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107节

  孙熹用的是一把他惯用的环首刀,原本是一名董氏子弟的佩刀,被他抢来用的,这把刀质地坚硬,刀锋锋利,是由百年前,夏阳还设有铁官时打造的。

  环首刀的样式与后世熟知的宽刃大刀不同,它刀身纤细修长,直身,长刃,多达三尺以上,与汉剑的外表差异,多在有无刀背刀茎,是否有环首而已。实际上用法与汉剑并无多大差别,仍然可以刺击。所以在此时,世人还习惯将刀剑并称。

  刘羡用的昭武剑则是典型的四面汉剑,剑长四尺三寸(1.1m),宽不到两寸,且装饰精美,刻有文字,按照习俗来说,这样名贵的剑一般是用作礼器,毕竟损坏了很难修复。但这把剑作为名将段的配剑,是用当时最好的百炼精铁制成的,使得这柄剑坚硬又不失柔韧,一直是刘羡无可替代的第一利器。

  随着众人四散,将堂中的桌案都移开,场地顿时显得开阔和平静。而周围的人们也紧张地注视着,看两人分别持兵器在场中立定,相互对视。

  刘羡左手持剑,在离孙熹十步的距离停下,而后向孙熹点头说:“孙首领,请多指教。”

  而孙熹打量刘羡持剑的姿势,也面色严肃,他原本对刘羡带有一定的轻视,但此刻看刘羡的姿势,就明白他是一个久习剑术的练家子,此时也不敢再有轻视,于是缓缓持刀而立,郑重躬身说:“刀剑无眼,还请县君小心。”

  这句话说完,便是比斗正式开始了。

  因为比斗并不正式,所以没有人发令,两边各自摆了个剑势之后,就冷眼去打量对方。

  孙熹摆了个非常常见的中段持刀式,并不打算先进攻,纵然此时他自认为已足够重视刘羡,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会比对方更强。所以他静静地注视刘羡,打算让刘羡先动,然后后发制人。

  然而令他没料到的是,刘羡竟然用的是左手倚剑式,这种持剑,左手臂内旋,手心向后握住剑柄,掌心贴剑格持握,使剑身平面贴靠小臂,垂立于左臂后。

  这种持剑法,也是后发制人的手段,因为可以隐藏自身的剑路,但同时也会让中门大开,只有通过脚步来躲避对方的进攻。一般来说,也是只有认为对方的实力弱于自己,才会如此持剑。

  这不禁令孙熹有些啼笑皆非,心想:这个年轻人真是好大的傲气!

  既然他不愿意出手,那我就让他涨涨教训。

  孙熹手持环首刀缓步逼近,而刘羡则依旧背剑而行,与他缓缓绕圈,眼神风轻云淡,似乎全然没把孙熹放在眼里。

  孙熹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自恃武力,不相信会输给一个年轻人,当即一个滑步前冲就扑了上去。挺刀直砍刘羡的脸面,速度快如闪电,声势猛若凶虎。而到了刘羡面前时,他却毫无征兆的一顿。

  他自信这一击刘羡是接不下的,同时又不太想对刘羡下死手,所以还是想着手下留情,打一些虚招摸摸刘羡的底,而后混一混了事。

  但出乎他意料,他以为这势在必得的一招,在刘羡的眼中看来,却分外缓慢,他依然不出剑,仅仅是脚步向侧面走了一个三角步,就极为自然地越过了孙熹的视野,手中的剑势根本不变,孙熹的打算就扑了个空。

  战术计划的遇挫,让孙熹稍感挫折,但他也是久经比斗之人,既然骗不出刘羡的剑势,他也没有借势硬冲,而是跟着一个三角步,试图用更快的速度拐到刘羡的身后,用环首刀从斜侧面去削刘羡握剑的左手。

  这还是留情的做法,若是真下死手,应该去攻击人没有防备的一面才是。刘羡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心想:若不露两手,可能还是会被对方轻视,既然如此,还是实打实地碰上两招吧。

