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2节

  可听到这句话后,张希妙并没有感到安慰,反而是有些惶恐。在怀孕的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自己应该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如何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在这大风呼啸的临盆前夕,她又把自己对孩子未来的想象全部推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心虚和胆怯。

  她想,她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能够决定的事情实在太少,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也不能选择自己的丈夫,同时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她有什么凭据,可以说服自己能够选择自己的孩子呢?即使是诸葛丞相那样的伟人,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才。

  所以恐慌突袭了这个年轻母亲的心灵,让她记起了九年前的成都大火。

  像姜维大将军这样顶天立地的人,有时候也是会被命运击垮的。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张希妙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人们从来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何时出生,也无法控制自己何时死亡。天地间就像有一个巨大的存在,他冷眼旁观,嘲笑着人们的自作聪明。这种想法使得她双手合十,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

  “希妙……你怎么了?”

  费秀自然不明白弟妹的千肠百转,只是担心地看着她。而张希妙不知该怎样解释自己的心情。

  “阿姊,我突然想,孩子其实平平凡凡也没什么……只要他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

  张希妙说着这话的时候,眼泪更加抑制不住,又说道:“但我怕……我怕我做不到……”

  虽然弟妹的话语表达不清,但是费秀很快就理解了她的那种担心,因为这也是每一个做过母亲的女人,都曾怀有过的情感。一辈子开开心心,说来很简单,但是这个世界往往是先有了苦,才有了甜,先有了悲,才有了喜。就像在现在,弟妹在即将成为母亲的这个幸福时刻,先感受到的却是疼痛和悲伤一样。

  于是费秀说:“没事的,你不是已经从白马寺请了沙门来祷告过吗?你一向心诚,观世音菩萨会保佑你的。”

  这番劝慰是有效果的,让年轻的母亲止住了眼泪。前段时间,有西域来的高僧说,观世音菩萨能庇佑子女,于是便有大量的贵人百姓前去祈愿,据说颇为灵验,于是张希妙也去白马寺求了一炷香,又请了一名天竺来的高僧到府中诵经,以保佑此次生产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现在的张希妙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又多加了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孩子一生无灾无难。

  于是她再次在心中默念起祷告的经文来,经文很简单,只有十句,全文是:

  “观世音,南无佛,与佛有因,与佛有缘,佛法僧缘,常乐我净,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心。”

  等她念到第十遍的时候,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婴孩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的是一阵剧痛,让她瞬间醒悟过来:孩子要诞生了!

  不用她多说,费秀立刻让她躺下,紧接着去喊府中老妪前来助产。很快,府内府外都得知了夫人正在生产的消息,府中的男人们也都自发聚集起来,在外堂等待着结果。

  新任安乐公刘恂此时就在人群之中。与满怀忐忑的妻子不同,他没有那种身为人父的忧虑,脸上反而有一种被死人纠缠的阴沉。即使在等待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带有一种红浊,仿佛喝醉了酒的凶手,这令仆从们倍感畏惧。

  但今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他到底把烦躁和不耐都压制了下去,静静地仰望天空。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疾风从府中的庭院吹过来,飞舞的黄沙顿时把走廊上点着的几盏昏黄色油灯打熄了。空气中一股腥腥而略带湿土气息的味道,穿过摇摇晃晃的珠帘,飞快地扑进迅速变暗的厅堂。

  一名仆人站出来,把飘摇的珠帘挂在门的两侧。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到,天空像是被灰色衲衣遮盖了起来,突然一下子晦暗到了极致。天空飘舞着枯枝败叶,如乌雀乱飞、

  刘恂站在走廊边,看着这股风的势头刚刚减弱,而清脆的雨滴就跟在风的后面,飘打着互相追逐而来。雨势骤然而大,打在院子里的石头、泥土上面,啪啪地万声齐响。

  人们在冬天没见过这种景象,于是都议论起来:“本以为会下雪,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场冬雨呢!”

  “已经有了冬雨,莫非还有冬雷吗?”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从天边划过,随即在府院上空轰然炸响,其音量之洪亮,令所有人都心中一惊。此时为夫人诵经的僧人就站在安乐公一旁,他对安乐公说:“大人【1】,天有风雷雨电,必有龙行于此,还不快上香拜谢天神!祝祷天送贵人,平安生子。”

  刘恂向来是不喜这种言语的,但在此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罕见地没有拒绝,而是叫从人焚了香,摆在走廊飘不到雨的地方,毕恭毕敬地迎接风雨中的真龙。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天色就已完全入夜,外面雨势如倾,府中各舍的灯火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就将堕入到无尽的黑暗地狱之中。但天空仍然时常有电光划过,在乌云中不时照亮一道修长又黯淡的阴影,似乎有什么天上游动。

