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齐 第27节

  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杨会对自己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心存忌惮,但是高肃还是从杨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因此高肃很担心杨会怼自己做甚么不利的事情,这段时间颇为的有些疑神疑鬼,生怕他们给自己也来一套跟高澄一样的业务………

  但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讪笑,捏死你比捏死蚂蚁简单不了多少,还用这么费尽心思的折腾?

  因为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也就没有精神,再加上卢阳乌走了,高肃也沦落到了跟大家一起上课的地步,然而这些东西对于被大儒亲自教导过的他来说早就是小儿科一样的东西了,所以只能是百无聊赖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画了个小人,留着点儿精致的小胡子,只能从这一点依稀的看出些许杨的影子,画完之后就把他绑在树上用小木棍抽用石子丢………

  “哟,四郎,又练剑呢?”

  高肃脸一黑,没搭理高突骑,把手里的小木棍往地上一丢,随后用脚踢踏着小石子,捡起来便是朝着“杨”的额头又是一下:“干嘛?上次回去没被你娘骂啊?”

  虽然高肃说服了卢夫人,但是很显然,在外面大剌剌的到处揽活儿回家的高突骑自然是免不了被卢夫人骂一通然后关在家里抄书的。

  期间高突骑也不停的派人来骚扰过高肃,让他帮自己抄几份分担分担,然而高肃一概已读不回了。

  做兄弟,在心中………

  不过也不是高肃不地道,高肃目前的书法水平来说,卢夫人又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家儿子的虾爬和高肃书法的区别。

  随着南北朝渐渐进入尾声,很多事情也开始逐渐如同秦灭六国一般趋于一统,包括书法。

  此时的书法渐渐的已经从杂乱无章的野草乱生之中逐渐萌生出新的章体,一种全新的道路,属于书法的大道已经缓缓展开!

  此时的书法格局大概是北碑南帖的格局,北方多是无名书法家,而南方多是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

  南方多承继自东晋以来的行草,而北方则是渐渐的开始发展汉代隶书,因为这样的历史轨迹,一种震古烁今的新字体,正在缓缓的孕育。

  也因为如此,南北朝书法被称之为上承汉隶下启唐宋,可以说是在书法发展历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

  而高肃此时会的,就是那个下。

  高肃后世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书法他也略通一二,但是他练的是十分正统的正经颜体,故而他的字呈现了一种超越时代的大气磅礴庄严雄浑。

  然而对于这个连楷体都尚未正式出现的时代来说,高肃的书法字体有一种超越时代的美了。

  要知道颜真卿本人可都得还有个两三百年才刚刚出生呢………

  更何况一个人的书法是有迹可循的,比如颜真卿的前期师初唐四杰是一个模样,学习褚遂良的褚体是一个模样,后来经过张旭的指导,又是另外一副模样,直到渐渐的自己感悟,结合了佛法的哲学思想,方才是顿悟出了颜体这种楷书风格。

  一个人的文艺成就基本上是能够从他的作品中逐渐的看出一个积累的过程,一个逐渐孕育的过程的。

  而高肃如果直接用出来,且先不说他本人的水平压根儿就没到颜真卿的水平,就光说这种横空出世的感觉,只会给人一种不伦不类莫名其妙的感觉。

  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高肃这是低劣的临摹,到时候人家非要高肃说出来临摹的是谁,高肃怎么说?说那个人还得两百多年才出生呢?

  而很明显卢夫人就是那个识货的,人家范阳卢氏出身的大家小姐,不可能不懂书法的。

  高肃自己在学里都是能不写字尽量不写,如果非要写就用行草,就这还能被卢阳乌看出来些许不一样的味道,只不过卢阳乌将之理解为高肃是个书法天才了,毕竟有几分真意和照抄自然是两码事。

  而抄书这种诗卢夫人不可能让高突骑用行草,到时候高肃改不过来写出颜体的味道来怎么办?

  高突骑倒是也没因为这件事生高肃的气,这天兴冲冲的就来找高肃了:“听说你前几日在宫中好生威风!”

  高肃闻言便是抛了抛手中的石子看了高突骑一眼:“你听谁说?”

  高突骑笑着道:“整个邺城都快传遍了!虽然也有很多人说你就是给你大兄跑腿的,但是我还不懂你?肯定是你让你大兄这样说的!”

  高肃闷着个脸,更郁闷了………狠狠的一挥手用石子将纸上的人砸了个窟窿。

  “啊………”

  高肃轻叫了一声,随后便是活动了两下胳膊,高突骑便是上前看了看:“没什么事儿,不是我说你啊四郎,你本身看起来就像个女郎,要是再不习些骑射砍杀,以后看起来跟个小娘一样,如何是好?”

