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52节

  “哦?”

  卫广故意用卜字铁戟戳了戳亭佐的皂衣:“倒是要去你家门口看几眼,莫要被人诬陷,还不知道你家门口断了几棵树。”

  卜字铁戟戳人衣服。

  极为羞辱。

  还是当着几名亭卒的面前。

  “卫广!”

  亭佐大怒,握住二尺剑几乎拔出来:“你竟敢羞辱本吏,今日定要.定要”

  话说一半,说不下去。

  本来想说与卫广搏耍剑。

  亭佐想到自己的技击剑术不如卫广,对方又骑着马,手持卜字铁戟。

  一戟就能挑飞他。

  亭佐只能憋屈的咽回去,愤懑的说道:“待到族长担任了霸陵尉,定要叫你好看,今日的欺辱全部还回来,就算嘉夫人出面也保不住你,只要族长做了霸陵尉,不仅可以成为魏其侯的幸舍宾客,在淮南王面前也是上宾!”

  郭解、义纵对视一眼。

  心中一喜。

  嘱咐卫广故意激怒亭佐,果然有效,了解到极为有用的内情。

  明白了万子孟和淮南国属吏的交易。

  三十匹河西马和一匹名马红雀,换来霸陵尉的官职。

  “兄长。”

  张骞低声道:“数十匹河西马暂且不用送到金城闾里,由你送给淮南王刘安,霸陵尉的官职比起带回金城闾里更有益处。”

  还得是胆子大的张骞,竟敢说出送马匹给刘姓诸侯国的话。

  郭解心中一凛。

  不是不敢。

  是不能。

  淮南王刘安是个很有名的人。

  发明豆腐的人是他。

  成仙的人是他。

  留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典故的也是他。

  郭解更清楚一件事。

  因为谋反罪名,遭到汉武帝处死的三位刘姓诸侯王。

  也有他。

  郭解不能与谋反两个字牵扯任何一点关系。

  “不急。”

  郭解低声道:“当前最为紧要的是前往亭佐家中,搜寻尺牍和质剂,切记不能惊动万子孟,若是被他知道有人搜寻贩卖私马的内情,立即就会烧毁手中的罪证。”

  万子孟留着尺牍和质剂,便于他要挟淮南国的属吏,也是留个后手。

  避免淮南国的属吏收了河西马不认账。

  “你敢!”

  亭佐瞧见卫广骑着马朝他家的闾里赶去,急了:“快快停下,擅闯官寺少吏的家门是大罪,你快些停下,莫要触犯汉律。”

  决不能让卫广进入家门。

  亭佐家中藏着几匹河西马,等到淮南国的商贾来了,才能交出去。

  不能被外人看见。

  另外,亭佐家中还有一封尺牍,是他与淮南国属吏商量如何交易河西马的信笺。

  更不能被卫广瞧见。

  几日来,卫广和亭佐没少闹腾,几名亭卒早就习以为常,继续品头论足进入柳市的细君,没有跟着一起过去。

  这里是柳市。

  卫广一人不敢动手。

  郭解瞧了一眼亭卒的反应,没有跟过去,心中稍安:“小心跟在后面,别被柳市内巡视的亭卒看见,到了闳门,再把亭佐拿下。”