  且说此时的张希妙这边,经历生产剧痛,她渐渐晕眩过去,感受不到风的冰冷,夜的寂静,更没看到电光中那仿佛游龙的漫长阴影。她心中想着的,只有孩子未来的幸福。这是一颗母亲的心。她希望上天赐给她一个勇敢的孩子,不要像孩子的父亲和祖父一样懦弱,整天担惊受怕,畏首畏尾。她希望自己生下的孩子是像他的曾祖父那样,是什么样的困难也杀不死的,坚强的化身。

  她在这种幻梦中也在祈祷,祈祷带来的快感将她带入一种不可思议的恍惚中,仅用无念无想这些艰涩的词,实难表明她此时的状态、这是一种对于善良和正义的满足和陶醉,也是一种自信。或许这就叫醍醐灌顶吧。

  当她恍惚进入三昧时,隐约听到某处有一人在跟她说话,要帮助她实现愿望。

  “夫人。”

  “在。”

  “你是一个好母亲,你的愿望会实现。”

  “嗯。”

  她正要和那个人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切幻象忽然就消失了。而后传来的是一阵婴儿啼哭声,好像从遥远世界里慢慢地飘过来。而这个时候嫂子费秀已正轻轻拍打她的肩头,将她唤醒。

  费秀笑盈盈地对她说:“恭喜妹妹,已经生下来了。”

  希妙如释重负,由老妪扶着坐起来,一边从费秀手中接过还在啼哭的孩子,一边忙问道:“生男还是生女?”

  “是男!”

  希妙慌忙搂住用抱裙裹住身子的婴儿,仔细端详着这个孩子。婴儿并没有察觉到母亲的接近,而是皱眉闭眼,一个劲地对着空气狂哭,看上去并不可爱。但希妙却没有任何嫌弃,她用自己的脸颊贴过来,轻轻蹭着孩子还带着湿气的肌肤,血缘上的渊源一下就使得孩子安静下来,而后睁开了滴溜溜的黑色眼睛。

  张希妙对费秀说:“阿姊,你去跟大人说,这个孩子的小名,就叫做辟疾吧。”

  【1】大人的称谓:大人在汉晋时有多种代指,既不似宋代纯指父亲长辈,也不似清朝多指上级,光《晋书》中就有多种涵义,一是指皇帝,天上出现星象后,史官占曰:“大人当之。”,这个大人是指皇帝;二是指巨人,“襄武县言有大人见,长三丈余”;三是指君子智者,杜预遗言中写“大人君子或合或否,未知能生,安能知死”;四是指贵族,阮籍在奏表中写“王公大人所以礼下之者,为道存也”;五是首领,晋时少民部落多用之,如段匹传中写,“世为大人”;六为长辈,刘、王皮称呼郭猗“谨奉大人之教”;七为父亲家长,还有一些其他的用法,这里就不再论述。古人的称谓在当时并不死板,大家不须过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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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乐公府的闲聊

  对于刚刚当上母亲的张希妙来说,这辟疾的出生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但对当时的世人来说,安乐公世子的出生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毕竟蜀汉灭亡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而汉主刘禅就封安乐县公后,就时刻处在晋庭监视之中。原蜀汉的诸多旧臣,或被征调任用,或被打散迁移,仅剩下两三人在府中担任家臣。到现在,老安乐公刘禅去世,新安乐公刘恂的存在更显得可有可无。故而在泰始八年这一年,公府门庭冷落,少人拜访。

  而安乐公刘恂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在得子之后,他并没有那种如妻子一般由衷的喜悦,反而在心里想:这个府里又多了一个囚徒。

  这种想法是非常不吉利的,特别还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的孩子的感想,实在是太过残忍。但另一方面来说,这种想法并非是凭空诞生的,他实际上也是一种人生经验,过去的二十多年失败人生让刘恂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人能够清晰明白地审视自己人生的失败之处,就不会再一次次地撞得头破血流,而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困境,实际上是一种注定走向悲剧的自欺欺人。

  所以当妻子出门到白马寺还愿的时候,他就安坐在家中与二哥刘瑶饮酒。

  正在闲聊家常时,刘恂偏头打量院中的场景,天气开始变得温和,院子里老安乐公刘禅亲自栽种的那颗桃树上,已经长出了青涩的毛桃,隐隐透出果香。恐怕为香气所诱,院子里的鸟雀格外多,叽叽喳喳地叫着,令他心中烦躁,继而忍不住把想法吐露出来:

  “她昏了头了,列祖列宗都不能保佑我们,去向什么菩萨许愿就会有用?”

  “就算有用,消息传到太极殿那里去,难道是福气吗?皇帝陛下会高兴说,恭喜恭喜,祝贵府光耀门楣?”

