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高孝瑜在，自己甚至连玩都玩不痛快！这段时间以来高孝瑜对自己的劝谏，以及勤勤恳恳的执政，此时在高湛的眼中都变得如此的居心不良，变得如此的………厌恶！
高湛越想越恼火，便是冷哼一声拂袖进了里面上座。
没多时高孝瑜回来了，高湛瞥了他一眼，心中怒火依旧没有消减。
于是当高孝瑜落座之后，高湛便是似笑非笑的端起酒杯：“河南王去哪儿了？这中途避席，回来总得自罚一杯吧！”
高孝瑜本身就有事情要求高湛，此时听高湛这么一说，便是痛快的起身笑着应下，对众人道恼之后便是干脆利落的一杯饮下肚！
高湛见状双眼微眯，心下一阵冷笑，料定高孝瑜必定是为了那个女人方才如此，因此心中更是不满恼火，便是一杯接一杯的找借口堵高孝瑜的嘴。
高孝瑜想开口却总是被高湛给堵住，只能是苦着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渐渐的高孝瑜已经是醉的不行，甚至连肚子都胀大的可怕，四周众人见了，都有些害怕，便是都不敢再劝了。
高湛也方才是稍微的平息了一点怒火，正准备就此罢休，让内侍搀扶高孝瑜下去休息。
谁料这时候尔朱摩女实在放心不下高孝瑜，见高孝瑜为了自己如此拼命，心下自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便是悄悄的上前劝高孝瑜：“大王，不要再饮了，大王………”
尔朱摩女含泪的劝高孝瑜道：“大王再喝下去会没命的！妾身只要知道大王心里有妾身就够了，大王不要再喝了，妾身在哪里都是一样会惦念大王的………”
高孝瑜却是将尔朱摩女推到了一边，只是缓缓的摇头：“我今天一定会带你走！”
尔朱摩女看着高孝瑜坚定的眼神，不由得含泪的退到了一边，而她没料到的是，正是她的所作所为，才会更加的引来了高湛的嫉妒愤怒！
高湛本身平息了不少的怒火瞬间又是汹涌而起，于是高湛又是端起酒杯对高孝瑜笑道：“孝瑜啊！怎么不喝了？接着喝！接着喝啊！”
高孝瑜为难的抬头看了一眼高湛，随后便是缓缓的点头………
等到高孝瑜彻底醉倒在地的时候，他的腰围已经将近十围甚至连腰带都给涨裂开来！
高湛见状，这方才是挥挥手，对身旁的娄子彦道：“河南王醉倒了，送河南王回府歇息吧！”
娄子彦领命，随后娄子彦便是急忙的命人上前将高孝瑜搀扶起来，便是带着高孝瑜出宫去了。
尔朱摩女虽然担心，却也只能是在心中惴惴不安的祈祷着。
“大王慢点儿，慢点儿………”
高孝瑜口中含糊不清的哼唧了两句，随后便是被娄子彦缓缓的放到了车上，高孝瑜的身体诡异的涨的吓人，脸上也是红彤彤的一片，此时已经眼睛微微翻白的躺在车上动弹不得了。
娄子彦眼神闪烁了一下，便是爬上车对外面吩咐道：“动身吧，送河南王回府！”
外面众人应了一声，随后娄子彦便是对上前的高孝瑜的侍卫笑道：“河南王喝多了，有些不舒服，我们宫人侍候就好，你们离远一些。”
侍卫们只当高孝瑜喝醉了上吐下泻不成样子，这种丑态下属自然不好看见，于是便是应了一声，只远远的跟着。
见打发了他们，娄子彦这方才是将视线放倒了醉倒在车内，仍自哼哼唧唧的人事不知的高孝瑜。
娄子彦是娄睿的儿子，所以算起来其实是武勋外戚那边的，正好是高睿那边的人，而最近高睿刚好和高孝瑜不对付。
更何况方才的表现来看，高湛未必是想要留高孝瑜一命，只是仍自犹豫，所以只通过灌酒的方式，将高孝瑜的生命交给了“天意”。
故而此时再让娄子彦这种人送高孝瑜回去，其用意………
娄子彦抿着嘴看着高孝瑜，闭上眼睛等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了河水的声音之后，娄子彦这方才是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幽幽的看向了高孝瑜………
第317章 报丧
“大王啊大王，您也别怪我不讲人情，论起来，我还该管你叫一声表弟………”
娄子彦说着，便是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端起了一旁桌子上的酒盏，缓缓的将瓷瓶中的东西倒进了酒盏之中。
“可是你这表弟不听话啊，总是想着把朝政大权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这天下是你们高家的天下，可也不能只是你们姓高的吧？”
娄子彦说着，便是一手端着酒盏，一面笑着上前将高孝瑜缓缓的搀扶起来：“你啊你啊，就是从小就太逞强！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可是这世情又岂会全如你意？”
娄子彦感慨了一阵，随后便是抱着高孝瑜，轻轻的将高孝瑜的脑袋扶正，用肩膀抵住高孝瑜的头，缓缓的将酒盏递到了高孝瑜的嘴边………
“就一杯，就一杯就好了，就一了百了了………哎，对………”
娄子彦缓缓的将杯中褐色的不明液体缓缓倒进了高孝瑜的口中，随后随手便是将那杯子丢出了车内。
之后娄子彦缓缓将高孝瑜放平，从怀中掏出帕子一面擦着手一面看着高孝瑜的睡脸叹息了一声：“怨不得天怨不得地，要怨就怨你自己吧，生在天家，这本身就是你的命数。”
