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50节

  郭解神色古怪的问道:“加了土能好吃?”

  “甚是美味。”

  赵过期待的说道:“郭君尝一尝?”

  “不用。”

  郭解赶紧摆手,继续吃着不加土的蒸饼卷薤醢:“往后,金城闾里就交给你二人耕田,金城卒交给甘父操练,一步步种田,最终发展成圈山占水的郭氏门阀庄园。”

  “郭君。”

  赵过不止一次听到门阀庄园四字,心潮澎湃的同时,问出心中的一个疑问:“河左是边塞,没有郡官寺的曹吏过来清查田地,咱们直接占据,何必一定要官寺的认可。”

  郭解看了赵过一眼,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也不怪他见识不够,只是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大势。

  高祖、惠帝、文、景始终用怀柔对待匈奴,再是憋屈,也只能忍着匈奴的欺辱。

  习惯性的认为汉武帝也会憋屈的忍受匈奴欺辱。

  孰不知,汉武帝不仅直捣匈奴王庭,还在匈奴的土地上建立郡县,把大汉如今的疆土扩张了一倍有余。

  “这里啊。”

  郭解认真的说道:“金城如今是边塞,往后却是腹地,往北建立了河西四郡(甘肃省),再往北建立了西域都护府,金城是腹地中的腹地。”

  他是体制内出身,深知一个官员有黑产的危害。

  私自占田,就是豪强的隐田。

  等到算缗、告缗的法令颁布。

  隐田便是悬在头顶,必定会落下的刀。

  金城又是腹地,积攒再多的家业都逃不过一个清洗。

  更重要的是,十年后,郭解已经占据金城最好的田地,有了官寺的买地铅卷,就有了朝廷的背书。

  如果有公卿列侯眼红,也只能干看着,没法抢走郭解的田地。

  因为有合法的地契券书。

  如果没有地契券书,郭解发展的再多,也是无主的田地。

  郭解能占。

  公卿列侯更能占。

  “欲速则不达。”

  郭解沉声道:“做事不能急功近利,反正十年内不会有人与咱们争抢金城河谷地,一步步的稳步扩张便是,夯实地基,不能做暴发户,要做有底蕴的老钱。”

  籍少公频频点头:“此言大善,田地多了,需要的人手就多,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地多了不会乱说话,人多了容易生乱,需要一步步挑选完全忠心郭君的里民,过于着急,反受其害。”

  郭解眼睛一亮:“看来,由你来做金城吏是个极为妥善的决定,正是这般!傅籍在金城闾里的人一定要慎重挑选,此间事了,我也该回长安。”

第77章 传马名籍

  “战马、女人、烽燧。”

  郭解回去的路上,收到籍少公送来的一卷尺牍,写着金城闾里当前最急需的东西。

  战马涉及到金城的武备,当然是重中之重,排在首位。

  其次是女人,不论是金城闾里的金城卒,还是里民,只有娶妻生了儿子,有了家,才能在金城闾里落根。

  还有便是设立烽燧,由金城闾里的人担任燧长。

  从西峡口到东峡口,以及大河北岸的虎头崖、安宁北山、九州台、白塔山、徐家山、桑园峡北山等等山隘隘口,全部需要建立烽燧,堵住匈奴人的袭扰。

  “一步步来吧。”

  郭解握紧尺牍,振奋不已的说道:“当前是种田的开始,一步步种田,一步步发展,最终打造出郭氏的门阀庄园。”

  他回到长安的藁街都亭,第一件事前往五兵库,查看五兵库里的五兵。

  弩,戟,刀,剑,铠。

  不容有失。

  五兵库内的军械丢失任何一件,非常的严重,堪比警察丢枪,还是在首都丢枪。

  亭长是武吏,隶属于长安尉,拥有武备。

  藁街都亭的坞院内,有灶房、马厩、仓房,还有亭长居住的令舍,五兵库就在令舍的旁边,贮存不少的军械。

  灶房的厨佐带着几名少吏,正在烹饭,炊烟袅袅,比起以往多出几分鹜香、蓼香。

  都亭长郭解回到藁街都亭,亭卒不再是只吃粗麦饭,终于能够吃上肉食和香料,眼巴巴等着郭解回来。

  郭解与长安其他都亭长不同,不会克扣亭卒的饭食,中饱私囊,贪墨钱帛变成亭长家里的一头羊或者几头猪。

  亭卒恨得牙痒,恨不能一刀砍了都亭长,也只能忍着,顶多发几句牢骚。

  郭解不同,不仅不克扣,还时常带着藁街都亭的亭卒清剿有钱的豪强,掠夺豪强的钱送给底层人亭卒,引起长安其他都亭的亭卒羡慕嫉妒。

  期望郭解做自家都亭的都亭长。

  难怪藁街都亭和直城门的亭卒极其忠心。

  “取来兵器集薄。”

  郭解拿着一卷木牍,仔细清点数目:“每天清点一遍,记住,不要怕做事麻烦,小心无大错,若是少了一支箭矢,就算你是轵县人,仓啬夫的位子照样保不住。”