  于是他这次也不再闪避,而是实打实地反手去迎击。孙熹见状一喜,立刻加重了手腕的力度,试图在这一击之下,就将刘羡手中的昭武剑给震飞。

  然而出乎他意料,刘羡的剑似乎是有灵性一般,仅仅是一个抖手,倒握着的昭武剑在手心划过一道弧线,刘羡瞬间就改成了螺手持剑式。

  刘羡并不是要与孙熹对砍,他下定决心,要一击就震撼孙熹,因此剑锋如同一只银燕般飞入刀光中,却并未发出碰撞声,而是好似没有自己的力量般,随着刀身在空中旋转。

  孙熹见状大惊,这是剑术中极难使出又极为著名的绞剑。用剑者需要完全识破对敌者的剑路,然后用剑身插入到敌方的剑路中,以刀剑相交处为较力点,直接通过腕力来改变对方砍杀的方向,然后将化劈砍为单纯的对绞。

  对绞看起来非常简单,不过是两个人相互翻腕,让刀剑一起对绞转圈罢了。但是实际上,这非常难控制。因为无论是环首刀还是汉剑,剑身都过于修长,这种形制导致剑身的重心极其难以把握,入门非常难,一剑下去,很难将气力合适地挥出。所以后世才逐渐淘汰了这种刀剑,改用宽刃曲身的大刀。

  但相应的,如果真的练到了人剑合一、如指臂使的水平,这种刀剑的上限又非常之高,刘羡使用绞剑,就是想单纯利用自己对剑术的熟练,打乱孙熹对刀身的掌控,最后抢得进攻的先机。

  孙熹虽然和相当多的人比试,但这样的剑法,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第一反应是想抽刀回去,但是他退一步,刘羡就进一步,他进一步,刘羡又退一步,根本无法分开。

  而他也知道,刀剑纠缠的如此之紧,一旦贸然抽刀,很可能会露出极大的空档,为刘羡一剑刺败。所以在此情形下,无论他愿与不愿,也只能跟着刘羡来回绞剑。

  这一下可谓是完全落入了刘羡的节奏。他左手翻腕越来越快,通过剑身,他几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力道已经开始散乱,快跟不上自己的节奏了,只要再加快半分,就有可能绞飞对方的环首刀。

  可刘羡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放慢速度,将绞剑的速度降了下来。孙熹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等手中的刀柄逐渐抓稳后,他终于将环首刀抽身出来,连着向后退出数步后,这才算立定身子,重整旗鼓。

  而刘羡也没有追击,他将手中的昭武剑再次划过一个弧线,又回到之前贴身倒握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孙熹。

  这时候,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刚才两人的这一通比试,孙熹是先发,刘羡是后动,可偏偏是刘羡掌握了全部的节奏,这说明新县长的剑术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孙熹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薛兴出身河东薛氏,自然也有武术修养,他看见刘羡的剑术,当然是明白其中的奥妙,就这一手绞剑,如果不是剑术高过对方三个档次,是绝对使不出来的。

  这让他如饮佳酿,忍不住对同伴们感叹道:“县君的剑术,几乎可以说是通神了,就算放眼天下,能胜过他的,也不超过十个人。”

  一旁的马贼们听到这句话,也一阵议论纷纷,但却无人反驳,显然,他们也都没见过这种水准的剑术,也只能认可这个结论。

  场中的孙熹虽然不知道场外在说些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个七七八八,他喘了口气后,对刘羡感叹道:“若论武艺,我恐怕已经输给县君了。”

  刘羡问道:“哦,莫非孙首领打算认输了吗?”

  “当然不是!”孙熹笑道:“我此前不是说了,我们当马贼,血性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我还要斗!”