娄子彦说着便是将帕子缓缓的收进怀中，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假寐：“下辈子，不要再托生天家了，为一江南富足翁多好………”
说完娄子彦自己也是讽刺的笑着摇摇头：“江南富足翁，又何尝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刀下的鱼肉呢？”
说完娄子彦似乎也没要感慨的意思了，只是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水，水………”
娄子彦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于是躺在车内的高孝瑜越发的焦躁了起来，他不停的摇着头：“水………本王要喝水………拿水来！”
或许是呼喊了许久还没有得到水，高孝瑜睁开了双眼，懵懂的看清楚四周之后，脑袋迷迷糊糊的强行支撑着身子起身随后趴在了车上对外面大声道：“停车！停车！”
马车应声而止，车夫默默的打开了车门，而高孝瑜则是挣扎着摇摇晃晃的下了马车，他看着四周，突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眩晕！
于是高孝瑜猛地晃了晃脑袋，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侍卫们正满脸疑惑惶恐的下马要上前，然而高孝瑜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听不真切………
“水，本王要………喝水………”
高孝瑜下意识的向着面前夜间漆黑的河流前走去，而身后的侍卫们见状大急的便是吼着：“大王！河！大王前面………是………河………”
高孝瑜突然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猛地击打了一下，身上越发的燥热难耐，紧接着他又觉得好像脸上突然爬上了什么东西一般。
于是他伸手摸了一下眼角，努力的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血？”
高孝瑜有些懵，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他的鼻子眼睛耳朵和口中都在不断的汩汩的冒着黑色的血………
高孝瑜擦了擦鼻子，又擦了擦眼角，结果却越擦越多直到：“呕！”
高孝瑜猛地便是呕出了一大口黑血，紧接着高孝瑜的口中便是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血。
高孝瑜看着面前的河水，河水中倒映着他的模样，高孝瑜终于支撑不住了一样，双眼一翻………
“噗通！”
“大王！”
娄子彦坐在车中看着猛然落水的高孝瑜的身影，眼神幽幽………
“唉………这件事也怪朕，那一日终究还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啧！应该劝大郎少喝几杯才对，要是少喝几杯，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高湛捶胸顿足一阵懊悔，实际上，他真的懊悔，虽然这句话肯定是扯淡，但是高湛现在真的后悔了！
一个女人而已，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侍女，就杀了自己的肱股大臣，这么多年亲如兄弟的人呢？
高湛当然想不到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失心疯的嫉妒和恼怒高孝瑜，因为他恼怒和嫉妒的根本不是因为尔朱摩女这件事，而是和士开和高睿不断的在他身边说的那些有关高孝瑜的言论，让他产生了危机感罢了。
高湛的确是在杀高孝瑜这件事上是有些犹豫不决的，如果按照他原本的风格，杀个人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比如高绍德，然而高孝瑜终究不是高绍德，高湛对高孝瑜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甚至于超过了亲兄长高演。
所以杀高孝瑜，高湛心中有愧………
他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高孝瑜，当高孝瑜喝成那样的时候，高湛的确是想要松手的，却又不想松手，就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这，其实才是娄子彦推一把的真正原因！
所以其实朝臣们心里清楚，都把人喝成那样了，你说是意外，谁信啊？
就算真的是意外，未必没有几分你高湛的意思在里面………
然而谁都不敢说什么，因为其实谁都不知道高孝瑜到底哪儿招惹到了高湛了！所以大家现在都是惶恐不能自安。
