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说之前的那首“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说的其实是高肃，尤其是在高肃的童年经历被“曝光”之后，就更是增加了可信度了！
不光是邺城，整个天下都颇为的惊讶，原来高肃的亲生母亲居然是高门荥阳郑氏嫡脉出身！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其实他们还真的没探究过这位低调大王的亲生母亲是谁！
这个出身让本身就在北齐内部声望颇高的高肃更是备受推崇，自然而然的，各种各样的传言和童谣便是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有人说之前和士开和祖的解释错了，河南河北并不是指的河间，而这句话很明显的是在说高肃而并非河间王高孝琬！
因为高肃正是从河南荥阳出生从河北邺城长大，应证了河南种谷河北生，而白杨树头之前祖等人解释是因为高孝琬长的英俊，以白杨树来形容高孝琬，然而若是说起英俊，众兄弟当中谁能比的上高肃英俊？
所以不少人都认为，这句话实则应当是指高肃将成为北齐下一代皇帝，等到他登基的时候就将设立金鸡，大赦天下！
高湛因此最近的心情很不好，所以祖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当真是在高湛的雷区上行走了，只要行差踏错一步，绝对没命！
第343章 芜菁
只是祖却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相反的越发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殊死一搏，尽可能的劝高湛尽快退位，只有将皇位交给年仅十一岁的太子高纬，那么自己作为东宫从龙之臣就能成功的掌控朝政局面，大齐就还有得救！
因此祖没有因为高湛的怒火而退缩，相反他越发慷慨激昂的对高湛吼了起来：“陛下为什么看不起项王呢？项羽的才能本领高强，只是没有天命的照应罢了！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为！想当初项羽一介平民，率一群乌合之众，仅用了五年时间就成就了霸业，裂土天下，分食强秦！何等的英雄气概，气吞山河的模样震惊了天下！”
高湛听到祖这样说反倒是来了兴趣，按下心思的听祖继续说着，只是祖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没让高湛当场脑出血………
祖虽然趴在地上十分狼狈，却依旧高昂着头颅看着高湛道：“反观之陛下！您不过是凭借父兄的功业，才做了皇帝！若无神武创业，襄、宣奠基，陛下您难道能够坐得稳江山吗？大齐能够鼎立三国，虎视天下吗？”
祖今天可以说是每一句都在往高湛的雷区上走，连一旁的刘桃枝都是听的满脑门子汗，心中暗自的为祖揪心！
然而祖似乎是没有注意到高湛越来越黑的脸，也似乎是注意到了，但是今天偏就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故而臣以为不能小看项羽，至少陛下身为人君，不应该看不起项羽！至于臣，臣怎么敢同范增相比！即使是汉相张子房，臣也差之远矣！”
“昔日汉高帝时张良辅佐太子，尚且需借助四皓的力量，才算是决定了汉朝的后嗣，开四百年大汉基业，功比千秋！然而臣位不在辅弼，只是一疏外之人，说这些话不过是竭力尽忠，劝请陛下禅让，使陛下尊为太上皇，请太子位居帝座！尽早定下后续人伦，于己于子，都有大利！若陛下能听臣之一言，区区张良的功业，又何足挂齿！”
不过祖这个语言艺术的确是不咋地………虽然高湛心里的确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祖这样说还是激起了高湛的反感。
尤其是将他和项羽相比，说他甚至还不如项羽这一段！更是让他恼羞成怒无地自容，却又无力反驳。
因此暴怒的高湛起身便是继续对着祖输出着，抽了祖将近两百来鞭，祖虽然一直在大喊大叫，然而希奇的是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求饶一句！
暴怒的高湛命刘桃枝上前取来粪土一把一把的塞进祖的嘴中，祖却依旧是支支吾吾的大喊着，高湛又抽了几下解了气，这方才是命人将已经昏死的祖带了下去。
谁能想得到，这个被称之为贼的人，这个将抽象发挥到了极致的人，最后却反倒是成为北齐最后一个敢于直言犯谏的忠直臣子！
高湛还是念旧情的，也或许是清楚祖说的都是对的，所以高湛并没有真的对祖做甚么，只是将他流放到了光州。
而祖的事迹很快便是传遍了整个北齐，不光是高纬对他十分感激，就连天下间的百姓对他也是十分敬仰，当出现一个拟人皇帝的时候，不那么拟人的祖反倒是成为了伟人了。
不仅如此，虽然说是流放，但是实际上因为这个缘故，就连光州刺史李祖勋都将祖待若座上宾，所有一应衣食住行全都由李祖勋给承包了下来。
和士开显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祖，打蛇不死的道理和士开还是明白的。
所以和士开安排了光州别驾张奉礼来揭穿这件事，并且纠结了一大群大臣上朝控告祖，说祖虽然是待罪之身，在光州却如同刺史一样！