  说罢,他长呼一口气,将环首刀双手持握,刀尖高举过头顶,做出一个标准的劈砍起手式。

  刘羡也不敢怠慢,他知道,孙熹之前是有所留手的,而眼下,对方是打算搏命了。

  随着一声爆喝响起,孙熹再次飞扑而来,这次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就如同雷霆一般地向刘羡挥砍而来。

  刘羡的剑术虽然高超,但右手此时使不上力,只能靠左手剑去硬接孙熹的劈砍,这毫无疑问是极为吃力的。于是他一边后退,一面用昭武剑不断地去架住对面的攻势。

  而孙熹此时也真是激起了胸中的血性,不管刘羡怎么用剑术应对,他都不管不顾。一旦刀锋被对方架住卸力,他就立马抽回环首刀,然后毫不停歇地发起第二次劈砍,就好比是一道道浪潮狂涌而来,即使撞上了堤坝,也会有后继者继续摧打,将堤坝拍打得摇摇欲坠。

  这是他在生死决斗时发狂才有的状态,不管比斗的对方是谁,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受伤,只想着用这每一刀砍碎眼前的阻碍。在此前数次马贼间的火并中,他就是凭借着这种不顾生死的斗法,博得了一个残忍的名声。

  在刘羡看来,这刀法确实要命。不断从高处下劈,虽然没太多变化,要么是直接斜斩脖颈,要么是直劈天灵盖,但意志的坚定使得对方握刀极稳,速度又极快,导致自己也没有什么变化的空间,只能相应地一剑又一剑去对撞,然后利用脚步卸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硬这么打,自己根本收不了手。要是不小心伤了对方,甚至杀了对方,就算赢了,得到了马贼的归降,恐怕马贼们也会心有芥蒂,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要完全收服龙门马贼,这是刘羡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即使此时生死间搏斗,他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只能冒险了,刘羡没有别的选择,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故意放慢了脚步,把自己架住的这一刀,微微收力,卖给了孙熹一个中门的破绽。

  此时的孙熹已经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良机。几乎是本能驱使他,令他用一剑横斩将刘羡逼退,而后改换剑势,由劈改刺,又发出了一声震撼的咆哮:

  “啊!”

  孙熹像只猛虎般朝刘羡咆哮起来,沉淀已久的气势如同火山喷发,身躯在向后微微一缩后,顿时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向刘羡的咽喉处突刺而去!

  这一刺恰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雪亮的刀锋顿时在刘羡眼前急速放大!

  这是对方将全部精神灌注后,所使出的最强一刀,也是孙熹这数年来生死搏杀的所有觉悟,竟有一种直指人心的震撼感,让刘羡有一种避无可避的错觉。

  但真正的勇敢,并非是舍生忘死,而是即使真正了解死亡的恐惧后,也愿意与死亡搏斗的觉悟!

  刘羡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手段,他此时不再是一味避让,而是选择了不退不毙,以攻对攻。

  这一招却是险中又险,他竟然选择的是向前滑步的同时,猛然侧身,几乎将手中的昭武剑完全隐藏了起来,接着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半空翻,用这种猛然变向的方式,让对方短暂的愣神,随后失去了攻击方向。

  就是这短短的一愣神,孙熹已经来不及收刀变向了,而刘羡则几乎和他撞了个满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羡借着转身的时机,出其不意地以左手肘为武器,朝着孙熹的胸膛猛肘一击。

  刘羡肘击发力的动作几乎在转身的一瞬间就完成了,而在孙熹看来,刘羡就像是突然穿梭了时空,自己的刀锋处扑了个空,然后他直接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声闷响后,刘羡站稳落地。而孙熹吃了一记肘击后,只觉得体内一阵恶心,忍不住缓缓跪倒,双手撑着地大口喘息着,又似乎要吐出来一般。

  薛兴等人见了这番景象,无不高兴万分,这一招过后,可谓是胜负分明。无论是谁观看了这场比斗,都要说刘羡取得了完胜。而马贼们看向刘羡的眼神,则是敬畏中又掺杂着仰慕,孙熹能做这么久的首领,本事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却完败在刘羡手下,这难免让他们有些不可置信。

  刘羡率先缓过神来,他回头望了望跪服在眼前的孙熹,不由在心中感慨:这确实是一名敢于拼死的武人,难怪此前的县府无法将其剿灭。自己若将他收服到麾下,将来的事业必定能得一臂膀!