和高绍德不同，高孝瑜就昨天晚上还在热切的给高湛的儿子高纬举办婚礼呢，俩人还十分热切呢，今天就已经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这搁谁谁不害怕啊？
最重要的是完全是高孝瑜哪里招惹了高湛都看不出来，难道是高孝瑜权力太大了？
众人面面相觑，听着高湛的抱怨，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只有一个人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
高湛抬起头，双眼微眯，高孝琬………
高孝琬仰天大哭：“大兄！大兄啊！”
高湛双眼微眯，他能听出来，高孝琬语气当中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所以颇有一种骨肉相残的悲哀。
群臣自然也听出来了，因此脑袋埋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的低着头。
昭阳殿上一时间有些寂静无声，只有高孝琬悲怆凄厉的哭声震得房梁都在发颤一般！
高孝琬仰天大哭着，双手无力下垂，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昭阳殿，甚至都没有答理高湛！
高湛看着高孝琬的背影，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高孝瑜子时左右被侍卫捞起带回了河南王府，子时三刻，太医令赶到，丑时初太医走出宣布高孝瑜不治而亡。
太医令给出的死亡原因是酒醉之后口干舌燥找水喝不慎掉进水里，这一点负责照顾高孝瑜回府的娄子彦能够证明。
他说车开到西华门附近的时候，高孝瑜一直叫着口渴，随后似乎是听到了西华门外河流的声音，就非要起身喝水。
自己当时拦不住高孝瑜，高孝瑜执意说自己口渴，随后直接跳下车扎进河水里了………
这种鬼话，鬼都不信………
但是能怎么办呢？高孝瑜一死，河南王府只剩下孤儿寡母作伴，高孝瑜的长子高弘节年仅十二岁，还远远不到操持家业的时候，而此时逢此大变，河南王妃一时间也是晕死过去好几次，河南王府一时间乱作一团。
这个时候独自下朝的高孝琬急匆匆的赶到了河南王府，见到这一预料到的场景，心下悲哀，却也是强压住内心的伤悲，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
见到高孝琬走了进来，河南王妃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叔叔啊！叔叔来了！”
高孝琬见到嫂子如此，急忙的上前搀扶起来，眼中亦是含泪，一旁已经换上孝服的高弘节也是抱着高孝琬大哭：“叔父！您快看看我父亲吧！阿耶他死的冤枉啊！”
高孝琬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对高弘节呵斥道：“痴儿痴儿！现如今说这些做甚么！你要让你父王不宁吗！速速备下葬仪！且先将你父亲安葬才是！”
高弘节抹着眼泪哭了一会儿，方才是点头应下，高孝琬又是劝了河南王妃一阵，命人扶着河南王妃回去换衣裳修养。
高孝琬本人则是一直在前堂操持，好不容易搭起了灵棚，四下里准备齐全，家人尽皆换上孝服，着高孝瑜的两个女儿于前烧纸，高弘节则是带了出去在门前罗了吊唁宾客名单，着下人一一送往府上报丧。
而高弘节本人则是留在二门迎客，没多时河间王妃和高正礼也到了，河间王妃便是上前跟高孝琬说话。
“大嫂呢？”
高孝琬紧紧抿着嘴：“在后面换衣裳，你进去也劝劝大嫂，好歹先把兄长葬礼安排妥当。”
河间王妃点点头应下了，随后看高孝琬模样，心下也是心疼，高孝琬虽然强忍着，却是脸上不免的惶惑悲伤，如同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一般。
于是河间王妃便是轻轻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还挺得住吗？”
高孝琬看了一眼河间王妃，强笑着点了点头没回答，实则是因为已经有些哽咽了。
随后高孝琬便是拽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高正礼：“去给伯父磕头。”
高正礼弱弱的应了一声，便是要进去。
第318章 犹豫
河间王妃叹息了一声，随后对高孝琬道：“那我们就先进去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高孝琬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是去了前面和高弘节一起迎宾。
虽然高孝瑜死的蹊跷，但是终究还是算意外的，官面上也称是意外，因此该有的哀荣一样不少，甚至因为愧疚，高湛还颇为的高涨了一番。
“追赠太尉、录尚书事，谥号康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