  藁街都亭和直城门门亭全是乡人,也是乡党。

  大多来自轵县和临晋,精挑细选,进入藁街都亭和直城门担任少吏亭卒。

  仓啬夫正是轵县人,也是跟随郭解很久的一名游侠儿,住在郭解家隔壁,从小就跟在郭解的屁股后面。

  “兄长.额.亭长放心。”

  一句兄长还没说出口,就被郭解狠狠瞪一眼,仓啬夫挠了挠发髻,讪笑着说道:“小吏,每日朝食前、暮食后,皆会清点一遍,一共是两遍,不会有任何错漏。”

  郭解训斥道:“记住,当值的时候称职务,别整天兄长,兄长,如果被别人听了去,肯定会跑到长安诺官寺诉告本吏连朋结党,不是一件好事,除非你像张骞、卫广那般不在藁街都亭。”

  仓啬夫听着郭解的训斥,心里乐呵,骂的越狠越是高兴。

  他巴不得藁街都亭的少吏亭卒都听见。

  挨骂才是自己人。

  只有关系寻常的人不会挨骂。

  郭解清点了五兵库的五兵,弩、戟、刀、剑等数目对得上,着重清点最后一类,红绦扎甲的数目。

  二十副红绦扎甲,一副红绦鱼鳞甲。

  “做的不错。”

  郭解点了点头:“锁上五兵库的大门,去用饭,记住任何军械都能少,唯独甲胄不能少。”

  仓啬夫郑重点头,作揖过后,前往非常屋用饭。

  郭解还要继续清点马厩的马匹数量,大汉缺马,天子刘彻更是急需战马北击匈奴,对于战马有着严格的管理规章。

  丢了红绦扎甲相当于警察丢枪。

  丢了马匹相当于部队丢了一辆坦克。

  罪过更为严重。

  官寺管理马匹,有着专门的《传马名籍》,详细详细记录了每匹马的颜色、标志、马龄、身高、名字、是公马还是私马,依传而行。

  严禁马匹流失,更不能流入刘氏诸王的郡国。

  官寺控制马匹,主要依靠边塞关隘和郡国的城关,只要马匹出入关隘和城关需要有详细记录。

  景帝中元四年曾规定,‘禁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

  郭解想起自己曾在《敦煌汉简》中看的记载。

  徐党年廿七轺车一乘八月庚子出。

  用马一匹九月甲戌入。

  奉明善居里公乘丘谊年六十九居延丞印方向车一乘。

  用马一匹牡齿十岁高六尺闰月庚戌北。

  马一匹骊牝齿十二岁。

  敦煌效宜王里琼阳年廿八轺车一乘马一匹闰月丙午南入。

  轺车一乘马一匹牡齿九岁高六尺南入。

  郭解看的汉简中,详细记录马匹出入关隘,要记下马匹的数量、颜色、牝牡、身高。

  便于下次经过时,进行勘验,是否还是原来的马匹,需要与出关隘和城关时一模一样。

  否则,触犯了大罪。

  藁街都亭马厩的马匹数量,一匹不少,颜色、牝牡、身高也能对得上。

  没有人趁着郭解离开,换成廉价的瘦马,把价格高昂的厩马卖出去。

  就算藁街都亭全是轵县、临晋的乡党,郭解依旧每隔几天进行清点,属于他在尔虞我诈的体制内,屹立不倒的一个职业病。

  小心无大错。

  郭解放下传马名籍,走回非常屋,正要用饭,一道华丽的缇骑身影,风风火火冲进非常屋。

  “兄长,大喜!”

  卫广跳下名马赤柱,喜不自胜的说道:“回到长安没有多久,广邀好友在柳市的市肆喝酒,额兄长别生气,每个过来的好友皆是给了一些钱帛,用来筛选兄长所说的重义之辈。”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当时,喝醉酒以后,一名牧偷偷告诉一个消息,前几日,柳市的旗亭长万子孟,采买了一批精良河西马,准备偷偷送给淮南王。”

  郭解先是一惊,紧接着大喜。

  “哈哈,正在发愁没有借口缉捕万子孟,他自己送上门了,不错,你这次广邀好友喝酒,喝的好!”

第78章 尺牍质剂

  日出(6:45~7:30),直城门外的驰道上,出现一辆来自于县狱的安车,御车的人是满脸须髯的汉子莽通。

  莽通穿着一身细麻绛袍,腰别铁椎,坐在屏泥上,手里拿着辔绳御车,朝着长安九市之一的柳市赶去。

  安车的车内,正中间跪坐着铁冠、黑衣的义纵,拿着一卷秦代的竹简,仔细研读秦代的律法,看着各种严苛的酷刑,两眼炯炯有神。

  左边跪坐的一人是郭解,思付如何缉捕柳市的旗亭长万子孟,带走金城闾里急需的河西马。

  张骞跪坐在右侧,低头看着一张绘制在缣帛上的舆图,上面是万子孟的宅舍布局,思索着如果碰到上次的险情。

  一人杀向何处才能破局。

  “兄长。”

  卫广身穿缇衣,腰别一柄错金银二尺剑,手持一杆卜字铁戟,骑着平阳公主邸的名马赤柱,扬着脸跟在安车旁边。

  他喜滋滋的说道:“那名牧奴说了,万子孟耗费巨金买了一批河西马,数量达到三十匹,另外,还有一匹名马红雀,丝毫不逊色平阳公主邸的赤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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