  自从在诏狱走了一遭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尽量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哪怕是敌人的也不例外,何况是自己要招揽的人呢?

  但要招揽对方,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尊重对方。

  他走过去,向孙熹伸出了手,诚恳道:“孙首领,多谢指教。”

  经过这一轮抢攻,孙熹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了。他抬头望了刘羡一眼,看着他明亮又沉静的眼睛,低头深思了片刻,然后问道:

  “你为何全程不用右手?是看不起我?”

  刘羡摇摇头,无奈笑道:

  “半年前,我和一名大力士死斗,差点死掉,结果还是让他折断了我的右臂,以致于现在都还在修养,请孙首领见谅。”

  听闻这个回答,孙熹长吐了一口浊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环首刀,伸手握住了刘羡的手,闷闷说道:“人外有人啊!技不如人,孙某心服口服,从此这条性命,孙某就卖给县君了。”

  这句话正是刘羡一直想听到的,他闻言大喜,笑道:“什么卖命不卖命,我请孙首领下山,就是想还夏阳百姓一个太平,此言此心,日月可鉴!”

  孙熹这次也不再讥讽,似乎是真信了这段话,他又问道:“听说县君是洛阳来的公子,应该是名门之后吧,却不知祖上是哪家英雄?”

  这一句话问出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忍不住竖起来,除了心乱如麻的薛兴外,大家都对这个答案倍感好奇。

  刘羡缓缓笑道:“在下刘羡,字怀冲,出身涿郡刘氏,师承安汉陈寿公,陈留小阮公,是安乐公世子,昭烈皇帝之后。”

  求票!求订阅!请大家多多支持!大家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第145章 燕雀(4k)

  与此同时,上庄董氏的坞堡中,董崇也等到了长子董衡的回报。

  “你是说,我们这位新县君,是安乐公世子,刘玄德曾孙?还是朝廷数年一出的灼然二品?”

  他颇感不可思议,起身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后,问道:“当真吗?他们家不是二王三恪吗?不在洛阳里供着,怎么会来到我们这?”

  董衡也颇有些忐忑,虽然走了一路,他对这个消息仍感到震惊,诺诺回应道:“禀大人,王督邮确实是这么说的。”

  在洛阳人看来,作为二王三恪之一,安乐公府不过是一个光鲜的幌子,一个供起来的吉祥物。虽说既象征着帝国建立的丰功伟绩,也象征着道统与法统的传承,但到底没有任何权力,也就没有人去尊重。

  毕竟洛阳光鲜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以致于人们丧失了对光鲜的敏感,对历史的敬畏,乃至对传说的向往。

  更何况,刘备之后的安乐公府与刘协之后的山阳公府,到底哪个才是真正代表汉统的二王三恪,这也是一笔糊涂账,就更没有人会去尊重安乐公了。

  可那仅仅是在洛阳,在帝国权力最强大的地方。二王三恪之所以称为二王三恪,是因为离开了洛阳,在天下大部分人的心里,这些名字就是传奇与神灵的代名词。无论是谁,都是在听着这片土地的历史长大的,哪怕你和这些名字之间毫无血缘,但只要亲眼见到他们的后人,总会产生一种离奇的感觉,就好像梦想化身为现实,传奇成为了确切。

  现在董崇就产生了这种感觉,他追问董衡道:“王督邮有没有说清楚,朝廷为何会派他到这里?”

  董衡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王督邮也不是很清楚,郡府里只说,好像是参与到前段日子的党争里,得罪了皇后,才被贬到这里的。”

  “得罪了皇后?”董崇闻言更是骇然。这一年来,朝廷内部政斗严重,即使是在边疆,大家也有所耳闻。但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那也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故事罢了。可董崇却万万没想到,遥远的风波竟然会波及到夏阳,这令他倍感不安,也更加不敢轻视刘羡。

  面对这样的人物,董崇只觉得头疼万分,问道:“督邮有没有什么嘱咐?”

  “嘱咐?”