  这话语自嘲中又带着对朝廷的讥讽,令刘恂非常满意,故而他对兄长哈哈大笑着,举杯长饮一口,又令人添满。

  但这种自损只会惹来刘瑶责怪的眼神,说是兄弟二人一起喝酒,但刘瑶并没有动杯。他是一个审慎的人,即使很理解胞弟心中的苦闷,但也实在不能苟同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故而说:

  “六弟,你已继承爵位,是一家之长,夫妻和睦,齐家爱下,尊奉君长,都是你要注意的。”

  “何况你现在已为人父,今非昔比,要成为孩子的榜样,有些话不要乱说。”

  这番说教结束说完,刘恂年轻而苍白的脸上已无半点笑意,他点头应了两声是,继而如同大梦初醒般般幡然露出怒气:

  “兄长是说我无情无义咯!”

  “不是”刘瑶心中暗自叫糟,他不想自己一开口,当即戳中了刘恂的痛点,想开口挽回,但显然已经晚了。

  “莫非我愿意如此?!”

  刘恂狠劲拍了一下膝盖,神情激动,然后沉默不语,眼圈不知不觉红了。良久,刘恂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名为县公,可却无一官半职,只能困守在这一府方寸之内,所有人都躲着我走。何况安乐公这个名号,背地还不知有多少人嘲笑!我苟且偷生至今,不过被软禁而已,还能做什么……”

  他再也说不下去。

  刘瑶再一次说:“世事难料,无论身处何地,都要心怀希望。”

  刘瑶的声音很低,却一字一顿,异常坚决。

  正如前文所说,刘恂所提的困境,实际上当然是存在的,但要具体分析,又未免有所夸大。朝廷确实针对性地肢解了蜀汉势力,但是对于掌权多年的司马氏而言,一个既无权又无兵的安乐公府,无非是一个吉祥物罢了,并没有什么威胁,故而当今天子也没有投注多少精力。要说有多少提防,那其实也是刘恂自作多情了。

  刘瑶此时身为朝廷的著作郎,多少也了解一些皇帝的意思,所以想借着府中生子的良机,宽慰自己的胞弟。不料想才聊几句,安乐公又变回了原有的颓废模样,这让他倍感无奈和同情。

  而刘恂此时还在愤懑发言,说道:“其余人也就算了,文立他身为蜀臣,服侍我家多年,这几年在洛阳为官,竟然也从未来见过我。还有在蜀中的谯周师徒,这么多年来,竟然一封信也没有寄过……”

  刘瑶立刻起身斥责刘恂道:“你喝醉了!说什么胡话!你才说要苟且偷生,现在却不知道他人也要避嫌吗?”

  蜀汉灭亡后,其实处境最尴尬的不只是安乐公,蜀汉的遗臣同样如此。如李密、正几人,一面要顾念昔日的君臣之情,一面又要在新朝下存身效力,政绩明明显著,却常常遭其余晋臣的排挤,官位只能在县令与太守之间徘徊。其余蜀臣纷纷以此为鉴,不与安乐公府往来,在刘瑶看来,也是可以理解体谅的。

  刘恂听着兄长的指责,脸上仍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气,好在他是真有些醉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而是起来拉着刘瑶坐下,而后说:

  “二哥,我早就看开了,这样没什么不好。我方才说那些话,无非也是为孩子好。”

  “他母亲这样殷殷期望,就怕将来失望,倒不如现在就看开点,就当个富家翁……”

  正说话间。空阔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希妙的侍女,她禀告说:“大夫人回来了。”二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兄弟慌忙起身,准备去迎接寡嫂。

  “不必拘礼,都坐着吧,这样甚好。”清脆的声音传来,费秀满面笑容走了进来,“呵,怎么就你们兄弟二人,老四和老七呢?又去找人赛牛去了?”费秀此时已是三十好几,但身着交领素色两裆裙,头结坠马髻,仍显得风韵犹存。而怀中抱着满月的辟疾,更显得费秀庄重慈爱。而她口中的老四和老七,则是老安乐公刘禅的第四子刘瓒与第七子刘虔。

  “今天天气真好,”等刘恂点头称是后,费秀笑了笑,她哄着怀里的婴儿,道:“我去陪妹妹还愿时,一路上的梨花都开了,还见到三五成群的黄莺,时间过得真快。辟疾就好像昨夜出生似的。”

  “来,把孩子抱住。”费秀把辟疾递给刘恂,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小心翼翼地挂在辟疾稚嫩的脖颈上,而后对刘恂说:“这里有一张符咒,是我从张昭成张天师那里求来的,据说能为孩子开智,你要帮孩子好好保管。”

  自从大哥刘死于成都之乱后,刘恂对这位寡嫂一直就极为尊敬,此时听闻更是感动,他问道:

  “张天师的符咒价比千金,嫂嫂是怎么求来的?”

