍曹淑华身下挺翘,曹淑华白了陈昙顼一眼,随后方才是风情万种的起身缓缓离去了。
毛喜急忙的低着头避让了一下,等到曹淑华走了之后,陈昙顼这方才是对毛喜正色道:“现如今,寡人的身家性命,可就要全部托付于先生了!”
毛喜连忙跪下:“臣焉敢推脱!臣现在就立刻进宫,为大王在太后面前自辩!”
陈昙顼本人是绝对不能动的,因为现在整个建康上下少说得有一万双眼睛在盯着他!
所以陈昙顼现在只能装死,不管有任何动作都会迅速被到仲举等人所知,到时候政治斗争将不可避免的上升到流血事件。
陈昙顼只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毛喜身上,由毛喜为自己奔走,甚至于毛喜的动作必须要快!否则等到到仲举等人反应过来之后,依旧是失败!
陈昙顼这个装病的伎俩根本就瞒不了多久,毛喜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太后沈妙容的话,那陈昙顼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此毛喜不敢怠慢,当下便是急匆匆的出了安成王府,次日凌晨时分,在宫门刚刚打开的一瞬间,毛喜便是迅速的进了宫。
一进宫便是早就有等候在那里的宫人了,见到了毛喜之后急忙的便是上前迎接:“是安成王的人吗?”
毛喜沉默着点了点头,那宫人看了看四周之后,便是低声道:“跟紧了,低着头路上看到谁也不要说话!”
毛喜点了点头,便是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宫人的身后,两人正走着,迎面便是走来两人,宫人急忙的便是拽了拽毛喜的衣袖,随后两人便是面朝宫墙的躬身站到了一旁让路。
“安成王病了?放屁!早不病晚不病,现在让他出京他病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到仲举面色有些难看的快步和同样脸色无比难看的刘师知等人快速的路过了毛喜两人的身侧,两人皆是有些义愤,故而居然未曾注意到此时站在宫墙边上的有一个竟不是宫人穿着。
“分明就是戏耍我等,意欲以此来拖延出京!”
到仲举冷笑着:“拖延出京?做梦!若是不出尚书省还好,现如今连尚书省都不在了,这时候才醒过味来不想走了?晚了!”
到仲举双眼微眯:“下午!就给他一上午的世间,在今天落日之前,安成王还没有离开建康的话,咱们就帮他离开!”
刘师知也同样是脸色阴狠:“我去调动宿卫,一但确定了安成王没有离开建康,就立刻围了安成王府!让他一辈子也不用离开了!”
到仲举也同样是阴沉着点头:“我去联络右卫将军韩子高,确定了事有不逮,就立刻调动新安寺驻军进京维稳!”
“总之就是他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箭在铉上,由不得他!”
两人急匆匆的离去了,毛喜一脸惶然的回头悄悄看了一眼,见两人已经脚步匆匆的走远了,这方才是急忙的拉着那宫人:“快!快带我去见太后!”
宫人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急忙的便是带着毛喜进了太后的寝宫中。
只是他毕竟是外臣,因此只能是站在寝宫外面,被清晨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一面焦急的踱着步子。
“太后正在梳妆,不便相见,有什么事情求见的话,就等午后再来吧。”
毛喜闻言大急:“等不到午后了,再等下去只怕安成王命休矣!请务必禀报太后,臣有要事求见!乃是事关大陈江山的大事!”
侍者闻言有些为难:“太后这时候才刚起,还有一堆事儿没办呢,能容你站在宫外提一声都算是宽容了,还是快去吧,有什么要紧事也等午后再来………”
侍者说着便是要进去了,毛喜见状居然冲上前拉住了侍者:“请务必禀报太后,臣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若是晚了,一切可就全都完了!”
侍者见他无礼,便是恼怒了起来要甩开他,谁了毛喜居然直接准备闯进去!
于是侍者们皆是冲上去:“去叫宿卫来!你干什么!啊!!”
毛喜拼了命的向里面闯,只是终究只是个读书人,被一众侍者们很快便是按在地上,却还是拼命大叫:“太后!臣肩负大陈国祚!太后若不见臣,大陈江山亡矣!大陈国祚就要完了!”
“去!堵住这个疯子的嘴!可别让太后听见了!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把他给咱家丢出去!”
众人正在纠缠,却见一个昭容急匆匆走了出来,却正是太后沈妙容身边侍候的,见状便是大叫一声:“住手!”
众人抬猪一样的抬着毛喜,闻言便是一起丢开了毛喜,毛喜也顾不上痛了,急忙的摘掉头上的破抹布:“呕!咳………请,请禀报太后………哕!请禀报太后,臣有要事禀报!再晚就,就不行了!”
昭容看了毛喜一眼,颇为不快的沉声道:“进来吧,太后准你殿外奏事,你最好真的有天大的大事!”
“一定!一定!”
毛喜连滚带爬的便是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冠带之后,便是跟在昭容身后急匆匆的进了太后的寝宫内。
隔着一道烟罗纱帐和珠帘,只依稀能看清楚些许太后的身形,毛喜也不敢多看,从进来开始便是低着头走到昭容指定的位置,便是跪在地上磕头:“微臣中室记毛喜,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上奏太后!”
“十万火急?”
沈妙容的声音听起来慵懒中透露着几分刚刚苏醒的魅惑,一股子少妇的甜腻味道,勾魂动魄。
而毛喜却根本不敢想这些,因为沈妙容接下来的话便是十分吓人:“这天下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连本宫梳洗的时间都容不下了?”
毛喜急忙的磕头:“顶破天的大事!”
“哈………”
沈妙容似乎是笑了一声,只是冰冷刺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而已:“本宫倒是不知道,这大陈的天,居然都破了!还需要你这样的忠臣来补!”
毛喜咽了口唾沫:“虽未天塌,却也有此一比!臣今日前来,乃是为安成王而来!”
沈妙容似乎是更迷惑了也更不耐烦了:“安成王又怎么了?”
毛喜将到仲举和刘师知的事情说了一遍:“臣乃是代替安成王而来,特地请娘娘的旨意,这道调安成王出京的圣旨,果真是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意思吗!”
诡异的沉默了许久,方才是传来了一声无比严肃的声音:“扶本宫起来!”
帘子缓缓打开,毛喜更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太,鼻尖紧紧的贴着面前的金砖地。
只见一女子缓缓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了纱帘,她身上穿着华贵的月白色织金丝凤凰曳地长裙,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反倒是叫她少了几分皇家威严,多了几分女子柔情。
看起来不过二十五上下的年纪,眉眼中尽是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情,以及汉室女子的温文尔雅。
然而此时这位年纪轻轻便孀居的美艳太后,此时却是面色无比的难看严肃:“宗伯年幼,且忙于先帝丧事,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本宫并不知道此事,也从未下过这样的旨意!”
毛喜闻言便是大声道:“然而安成王已经搬出了尚书省,甚至于那些人还咄咄相逼的要将安成王赶出建康!”
沈妙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你的意思是说………”
毛喜沉声道:“贼子到仲举刘师知,假传圣旨图谋犯上,意图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