  “新县君既然是这样的人物,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哪里能自作主张?上面的一滴水,落到地方上,就是一场雷雨。督邮有没有透底,郡府是什么态度?征西军司又是什么态度?”

  “啊,王督邮说,眼下朝廷党争刚刚结束,很多人事变动尚未稳定,据说是咱们郡的太守也要换了,他也拿不准主意,所以让我们先观望一段时间,到明年再说。”

  “这样……”听到这个说法,董崇良久无言,等长子退下后,他点燃火盆,而后坐在火盆前冥思。

  王督邮的建议是非常正常的,作为地方上一个县的乡望,其实就是一条供人随意拿捏的小鱼。在拿不准中央动向的时候,蛰伏与等待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妄动与试探,反而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这是几千年来中国人一再验证的智慧,活着就是一切,一切为了活着。想当年吴起、商鞅变法,不可谓不是雷霆暴雨,改天换地,但是只要熬到他死,立刻就是清算与反攻。扶苏坦然受死,那大秦不就顷刻间覆灭了吗?

  目前刘羡在县里的举动,虽然过激。但说白了,也就是免去了家里的几个官职,少从县里领一些钱粮。虽然确实造成了损失,却也没到不可接受的地步。

  但刘羡接下来的规划,却是董崇所无法接受的。刘羡号称要剿灭县内的所有马贼,而董氏和南面的呼延昌却是有交情的。

  十四年前,董崇还未满三十的时候,他担任县令的主簿,到河东去采买纸张,结果撞上了从平阳落难过来的呼延昌。当时的呼延昌,不过是一个只有十来人队伍的小马贼,他看上了董崇携带的钱财,便欲杀而取之。

  而在此危难关头,董崇灵机一动,发挥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才智,就是说服呼延昌与他合作。

  董崇劝呼延昌从长远打算,来夏阳境内做马贼,自己则暗地里透露消息,给予钱财支持,所得的财物五五分成。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妙招,本来呼延昌已经穷途末路,是打算绕路去投靠铁弗部的。但是在董崇德劝说后,他来到夏阳,得以肆意劫掠,然后在平阳的匈奴人中呼朋唤友,很快就发展壮大。

  而郡府在得知消息后,也曾派千余郡兵前来进剿,但由于有董氏作为内应,郡府的数次进剿都徒劳无功,别说有所斩获,就连呼延昌的踪影都难以得见。只有董崇自己领路时,偶尔能有所斩获。

  在此情形下,不仅呼延昌的队伍扩张到接近两百人,董氏在夏阳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从原本与冯氏、同氏相并列,逐渐变为三姓之首。董崇本人也坐上了县尉的宝座,还获得了知兵的美名。此后的历任夏阳长,若要想坐稳位置,无不依赖于董崇的辅佐。

  当然,也不是一切都发展得这么顺心,有得必有失。随着几次失利,郡府近乎放弃了对夏阳的治理后,夏阳的民生日渐凋敝,各方马贼纷纷涌入,更是超出了董崇的掌握。

  而呼延昌在发达以后,对董崇的态度也愈发倨傲,不再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反而拿捏住了董崇的把柄,常常提一些不可理喻的要求。比如他强娶了董崇的一名侄女,也把原先说好的五五分成,改成了现在的三七分成,董崇对此也无可奈何。

  可不管怎么说,董氏与呼延昌已是共存共荣的关系,董崇已经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而刘羡此时不仅免去了董崇县尉的官职,还声称要剿灭马贼,几乎是往董氏的脖子上开刀。

  “不好办啊……”他喃喃自语道。

  按照董崇原本的打算,他是打算一边探刘羡的底,一边派人探查他的习惯和喜好,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刘羡可以交往,就投其所好,巴结一番,然后帮他立点功绩。如果刘羡不可以交往,又不好招惹,就暗地里发动人脉,让他什么都做不成。若是刘羡背景也就一般,直接让他死在夏阳,也不是什么不能做到的事情。

  可现在董崇却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刘羡这段时间在高门原练兵,根本不在县府,别说打探消息。无论是讨好还是陷害,都没有使出的条件。

首节上一节107/181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