就这样，才刚消下去一点火气的高湛再一次大怒，这一次他亲自下去了圣旨将李祖勋斥责了一顿，并且下令将祖单独挖一个地牢出来，不许任何人探望！
因此祖十分悲催的从座上宾重新变成了阶下囚，甚至于因为高湛的圣旨，还必须是单独给他挖了一个深坑地牢。
和士开或许还是想起了曾经两个人一起亲密无间合作的日子，所以终究是没有忍心对祖下杀手………
“这个，祖先生要用的蜡烛。”
负责看守祖的守卫老老实实的接了过来，随后那李祖勋的家人便是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本书道：“这都是祖先生对使君提起过的要看的书，使君说过夜晚读书终究不好，虽然有这牛油大蜡光亮，也怕坏了眼睛，所以等明日你再给先生，知道了吗？”
守卫急忙的便是陪着笑应下了，然而等那人走了之后，守卫却是看了看四周，之后便是将牛油大蜡塞进了怀中，反倒是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粗壮的蜡烛，诡异的泛着些许的青色的光………
“祖先生，这是您要的蜡烛，还有之前您说的书，都给您送来了。”
这个地牢真不愧是地牢，只有四四方方的一个深坑，上面铺着铁栏杆，祖仿佛困兽一样的就待在坑底。
听到守卫的声音，祖便是笑着谢过了：“烦请坠下来，我在这儿接着呢。”
守卫便是掏出送饭的小篮子，将东西全都放在篮子里面缓缓的放了下去………
祖如获至宝的急忙点燃了蜡烛之后就着烛光如饥似渴的读起书来了，地牢的生活枯燥无味，每天面对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和四周光秃秃的墙壁，又没人交流，祖这几日是真的觉得自己都快死了！
好在虽然李祖勋不敢明面接济自己了，暗中依旧用这种方式在帮助着自己，看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祖感慨了一声，随后便是沉心读起书来，只是………咦？这蜡烛的烟怎得如此呛人？
祖抹了抹被蜡烛的烟呛得有些发辣眼睛，没当回事儿便是继续的俯身读书………
然而次日一早，坑洞之中先是传来了慌张的声音，之后慢慢的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原本还在纳闷儿今天天怎么这么暗的祖终于在焦虑中察觉出来不对味儿了………他瞎了！
“和侍中这一招真是妙！藏在蜡烛中的芜菁种子燃烧起来令人致盲，他祖孝征就是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和士开得意的笑了笑，随后便是装做悲天悯人的样子对身边的张奉礼道：“你看看我终究是心慈手软，还是念及旧情了，罢了，就让他日后做一村野瞎翁，了此残生吧。”
张奉礼虽然面上夸赞和士开宅心仁厚，心中却是一阵阵泛寒，对于祖来说，这不比杀了他好受多少啊………甚至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呢！
和士开随后便是双眼微眯着：“至于接下来，还是主要顾及一下咱们的下一个敌人吧！”
高睿忙于北线应对幽州兵马，所以祖的事情他甚至是到了第三天才知道的！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呢？也只能是泄愤的处理一部分和士开的势力，这早就让和士开十分不满了。
至于高睿为什么这么忙，则是因为显然他和段韶斛律光才是真正的明白人，他们都清楚躲到晋阳并不是万事大吉了，更清楚目前高肃放缓了进攻的速度甚至于开始转攻为守并不是因为高肃畏惧了，更不是因为幽州军的实力不行。
恰恰相反！
他们在等，在等一场大雪，在等河水冰封，等寒冬凛至！
高肃知道，高睿知道，段韶和斛律光他们全都知道！
冬天，才是幽州军这群来自北方的狼的主场，比起晋阳兵马来说，常年出塞作战的幽州军更熟悉如何在冰天雪地中作战，更清楚严寒的威力。
尤其是幽州冬天的风雪，如刀剑一般凌冽，到时候进攻幽州的朝廷兵马将面对比起幽州军更恐怖的天灾。
所以高肃此时龟缩不动，就是在等这天然的屏障落下，等到数九寒冬之时，高肃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敞开他漫长的战线，不必再在意身后幽州的安危。
到时候原本占据优势的朝廷兵马转瞬就将攻守易势，高肃可以随心所欲的向前拉长战线进攻，而朝廷兵马却不得不考虑从晋阳到幽州的漫长战线的补给问题，以及就算是到了幽州城下，又该如何啃掉这座被冰雪包围的城市！
高睿最近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他要在大雪降临之前尽快的筹备足够远征的粮草辎重，开辟出一条足够安全的供给线。
这一切，都需要和天赛跑，和时间赛跑………
在这段时间段韶也在不断的寻求突进，同时尽可能的保全恒州，毕竟失去恒州退守朔州的话，朝廷将十分被动的彻底陷入防守之中。
然而这段时间双方在恒州和燕州之间你来我往，互有攻伐，却始终谁也不能拿下谁。
段韶惊叹于郑绍元小小年纪，却如此胆大心细，而郑绍元同样被段韶老辣的兵法治的心服口服。
两人掐的火热，而此时陷入对峙状态的赵州和冀州却是诡异的安静，高肃就在冀州重新编军练军，将冀州兵马和朝廷的援军重新整编成军，不断的从幽州运输囤积粮草。