  一辆安车混在来来往往的车马中,跟在卫广的身后,朝着亭佐所在的闾里赶去。

第80章 听事

  安车停在柳市闾里的门口,郭解几人下车步行,进入闾门,闾里内的繁华与里墙外的柳市驰道完全不同。

  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

  瓠(hu)瓜、徕(lai)麦、铁器、木器、僮奴等货物,分门别类摆放在市肆中买卖,平帻庶民、豪强公卿出入市肆中的屋舍。

  廛(chán)。

  凡是买卖货物的屋舍皆是称作廛。

  沿途遇到的一些市肆舍主,也就是市肆的主人,瞧见铁冠黑衣的义纵。

  上一刻正在热络招呼君子、细君的舍主,脸色一变,急忙主动行礼,姿态极为谦卑恭顺。

  唯恐义纵进入自家的廛。

  舍主未曾触犯汉律,不是畏惧狱吏,而是害怕义纵过来视事。

  县官寺的官吏有视事制度。

  意思是官吏到职办公的制度。

  郭解比起张骞、卫广、义纵等土生土长的人,更能理解视事制度,完全符合他过去的工作内容。

  视事制度,相当于官吏到职以后,处理公文、接待来访、巡视下属机构等等工作。

  主要针对长安令等长吏。

  长安令居住在官寺的令舍,不是每天都去听事,处理案牍公务。

  即,县太爷不可能每天上堂办案,需要有人击鼓鸣冤。

  大汉相比较后世较为宽松的上堂办案,制定了视事制度,要求长吏每隔几天需要视事。

  通常是三日一视事,十日一诣仓。

  也有五日一朝。

  郭解是都亭长,掌管一亭十余闾里,不要求每日都去视事,藁街都亭内他的秩最高,也没人管着他每日视事。

  他和长安令赵禹一样,每隔三天视事,已经是难得的勤勉少吏。

  义纵等长吏身边的属吏却不同。

  每日都要前往便坐,处理案牍,完成上吏指派的视事。

  舍主就怕义纵是长安尉张汤派来视事的狱吏,巡视柳市的市肆。

  校检衡器,平抑市价。

  若是其他长吏派来的视事狱吏还好说,违背了《二年律令》的市律,塞给他一串三铢钱,就能打发走,不再追究舍主。

  张汤的属吏是个例外。

  不收钱。

  舍主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目送义纵离开,心中直呼万幸,没有走进自家的廛。

  直到郭解、义纵几人走进隧。

  舍主长出一口气,伸出襦袖子,擦了擦脑门的细汗。

  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市内有隧,指的是市肆中间的通道。

  隧两侧的廛。

  一起统称为市列。

  亭佐的家住在中间一条隧的东侧市列。

  屋舍的位置比较靠后,挨着闾里的里墙,渐渐往深处走,隧内逐渐安静下来。

  隧外面吵闹熙攘的商货交易声,影响不到深处的屋舍,使得闹市中出现一处难得僻静地方。

  “滚开!”

  亭佐路过一户屋舍,几名垂鬟孩童倒腾着小腿跑出来,得到大父给的几枚三铢钱,准备跑到市肆买一碗浆,几人分食,不小心撞到路过门口的亭佐身上。

  亭佐的心情烦躁,大骂一声,一脚踹翻一名垂鬟孩童。

  不过四五岁大的孩童被亭佐踹的翻了几个跟头,垂鬟脑袋磕在门口梓树上,磕破头皮,流出不少的鲜血。

  孩童吓蒙了,瞧见是柳市的亭佐,抿着小嘴,哭都不敢哭出来。

  “真是个畜生!”

  郭解咬牙骂道:“心中愤懑却拿着孩子撒气,亭佐不当人子,看来,平日里没少欺行霸市,仗着手里一点小权,欺压柳市的平帻庶民。”

  “竖子!”

  义纵大怒,等不了走到亭佐家门口,手中的衡器,直接朝着亭佐脑袋上砸去。

  “砰!”

  一道沉闷的响声过后。

  “啊!”

  亭佐的皂色帻渗出鲜血,痛呼一声,倒在地面不停的哀嚎,脑袋被衡器砸的不停流血。

  郭解拿出十枚三铢钱,交给垂鬟孩童去找疡医医治,瞧见遭到衡器砸脑袋的亭佐,自己的脑袋忍不住有种痛感。

  衡器是铁累。

  也就是铁制的秤砣。

  义纵直接用铁秤砣砸中亭佐的皂色帻脑袋。

  太狠了!

  “抬走。”

  郭解回头看一眼,瞧见隧的深处,没有人看见亭佐被砸,低声道:“把亭佐抬回家,别让柳市的亭卒看见,或是舍主看见跑去禀报旗亭的少吏。”

  张骞上前一步,手中的环首刀挎在腰间,红漆双弧盾交给一旁的义纵,拖着亭佐皂衣的领口,朝着卫广停留的方向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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