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22节

  带着一丝忧虑,他率领着麾下部曲,继续朝着岑水行进。

  下午申时,大队人马抵达了岑水。

  岑水是一条宽度仅有四五米的小河,水势平缓,清澈见底,用来补充一千五百军的水源,却是绰绰有余了。

  岑水南岸,是一片低矮的丘陵,一直绵延到钱公垒以东二十里。

  这里便是徐盛和范偃为严毅精心挑选的驻兵之地,易补给,善隐藏,并且距离钱公垒也不算太远。

  大队人马在岑水南岸搭建营帐,取水造饭,又砍伐山木,在营地周围构筑了一排简易的栅栏,同时派出游骑,往四周侦查,封死了附近的两个山口。

  这个时代军队出征时的下营法不少于十种,常见的有柴营法、掘沟营法、筑城营法、木栅营法和绳营法,这些布营方法不仅用于防御敌人,也用于内部管理。

  尽管严毅部采用的只是比较简单的木栅营法,但是一番忙碌下来,众人也是颇为疲惫,安排好巡营换岗诸事后,便各自入帐休息。

  严毅睡得很晚,时不时地走出营帐,仰望夜空。

  山野中的夜景独有一番韵味,但他无心欣赏,只盼着云层能再厚一些,低一些,最好是明天马上就下雨。

  不过,由于晚上没有阳光的折射,云层是多是少,是高是低,肉眼却是看不见的,也只能是看了个寂寞。

  终是按捺不住困意,打着哈欠回帐入睡。

  次日早晨,天色刚刚放亮,严毅便起床洗漱,换了一身轻便的褶,出帐巡营。

  辰时,阳光令人失望地从东方照射过来,让他的情绪瞬间就变得低沉起来。

  这时他才深深感受到领兵作战的压力,非一般人可承受。

  好在云层相比昨日,要增多了一些,给他带来了一丝期望。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中,严毅有些心不在焉地巡视了一遍营地,然后来到了辎重营。

  辎重营暂时由新募的两曲丹阳士卒充任,这些身材高大健壮的汉子进步很快,已经有了一丝军人的气息。

  此时,在辎重营区域的空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物资:木罂、箬笠、牛皮、树木、稻米、肉干、衣袍、炊具等等。

  其中还有几架简易版的云梯和十多架普通的木梯。

  通常情况下,云梯的主体由主梯和副梯两部分构成,主梯一般有四米长,副梯一般有五米长,因此在攻城战中,云梯的总长度能够达到八九米,甚至更长。

  但是眼前这几架云梯,连同车轮在内,总长度也只有六米左右。

  倒不是说这几架云梯有什么问题,而是严毅根据运城和钱公垒的城墙高度,特意让匠人制作的,减少了用料,重量更轻,更便于携带。

  至于其他诸如冲车、弩车、飞楼、石矢等攻城器械,则因不便携带而放弃。

  严毅事无巨细地将物资查看了一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脸色一变,望向一旁的徐盛:“木罂制成的筏子,可以用来渡战马吗?”

  他麾下的马匹基本都是中型品种的战马,一匹马的重量能够达到四五百公斤,这可是后世计重方法下的四五百公斤,相当于这个时代的一千五百斤至两千斤了。

  而且马匹在渡河时也很容易受惊。

  徐盛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连忙道:“少君放心,我已经从府库领取了很多牛皮,并且让人用这些牛皮缝制浮囊,只要将浮囊固定在筏子四周,再将筏做大一些,足可供战马渡河了。”

  严毅闻言松了口气,表情放松下来。

  就在严毅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只等一场大雨到来就要动手时,身在运城的钱铜也在关注严氏军伍的动向。

  钱铜虽然撤回了游兵,但是斥候仍在关注严氏军伍的动向。

  “什么?严舆部渡过韭溪后就起大营停驻下来了?”

  钱铜皱起眉头,背负双手,在议事厅来回踱步,一名塘骑风尘仆仆地站在他身前。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严氏大军尽快抵达海盐,与吴景交战,以便他与邹他趁势起兵。

  “文元,你说说看,严舆这是何意啊?”钱铜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万秉。

  万秉心中同样感到诧异,他明明已经说服钱铜将士卒全都撤回了城内,严氏应该放心大胆地前往海盐才对,这是在干嘛?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帅勿忧,兴许是严舆部赶了两日路,在做修整,韭溪距离海盐只有两三日路程,严舆不急于行军也是正常的。”

  钱铜岂能不忧,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趁严氏与吴景开战,从中分一杯羹了,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严氏突然放弃去海盐。

  而对于其他方面,比如严氏偷袭运城的可能性,钱铜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从未放在心上,严舆部远在由拳,难道他还能飞过来把自己吃了不成?