  “我阿父不是留下来一副棋盘棋子吗?我今天拿它去了张天师府上,就换来了。”

  费秀说得轻描淡写,但刘恂却听得满心难受,他知道那是前蜀汉大将军费留给女儿的唯一遗物,价值不能以金银衡量,他喃喃道:

  “这太可惜了,何必呢?”

  “棋盘、棋子不过是死物,哪里比得上孩子呢?你啊,还是心思太重!”费秀轻轻举起辟疾,大声笑道:“小辟疾,比起你的曾祖父,你爹还差得远啊……如今你生在这安乐公府里,也要成为一名你曾祖那样的君子,终日乾乾,自强不息!”

  言罢,费秀放下辟疾,在他的笑脸上亲了一下。

  寡嫂方才的话语与兄长刘瑶不谋而合,令刘恂难以忍受。但他尊敬费秀,不好像对待兄长一样直接发作,只能一边腹诽,一边转移话题,问道:

  “希妙呢?嫂子不是和她一起出门的吗?”

  “希妙还在白马寺,她说要在毗沙门天前为辟疾祈福,念经一百遍,就让我和辟疾先回来了。”

  刘恂听得大是不满,心中竟生出一些对于自己儿子的嫉妒。自己生活至今,遇到的冷遇永远多过宠溺,这个孩子何德何能,竟能获得这样多的宠爱呢?但他不好表达出来,只能又复述一遍道:“这又是何必?”

  而费秀似乎已看出刘恂的不快,直视着刘恂道:“六郎,女人悲哀的命运,男人终无法明白。人生浮华,生离死别,都如梦如幻。女人在世上无论经历什么磨难,但难以活出自我,所以只能作为母亲,为孩子考虑,希望子孙代代繁荣昌盛。”

  “嫂子的意思……莫非真指望这孩子以后光宗耀祖吗?”

  费秀看着茫然的安乐公,不禁叹了口气,她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多说。

  有些道理,可能是永远说不清楚的。在很多男人的世界里,生活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修罗场,如果不能成功那就是失败,如同不能生存那就毁灭,没有第三种评价。

  但实际上,结果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毕竟从长远来看,所有人都会死去,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失败。这时候,人不妨跳出来,重新发现生活的态度:只要一个人每天都在认真生活,没有虚度光阴,成败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一个母亲所希望的,无非也就是这一点:让儿女发现生活本身的风景。

  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顺着刘恂的意思,伸手逗弄了几下小辟疾的下巴,听他笑出声来,而后对刘恂说道:

  “谁又知道呢?或许三十年以后,他能当上一州刺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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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试儿会上的蝴蝶

  又是一年腊月,与去年不期而至的狂风暴雨不同,泰始九年的腊月要更平和一些。天上看不见一丝乌云,空气中也甚少喧嚣,这使得冬日的阳光安静地披搭在房屋与街道上,路边柳树的影子也如画中一般,只有街道间的流水可见若有若无的波纹,显得安乐公府格外安详。

  因为三年守孝之期结束的缘故,府中开始重新张灯结彩。

  十几盏纱灯挂上了府门左右的檐角,上面绣着各种如云如浪的美丽图案,这都是夫人张希妙亲手缝制的,等到里面点燃灯火,纱灯就会投下朦朦胧胧的光晕,令人有种饮酒熏熏然的感觉。刚挂上去时,府内的人看了都由衷赞美,说京畿里再没有比自家夫人更心灵手巧的了。

  消息传到隔壁的中书令张华府上,中书令张华的夫人刘氏很不服气,专门去找当朝的杨皇后要了二十盏御灯装点门面,其做工之精巧,锦绣之华丽,自然是安乐公府难以比拟的,其余高官见状,也纷纷攀比,家家户户都用府门的纱灯来展现财力。以至于最早挂灯的安乐公府,反而显得有些平凡浅素了。

  但在希妙看来,这并没有什么打紧,一是因为,只要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生活,再简陋也无妨开心,二是因为,小辟疾的试儿会快到了。

  在魏晋时期,婴孩的人生礼仪程序还不像后世那般丰富多样,诸如三朝、三腊、满月、百日等特定重要时刻的仪式还未成形。但婴儿周年之礼,即我们今天所说的“抓周”,当时称为“试儿”,却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

  在当时的人看来,一个人的命运,当然离不开上苍的庇佑,但也不能仅靠运气。纵观历史,福缘深厚的君主莫过齐桓公,能先后遇到鲍叔牙、管仲这样的贤臣,而后九合诸侯,成就一代霸业。可纵使如此幸运,最后却依然困死高墙,孤老而终,就是受了秉性不足的影响。

  故而人们格外看重人本身的品质。

  而在婴儿满岁之际,父母亲人将各种绫罗珍宝放置婴儿身边,让婴儿从中挑选,就是希望以此能看出婴儿的贪廉愚智,并为其规划出合适的未来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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