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冀州军现在看起来比那些幽州军都好像更听高肃的话！甚至于提起高肃的时候都不免带上几分崇拜的神色！
斛律武都诧异之下，也只能是默默的打消了策反他们的心思。
只是斛律武都心下也是惊疑不定，这个高肃是有什么催眠之类的邪术不成？怎么刚到手不到半个月的冀州军，能被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身到心的完全折服？
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斛律光在得知赵州已经沦陷之后也是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火速亲自进宫向高湛请了一道圣旨。
几日之后，从邺城传檄天下，正是确认高肃及幽州方面为反贼，号召天下各州郡立刻起兵勤王！
并且直接点名了齐州济州兖州，立刻率兵向北渡过黄河，进攻沧州瀛洲冀州一线，第一任务是解围赵州，第二任务是全线溃败幽州军现在构成的冀州瀛洲沧州战线。
同时北面的段韶高睿也开始组织兵马自朔州、显州、肆州向东挺进太行山，兵锋直指幽州！
高肃看起来似乎是四面楚歌开始全面迎敌，然而实施情况果然如此吗？
实际上除了这几个被点名的州郡之外，大多数州郡对这件事完全是做壁上观，这要是外战你号召我们起兵勤王还好，内战，更何况还是宗室起兵………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换个皇帝有什么不行的………
甚至于连杯点名的几个州郡当中，做样子者居多，而离得远的青州刺史更是直接装作不知道了。
青州刺史乃是当初的青州刺史高浚的属下，本身就是亲宗室一派的，高浚被杀这件事本身就让青州士民对中央朝廷十分不满，再加上高湛登基之后的种种表现让人十分失望。
去年山东受灾，若不是青州家底厚，或许下场比之山东别的州郡好不到哪儿去！
这种情况下你叫山东士民怎么对高湛尽心尽力？
所以其实大多数州郡都是抱着观察的态势的，看似四面楚歌，实际上高肃面临的阻挡依旧是那些人没什么变化。
然而高湛却信以为真了，不仅如此，前往晋阳之后的高湛再一次陷入到了自我享受之中，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高肃造反了。
高湛将所有的政务和军事临时指挥权全权交给了高睿，他自己则是一头扎进了后宫之中再一次不出来了………
第342章 恼羞成怒
实则高湛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理解，因为此时最起码，朝廷兵马看起来已经遏制住了高肃的攻势。
而对于高湛这种懂得及时行乐的人来说，这样就够了。
然而情况对于和士开来说却越来越危急了起来………
概因此时非常时刻，自然行非常手段，所有的军政要务被高湛全权交付给太尉高睿来掌管。
到了这个时候，类似和士开这种幸臣宠臣反而是最不吃香的哪一种，毕竟佞幸小人玩玩儿得了，真的做事还是要靠高睿这种正经人。
因此原本还被和士开稳压一头的高睿，此时居然反客为主，居然一脚将和士开给踹下去了！
并且更要命的是，高睿居然对祖颇为的看重！
是的，在此时人材凋敝的北齐朝廷内部，连七八十岁的赵彦深都被拉出来做了这么多年事儿，高睿早就对此十分不满了。
因此当高睿开始掌权之后，就开始大力的支持祖上位，毕竟祖虽然人品不行，但是这么多年的能力还是摆在这儿的。
而祖一上位也果然展示了他高超的政治手段，他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大力裁汰冗员，选拔能人名士，打击内侍阉宦，还政于外朝………
短短数日，这北齐朝廷居然一扫而空！
在祖和高睿的联手之下，这腐朽不堪的政权居然出现了几分回光返照的清明，一时间上下政务一肃海晏河清，竟颇有几分欣欣向荣之感！
只是祖的所作所为很显然的触犯了两个阶层的利益，第一个自然是和士开，现在这帮裁汰的冗员基本上都是攀附他上来的，这一切不就相当于切到他的大动脉上了吗！
另一个则是祖之前大力依附陆令萱，陆令萱倚靠阉宦参与朝政，这几日才刚刚有了点儿苗头，就让祖给一拳头打回去了。
这让两人如何不恼？
因此感受到高睿和祖威胁的两人居然默契的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同盟………先除掉祖，再除掉高睿！
若是任由两人继续下去，日后这北齐还有你我的一席之地吗？
将高睿放在祖后面的原因很简单，毕竟现在高肃还在叛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平掉呢，所以高睿留着还有用。
但是等到高肃这狡兔死的时候，就是高睿这个走狗被烹杀的时候！
祖也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对他们俩下手，就是已经做好了翻脸的准备，所以在他们还没动手的时候，祖已经率先出击了！
祖最近也是在手下收揽了一大批人，这些人当中祖选了几个有才能的作为心腹，其中一个黄门侍郎刘逖，当年便是祖的故交好友，因为如今见祖权势在身，便是前来依附，祖对他也是十分信任。
因此祖便是暗中勾连了一大批臣子，命刘逖写一封奏疏，这封奏疏相当骇人，以至于刘逖就算是读都读的浑身冷汗直冒！
祖在这封奏疏之中将高湛登基以来的所有弊政全都说了一遍，并且兵锋直指和士开赵彦深等人！