  至于严毅部,他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严毅是谁?一个初次领兵的黄口孺子而已,自己出来闯天下时,他还在他娘怀里喝奶呢,哈哈!

第43章 天变

  钱铜想到严毅,顺口问道:“严毅部现在何处?”

  塘骑愣了一下,答道:“严毅部未从韭溪渡河,而是往芒陵方向去了,那是一片荒岭,斥候很少进去查探,而且沿途山口都是对方的人,斥候担心被发现,便没有跟进去。”

  “此人去芒陵作甚?”钱铜暗自纳闷。

  “出了芒陵便是海宁,同样可去海盐,只是行军路程稍长一些。”万秉担心钱铜又冒出偷袭严毅部的念头,眼珠一转,语气轻蔑地笑了笑:“芒陵之内重峦叠嶂,林壑尤美,多稀奇野物,倒也是个捕猎赏景的上佳去处。此子尚未及冠,正是好猎奇的年纪,又是初次领兵出门,想必是受了什么人的撺掇,才选择了这条行军路线,大帅不必在意,严舆部才是这支军队的核心,还是应当多关注严舆部的动向。”

  钱铜点了点头,严舆乃是乌程名将,其勇甚至还在严白虎之上,相比严舆,严毅的光芒就要黯淡太多了,世人知道严毅,多是因为其严白虎独子的身份。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想过,严毅部可能会偷袭钱公垒,亦或运城。

  严毅年纪尚轻,又是初次领兵,在军伍之事上毫无名气,而且还不是主将,只是严舆麾下的一名佐军司马,严毅部连同辎重队在内,也只有一千五百人,据说还是刚成建制的新军,里面不少士卒都是新募之兵。

  这样的一支部曲,钱铜根本未放在眼里,若非严毅敏感的身份,他都懒得关注。

  也只有严舆,能令他生出几分畏惧,感受到几分威胁。

  “密切关注严舆部动向,若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

  严舆部停驻不前,钱铜虽然焦虑,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命人严加监视。

  “大帅可以给吴景去一封信,催其尽速发兵。”万秉在一旁笑着道。

  钱铜也正有此意。

  按照前日吴景来信所说,吴景水师尚有八日,方能扬帆起航,兵发海盐。

  尽管八天的时间转瞬即至,但钱铜却是心急火燎,一天也等不下去了,当即便写了一封书信,命人发往吴景处,催促其火速发兵。

  与此同时,在严舆所部,营地中央的一座军帐内,严舆卸去铠甲,独自坐在案几前,正在喝着闷酒。

  严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出了这种事情,除了令他感到心痛外,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若非疏于管教,严雍也不会受小人蛊惑,做出这等谋害亲族的事来。

  心痛之余,严舆心中更多的是苦恼,严白虎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从小将他养大,兄弟二人出生入死,方才有了今日的基业,但是严雍之事,却让两人之间生出了隔阂,彼此心中都埋下了一根刺。

  对于严毅打算如何处理严雍,严舆心中也早就有数了,严毅乃是严白虎和徐瑛的逆鳞,严白虎念在兄弟之情上,只取严雍性命,已是最好的结果,他不奢望严雍能活下来。

  是以,当严毅患病的消息传来后,严舆本该前去探望,但他此时对严毅的心思极为复杂,不知该如何相处,想去看看严雍,又难免心伤,终是放弃了前往严毅部的念头,命令部曲扎下营寨后,便独自来到帅帐,借酒消愁。

  严舆无心理会严毅,严毅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他和严舆一样,也正是愁绪满怀。

  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轻轻洒在河岸上,令人沐浴其间,有种暖洋洋地惬意。

  不少士卒正聚在营帐外晒太阳。

  严毅愁容满面地看着这一幕:“文向,你说这雨到底何时来?”

  徐盛同样是忧心忡忡,面对严毅的询问,收拾心情,宽解道:“少君不必过于忧虑,五月正是江东雨季的发端,想必很快就会有雨了。”

  严毅点了点头,犹豫一会后,沉声道:“若是再过两日,仍旧无雨,以你之见,我军是否应该提前行事?”