  高肃深以为然,然而他只能偷偷练,因为跟着兄长们练只会被以年纪太小太危险为由赶出去,因此高肃的身体并不算是太强壮………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高突骑一面的给高肃活动着肩膀,一面的跟高肃道:“说起来这个,还是你阿兄他们猛啊!”

  高肃看向高突骑双眼放光的样子微微有些心里不安:“又怎么了?”

  高突骑便是笑着道:“你不知道啊?”

  说着高突骑便是笑着道:“前几天学里外出游学,办曲水流觞,你二兄三兄非说学里有人欺负你,跑过来砸场子来了,大糊涂他们不服,蹦出来挑衅你二兄三兄,结果………哈哈哈!”

  高突骑他们这帮岁数小点儿的纨绔不喜欢斛律武都这些大点儿的纨绔,毕竟前后辈制度几千年都是这个德行的,大年级的孩子欺负低年级的学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中尤其以斛律武都欺负的狠,经常喜欢欺负欺负他们这些比他小的孩子,抢他们的东西,只是高突骑生的身材高大,虽然岁数小却和他们看起来差不多,所以他们都不敢招惹高突骑罢了。

  即使是如此,高突骑也不喜欢斛律武都,背后都管他叫糊涂武都………

  “你二兄三兄蹦起来把他们一顿好揍,十几个人愣是没按住你俩兄长,还叫他们好一顿揍,后来还是先生去了,把他们都抓取临漳县的大牢里讲学去啦,哈哈哈你没看大糊涂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

  高肃表情一变,当下便是丢下高突骑向着自家方向狂奔而去,而身后的高突骑也是急忙的喊着:“哎!四郎!四郎你干嘛去啊?等等我!”

  高肃狂奔着回到了家,一进门便是逮住一个侍者问道:“我二兄三兄回来了没?”

  侍者急忙的便是回道:“方回,王妃方才派人去临漳县取回来的。”

  高肃闻言便是急忙的向着正堂跑去,果然便见高孝珩和高孝琬呲牙咧嘴的坐在那儿,而元仲华则是一脸无奈的坐在一边:“你说你们两个,好端端的跑去做这种事情做甚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说着便是心疼的给呲牙咧嘴的高孝琬擦着药,而一旁的高孝珩也是被他娘亲王氏按着擦药,只是一面擦一面掉眼泪,弄得高孝珩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元仲华这样说,高孝琬便是嘿嘿笑了笑:“谁叫他们………谁叫他们招惹我们的?敢招惹我们兄弟,肯定跟他们没完!”

  元仲华闻言便是手上微微一重,高孝琬立马便是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一旁的高孝珩则是对高孝琬道:“行了三郎,别逞强了………家家,是我硬要拉着三郎去出头的,他们去外面玩居然不叫上我和三郎,我们去了还不把我们当回事儿,我们当然要跟他们打架了………”

  元仲华难免的责怪了高孝珩两句:“二郎,你这么大岁数了,往常看你也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带着弟弟们做这种事呢?”

  高孝珩微微低头称是,高孝琬见状便是急忙道:“跟二兄又没有关系,二兄没叫我试我自己非要去的,我………”

  “闭嘴!”

  元仲华呵斥了高孝琬一声:“你还很骄傲是不是?”

  高孝珩也是低着头微微冲高孝琬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高孝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跪下嘟囔道:“我错了家家,还望家家勿要生气,气大伤身。”

  只是看高孝琬的样子,几乎是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不服两个字………

  高孝珩和高孝琬自然都是逃不过一顿挨训,毕竟这次的事情闹得挺大的,更何况还是在高澄去世不久,难免的让元仲华有些生气。

  但是兄弟二人咬死了就是过去打架的,跟高孝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元仲华心里清楚,为他们兄弟友爱高兴的同时,未免有些气愤二人骗人。

  高肃站在门外,脸色落寞的低着头,但是眼神之中却是火焰不停的燃烧着………

第47章 大傻子

  “四郎,你做什么去啊?”

  跑到大将军府门口的高突骑看到又突然走出来的高肃不免的便是上前有些奇怪的问道,而高肃也是没有避讳自己的愤怒:“打人。”

  高突骑当下便是来劲了,急忙的便是看向高肃:“打人?打谁?”

  高肃双眼微眯的道:“你知不知道斛律武都现在在哪儿?”

  高突骑当下便是笑着道:“那我可太知道了!打他啊,早说啊,四郎你必须带上我,我在就看彼阿奴不顺眼了!”

  高肃当下便是冷笑道:“今天我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我就不姓高!”