在奏疏中几乎是向大半个朝廷开启了大规模AOE的狂喷攻击，着重照顾了和士开赵彦深这两个，指责他们两人一个是佞幸小人，一个尸位素餐，朝廷交到这两人的手中，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祖似乎也是看出了刘逖的恐惧，因此反倒是笑着安慰刘逖道：“你放心，你只要提出来，我们之后便会响应，到时候群情激愤，陛下也必定被朝廷裹挟，你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祖算是挺照顾这个老友了，把这个出头的机会交给了刘逖，虽然风险肯定是有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有祖和高睿这一文一武双管齐下，如今朝廷内外也大多是两人的人，所以只要光明正大的提出来，还真没准儿是十拿九稳的！
只是刘逖看向祖的眼神却是有些不一样的味道………我拿你当亲哥，你是真拿我当老表啊！
你让我当这个出头鸟，这不是叫我找死去吗！
就算是成功了又怎么样？那和士开盛宠如此，自己作为第一个出头的人，高湛不记恨自己才怪呢！
让皇帝记恨上，能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面上虽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回家之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的刘逖还是猛然起身，决定做下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次日清晨，甚至在群臣还没有进宫的时候，一直留在尚书省的和士开赵彦深便是率领尚书省众人，揣着那封奏疏，气势汹汹的走进了昭阳殿内………
“召祖！让他立刻给我滚进宫来！”
起床气伴随着被逼宫的惊悚，高湛清醒过来之后恨不得活嚼了祖！
因此当祖赶到昭阳殿的第一刻，高湛甚至连话都没让祖说，居然丝毫没有皇帝威仪的冲上前去一拳将祖给撂倒在地！
满脸懵逼的祖大概的便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心下暗骂了几声刘逖不是东西，之后便是也没心思想这些了，急忙的便是抱住脑袋，趴在地上啊啊惨叫着，任由高湛往自己身上宣泄着怒火。
等到高湛打累了，这方才是双手叉腰的喘息一会儿之后对祖怒道：“为什么要污蔑我的和士开！”
祖闻言便是急忙的对高湛大叫道：“臣没有污蔑和士开！臣还是和士开提拔上来的，能有如今的官职全都是和士开的功劳，如果不是和士开做的太过分的话，臣又怎么会如此！”
高湛原本叉着腰转身准备回座位上了，闻言便是转身看向祖又走了回来：“你还知道啊！难怪人都道你是小人！朕今日真是看清了你了！果然是个小人！”
祖闻言努力的挣扎起来跪在地上对高湛大声道：“臣就算是小人，也是大齐的小人！是齐臣当中的小人！而和士开名为齐臣，实为齐贼！陛下既然问起来了，臣也不免将心中的不痛快全都一吐为快！”
祖说着，居然抬起头慷慨激昂的看着高湛：“自陛下登基以来，亲近小人而远离贤臣，重用的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等人尽皆是玩弄权势的佞臣奸臣！”
“他们控制朝廷，同吏部尚书尉瑾等内外勾结，互为表里，卖官鬻狱，政以贿成，这些事情早就为天下歌谣传唱，普天之下莫不知之！难道只有陛下您没有听到吗！”
高湛的脸颊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祖却越发的来劲了，他心中的那股子火焰燃烧着，居然将他也锻造成了一个忠直烈臣！
“陛下的所作所为若被有识之士知道，岂能为四裔所知？如今幽州起兵叛乱，概因陛下如此！陛下多年以来耽于享乐而疏于朝政，大权早为奸臣掠夺，不修德行方才招致灾祸！陛下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臣担心大齐的天下就要丢掉了。”
四裔即幽州、崇山、三危、羽山四个边远地区，因在四方边裔，故称四裔，祖的意思就是说幽州之所以造反就是因为知道你高湛在中央朝廷的所作所为，才会这样！是你自己没有德行才会被造反的！
高湛哪里爱听？当下便是恼羞成怒，然而他自己也知道祖说的是实话，因此瞬间红温的冲上前去，对祖怒道：“你这是在诽谤朕！你敢这样羞辱曲解朕，你心中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祖闻言抬头看着高湛道：“臣正是因为心中有陛下，才敢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臣真的是毁谤曲解陛下吗？难道陛下没有娶下人的女儿吗！这难道是一个天子该做的事情吗！”
祖今天简直是出了破晓配轻语，沉默又破防啊………
就连高湛都满面涨红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不久前，高湛微服私访，在街道上恰好碰上了一个姑娘，而这个姑娘………是山东来的灾民，活不下去了卖身为奴只求葬父葬母的那种。
有一说一，为什么有灾民你做皇帝的心里没数吗？
皇帝身为君父，身为天下所有百姓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子民因为自己而受苦受难，不仅没有生出悔过之心，相反还生出了色心………
没错，高湛买下来了………
并且带回宫这几日夜夜声色好不快活，甚至食髓知味，还专门命阉宦在灾民当中寻找那些落难的美女，将她们买回宫里，供自己淫乐。
人，怎么可以畜生到这种地步………
就这种拟人行为，连祖都深感不齿，而高湛显然也是清楚自己做的不人道，因此涨红了脸，好久方才是从嘴里憋出来几句：“那，那是因为………因为女孩儿吃不起饭！朕可怜她方才带回宫中收养了她！”