  徐盛闻言也陷入了纠结,一场战争的胜负取决于多个方面,天时、地利、兵力、士气和策略,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改变一场战争最终的结局,过去的许多战役,都已证明了这一点。

  前汉高祖刘邦的白登山之战,世祖光武帝刘秀的昆阳之战,都是这样的例子。

  沉思片刻后,徐盛肃然道:“少君,以末将拙见,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耐心等下去,雨天来临前,不宜提前发动进攻。”

  严毅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既如此,便依文向之言,多等几日,只希望钱铜那厮,莫要瞧出什么端倪。”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兵事乃是涉及存亡之道,死生之地,无人敢不重视,尽管此次突袭隐蔽性极强,但也存在一些漏洞,一旦迁延日久,难免生变。

  徐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战略战术部署,错误必然存在,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是取决于交战双方谁犯的错误少一些,亦或是谁能更快地抓住对方所犯的错误,如今天时不虞,也只能期望钱铜不要识破己军的意图了。

  满怀心事地又过了一日,次日早晨,严毅因为失眠,在床榻上多躺了半个时辰,正要起身,忽听帐外传来徐盛等人的呼声,声音中隐含一丝激动。

  严毅穿上衣袍,随意套上鞋履,匆匆走出帐外:“何事?”

  不待徐盛等人作答,他的面容上已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只见昨日晴朗的天空,此时竟已多了几分阴暗,云层明显地增多,往日夺目的阳光也失去了踪迹。

  虽然还没有下雨的迹象,但所有人都已清晰感受到,要变天了!

第44章 雨至

  随着天气的悄然转变,严毅麾下的诸位将领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堆积在心中的压力如烟云般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心底涌出的振奋之意。

  严毅连早膳也顾不上吃,便领着诸将直奔议事军帐而去。

  众人笑着来到军帐,分床而坐。

  这里的床不是指床榻,而是胡床。

  胡床在桓帝时就已传入中原,灵帝刘宏就非常喜欢这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不过胡床低矮,还不是后世人们常用的高足坐具。直到两晋以后,随着胡人大量南迁,游牧民族的垂足坐具才逐渐流入中原,继而形成高足坐具,替代了传统的榻席。

  严毅曾让匠人制作了一些高足椅,不过并不为身边人所接受,人们已经习惯了传统坐姿,垂足坐反而让他们不适应,特别是在公开场合,垂足坐被视为异类。

  这些已经流传了上千年的习惯,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过来的。

  严毅入乡随俗,在公开场合都是跪坐榻席,但在私底下,他还是习惯坐高足椅。

  此番出征在外,高足椅不便携带,于是就带了一些胡床。

  他麾下的将士,几乎都是寒门、庶民,野外行军时,榻席多有不便,大家对胡床这类坐具还是比较喜欢的。

  范偃年长,行军作战经验丰富,这时第一个起身发言:“少君,天象已变,两个骑兵曲应当先行一步,即刻出发。”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已提醒过,平原行军时,为了确保整支队伍阵型的紧凑和协调,步卒往往会拖慢骑兵的行进速度,但是在山区丘陵行军时,这种情况则刚好相反,由于马匹行走缓慢,骑兵反而会延缓整支军队的行军速度。

  特别是在一些比较特殊的路段,步卒可以轻松越过,但对骑兵来说,就需要先铺路修桥,马匹方能通行。

  严毅闻言颔首道:“范将军所言极是,就让两曲骑兵先行出发。除此之外,我再调拨一百丹阳兵随行,带上相应辎重,为其开路。”

  范偃抱了抱拳,笑着坐下。

  严毅环顾四周,神色严肃地道:“此次作战事关重大,只许胜不许败,诸位再研究一下行军路线,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

  范偃与徐盛互视一眼,前者回答道:“路线上没有什么问题,如今万事俱备,只等雨至。”

  行军路线是他和徐盛一起制定的,计划是先进入芒陵,逐渐远离钱铜军重点监视的北部平原,再沿着山阴行军至钱公垒以东的丘壑间隐藏起来,一旦雨至,便越过丘陵,进入平原,在夜色遮掩下行军十六里,从钱公垒东南区域渡过长水,发起突袭。

  严毅心中再无疑虑,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凝声道:“既如此,就由范将军率领两曲骑兵先行,其他人与我领后队跟进,两部在岑明山汇合!”

  喏!

  众人长身而起,抱拳领命,军帐内一片肃然之色。

  火头军随即起釜造饭,士卒们饱餐一顿后,范偃统领两曲骑兵离开营地,往岑明山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严舆派出的传令兵李随,带着两名士卒在营地外求见。

  严舆虽然没有亲自过来探望,但每日都会派人前来了解情况。

  严毅命人将李随带到军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的病已经好转,明日你不用过来了,我自会每日派人将这里的情况禀报副帅,最多三日,即拔营去韭溪和副帅汇合!”

  李随诺诺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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