  高突骑听高肃说的这句,当下便是心下暗喜,还是你们文化人会装逼,这句话记下,以后也能跟别人用………

  比起这边高家兄弟挨训,斛律武都那边则是十分的喜庆。

  斛律武都他爹斛律光和他爷爷斛律金都不在家,此时都是在晋阳驻防呢,斛律武都本身就是属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再加上斛律武都的家里人十分的护短,又没有汉家这边的规矩森严,所以反倒是家里人都没怎么当回事儿,斛律武都挨了揍,反倒像是挺光荣一样。

  当天晚上一众小哥们儿们便是在邺城最大的酒坊安阳垆煮酒论英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个脸上都是带着点儿彩,还是十几个人打人家哥儿俩,反倒像是赢了一样,十分激动的说着自己当时多么英勇的冲上去如何如何………

  斛律武都喝了一口闷酒,听着他们吹牛,便是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砸,众人便是都安静了下来,彼此看了看彼此。

  “武都,你这是咋了?”

  斛律武都一抹嘴角,脸色已经有些醉意的红润了:“虽说是揍了这哥儿俩一顿,可是终归是不解气,咱们兄弟平白无故的被那酸博士拉去听的脑袋都大了!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跟着愤慨:“谁说不是?要不是看他文质彬彬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我早就甩头走人了………”

  “明明是他们兄弟找事儿,反倒是咱们跟着一块儿受罪,端的不是物事!”

  “武都,你就说咋办罢!”

  斛律武都当下便是一拍桌子:“今儿大口吃酒大口吃肉,明儿咱们就去找那兄弟俩的不是!忒得把这口恶气出尽,方才算了账!”

  “对!找他们!”

  众人都是附和,斛律武都便是端起酒盏:“来!喝了酒,明儿找他们!”

  “找他们!”

  众人都是附和着,气氛越发热烈,一番畅饮,一众少年也不知道收敛,当下个个皆是灌的面红耳赤。

  斛律武都这方才是站起身来,众人都看向他,斛律武都便是笑着道:“撒尿!看什么?”

  众人哄笑一声,便是又都各自喝酒聊天打屁去了,有的还招呼斛律武都:“可别走了或是醉倒在哪儿。”

  斛律武都笑骂一声:“乃翁再饮十坛你也不是对手,等着,一会儿我就回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于是斛律武都便是在众人哄笑声中出了门,准备随便找个小巷子解决了,施施然的抚着肚子,看脚步已然有些轻浮了。

  方出门没几步,稳了稳眯着眼看了看西落的日头,咂了咂嘴便是准备去撒尿。

  谁料这个时候便直觉的一阵风从身边掠过,斛律武都被撞得脚步慌乱了一下,差点儿倒在地上,方要破口大骂,便觉得头上一散,抬手去摸,他娘给他地紫金冠早就是没了踪影!

  斛律武都冷汗一冒,酒醒了几分,定睛看去,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消失在了街角巷尾。

  斛律武都也顾不上许多,当下便是大骂:“好个小贼!抢到老子面前了!给我站住!”

  喊着也不顾叫人,独自的便是迈开步子冲了出去,追着那道身影便是一阵横冲直撞。

  就在气喘吁吁即将力尽之时,却见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斛律武都一看,便是冷笑一声:“跑,怎么不跑了?娘的,一会儿爷们儿把你扒皮抽筋………”

  却原来是跑进了死胡同,四下只有两人,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个面具纯白一片,想来是街头巷尾随便买的,还没画上鬼面。

  “藏头露尾的鼠辈,这回没地方跑了?”

  高肃冷冷的看着斛律武都没有说话,斛律武都刚要上前,便是敏锐的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猛地一回头!

  眼前只见一黑,紧接着便是听到一声断喝:“打!”

  却原来是被套住了麻袋,方要挣扎,便觉得脚下一空摔倒在地,斛律武都痛呼一声,破口大骂:“阴险小人!有本事放开乃翁,你………”

  “你还乃翁上了,这回看看谁是乃翁!”

  说着便是直觉一阵拳打脚踢,斛律武都一面招架着一面的破口大骂。

  “艹!四郎,上棍子!今儿不把你头削开,我就不姓高!”

  斛律武都一怔,随后便是察觉到身上一阵阵棍棒交加,一面痛叫一面大呼:“高突骑!你个小兔崽子!别让老子逮到你!”

  身上的动作一停,随后便是一阵弱弱的声音:“四郎,他咋知道是我啊………”

  高肃:“………”

  你说呢大哥,你猜我戴个面具是为了啥?你叫我四郎哪像直接叫我高孝来的明白啊?

  高肃将面具一脱,高突骑便是有些弱弱的道:“现在咋办啊?”

  斛律武都刚要说什么,便听高肃阴恻恻的道:“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了。”

  “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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