祖闻言就更刀刀出暴击了：“陛下既然知道天下人吃不饱饭，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却要用这种方式，难道只有美女值得救济吗？天下的百姓嗷嗷待哺，而陛下您却只顾着将她们的女儿买进宫中，这难道是天子应该做的吗！”
这回高湛是真的哑口无言了，然而，祖或许忘了，人在嘴炮输到恼羞成怒的时候，是会动手的………
高湛猛地抄起一旁刘桃枝手上熟悉的金丝大环刀，用上面的刀环猛地砸击祖，刀刀都朝着他的嘴上砸去，似乎是想砸烂这张说实话的嘴。
祖被高湛猛地朝着脸上敲击着刀环，没多久便是打落了两颗牙齿，当下只觉得一阵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锐气也是瞬间消散………
三刀打碎海瑞魂，陛下臣是自己人！
挨了几刀的祖很快就老实了，眼神也瞬间清澈了，他娘的高湛这是一点儿情面不讲，这是要活活打死自己啊！
于是他急忙的便是抱着头对高湛大喊着：“不杀我！陛下您就会得到好名声！杀了我，我会得到好名声！您如果想得好名声，就不要杀我，我为您炼制金丹！”
高湛也是一时力虚，便是喘着粗气的收起了手。
是的，高湛也如同这个世界上古今的帝王一样，当他尝到了最顶尖的权力滋味，当他已经成为天下唯一的一个至尊的时候，任何佳肴美食美女华衣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了，这人世间只有一件东西能让他们如此的热切，如此的着迷，从古至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谁也不能免俗，那就是………
长生！
高湛组织了一大批佛道的练气士在宫中大炼金丹，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都往里面加，什么一百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处子经血，什么上古传承下来的丹汞，什么终南山出产的水银………
反正只要是下面人吃了没有立刻死的东西，高湛都往嘴里送………
尤其是在高肃造反了之后，高湛催促那些练气士炼丹的速度越发紧迫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如同东汉淮南王刘安一样，一颗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了！
到时候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便是排山倒海，奔雷驭电，区区幽州兵马，不过是弹指之间便是灰飞烟灭！
恰好，祖在这方面颇为的有研究………
是的，不得不说祖确实是个人才，如果不是他真的太抽象的话，估计高氏几代人一定会把他当成陈元康那样的重臣用，也不至于沦落到跟和士开这种人混的地步。
祖年轻的时候不仅在诗词丹青音律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就连医学和丹药他都是略有研究。
高湛不是没有想过让祖一起来炼丹，但是祖那是什么人？他现在可是已经励志要成为大丞相的人，怎么可能还跟以往一样跑去跟一帮江湖骗子玩佞幸那套？
因此祖一直以政务繁忙为由暗中拒绝高湛委婉的提议，高湛毕竟也清楚这种事情见不得光，因此只敢暗中安排，也不敢逼着祖一个朝廷官员真的不干正事儿跑来给自己炼丹，因此也只得作罢。
只是如今为了活命，自然是什么都好说了………
果然高湛便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鼻青脸肿的祖，心中的火其实还没去尽，便是对祖骂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只是想着多少也有些长进方才留你在身边，未料这么多年还是这个德行！看来真该如我兄长们说的，不该用你这小人！”
祖埋在地上抽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这是他永远不愿意提及的耻辱！
年轻的时候祖承认他的确是因为一些幼稚的想法，犯下了不少荒唐的错误，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他再也不想………成为曾经的那个贼了！
因此祖虽然心下畏惧，却突然又鼓起勇气，对高湛开口闷声道：“陛下有一范增而不知用，反倒是斥责他是小人，这样做真的是贤明的君主该做的吗？”
高湛显然是没料到已经求饶的祖居然还有胆子开口，当下先是怔怔的看着趴在那里的祖，随后便是大怒：“你自比范增，那么朕就是项籍了？！”
项羽的下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结局，况且项羽这个人的评价颇为的两极分化，有的钦佩他不肯过江东的豪气，以及鸿门宴上讲义气的行为。
然而大多数古人官面上还是把项羽当作反面教材来教导皇子龙孙的，不要如同项羽一般昏聩不明，不能虚心纳谏，以至兵败身死的下场。
因此由不得高湛不生气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个时间节点，难道朕是项羽，他高肃是刘邦不成？！
高湛双眼微眯的看着祖，眼神之中已经出现杀意了。
由不得高湛不心慌紧张，实在是最近北齐境内的童谣未免有些太多了些！
尤其是在高肃起兵之后，京中颇为的传出了不少邪乎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