他们都在等，等这个决战的时刻到来………
“下雪了！”
高肃猛地掀开军帐走了出来，看着漫天飞雪，一旁的花木兰惊喜的对高肃道：“大王！冀州已经飞雪了，幽州想必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进军吧！”
高肃也是微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接着落下的雪花，那洁白的雪缓缓落在他手中，顷刻间化为雪水………
“大王！下雪了！是不是该进军了！”
一众将领也是兴奋的冲了过来对高肃说着，而高肃则是微笑着轻声道：“是啊，是时候………进军了！”
“下雪了！大帅！下雪了！”
斛律羡站在赵州城上看着漫天飞雪，许久方才是闭上双眼长长的叹息一声：“雪啊雪啊，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你一来，这人世间，怕是又要多少血肉横飞了………”
比起斛律羡的感慨，城下的斛律武都则是脸色阴沉的不断磨着手中的刀，一下，两下………
“杀！！！”
斛律武都嘶吼了一声，一刀便是将一个爬上城墙的幽州军砍下了城头，他灰头土脸的对四周士兵们大吼道：“把这帮乡巴佬土包子给我赶回幽州老家去！”
说着斛律武都居然冲上前一把将云梯的挂钩给抓了下来，随后怒吼一声，居然硬生生的将不知道上面挂了多少人的云梯给硬生生推了下去！
这一壮举也是震惊了城头上无数的士兵，这还是人吗？得多大力气能把本就又长又重的云梯给硬生生推倒啊！
当然斛律武都这样做也果然振奋了守军，大家皆是嘶吼着，便是硬生生将要压上城墙的幽州军居然又给压了回去！
“大王！让我带人冲一波吧！”
一旁的窦泰对高肃沉声抱拳，而高肃则是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飞雪依旧未止，却能看出天色越来越暗了，应当是要天黑了。
因此高肃只是摇了摇头：“损失太了，停止攻城，鸣金回营。”
众将闻言无奈，也只能是领命去了，前面正在指挥攻城的刘忠也只能是心有不甘的命人鸣金收兵了。
虽然并未打下来，但是高肃看起来似乎是并不特别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思和周围的将帅们说笑。
比起高肃的随意，赵州这边就显得很是凄惨了。
几乎是在幽州军退军的同一时间，斛律武都便是浑身失去了气力倒在地上，四周的士兵急忙的将他搀扶起来。
没多长时间斛律羡也是听说了急匆匆的赶来，看到斛律武都已经脱力的样子，便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何苦如此？时间还长，应当保存自己………”
斛律武都已经连回话的力气却都没有了………
第344章 廖化
今天看起来好像是今天幽州军败了，朝廷军又一次守住了赵州。
然而实际上朝廷军今天的损失可要比幽州军惨多了………
更何况，今天其实上的都是之前改编的冀州兵马，所以赵州军感觉压力还不是特别的大，然而仅仅是几个月的改编锻炼，已经将冀州军改变的战力翻了不止一倍！
面对这支似乎该换了面貌的冀州军来说，赵州军完全不是对手！
今天如果不是斛律武都来这么一出的话，能不能守住还真是两说。
因此斛律羡已经将赵州的情况上报给了斛律光，在他看来，赵州城破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真正要保住赵州，乃至保存邺城，最终还是要将视线看向其他阵线。
比如此时纠结了浩浩荡荡将近二十万朝廷大军，几乎掏空了整个晋阳霸府的怀朔兵马，正在挥师挺进太行山，向东逼近幽州！
只要能拿下高肃的老家，那么高肃顷刻之间便是成为了丧家之犬，之后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轻而易举了。
恐怕目前他们能做到的只有将视线尽可能的投注于大战场上的战略布置了，因为他们不得不悲观的承认，幽州军的勇猛的确不是他们能比的。
怀朔子弟们过的太过松弛了，就更不用说这些地方强宗子弟了，他们根本不是训练精良的幽州军的对手！
甚至幽州军还没有出手，仅仅是同为地方军的冀州强宗子弟出手，就已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了，这样下去，他们一定顶不住的………
军队力量的差距，并不是将帅的能力能够弥补的。
若是按照斛律羡的布置的话，死守在这赵州城，不如尽快收缩兵力，干脆连邺城都不要了，直接退守晋阳，或许还有可能大幅度消耗幽州军的体力，最起码的守住晋阳尚能保住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就在那二十万扑向幽州城的士兵身上………
“敌军！西北角，接近！”
萧方等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铺天盖地的红渐渐逼近，一向沉稳的脸上竟也不免挂上了几分兴奋激动：“开门，迎客！”
“得令！”
只见幽州城头上缓缓的落下了四道长帛，号角声震天而起，城头上更是一片杀声！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