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27节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郭解且慢。”

  张汤拦住准备离开的郭解,嘱咐道:“两万石粟米市价在两百金左右,你若是还想赎罪,回去写好爰书交给便坐的少吏。”

  两万石粟米,赵禹、张汤两人一粒粟米都没要,全部算作郭解买爵赎罪的钱帛。

  郭解长长作揖,离开了长安官寺。

  买爵赎罪的进度达到了8%。

第44章 狱录事史

  厨啬夫的孙儿义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高已经到了郭解的眉毛位置,脸容白净,不似普通的平帻庶民那般黑黄,挎着一柄二尺剑,满脸悲意,跪在厨啬夫的坟茔前。

  厨啬夫有先令,即遗嘱。

  勿告群僚,以密静为务,载至冢舍,即时殡殓,敛以时服,皆以故衣。

  一切都以密静发丧,立即下葬,不能折腾的人尽皆知,下葬以节俭为主。

  不用在口中放珠、贝,手中放置握,以及随葬一些明器。

  厨啬夫死了,还在为孙儿考虑,他因为私藏甲胄而死,死后的殡葬尽量密静节俭,免得引起长安官寺的长吏不满。

  “兄长。”

  义纵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郭解磕头:“大父前往豪强贾子光院舍的那天,再三嘱咐过,要义纵往后听从兄长的照顾,长兄为父,以父兄对待。”

  义纵?

  汉武帝年间的酷吏义纵?

  他可是个狠人,最多一次公开处死四百多人。

  公开和私下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郭解公开杀死的人,只有阳翟原氏的二三十名族人,还是在夜里潜入闾里偷偷杀死,清洗亭卒那次不算主动杀人,算是被动的正当防卫。

  汉廷判处斩首弃市,慎之又慎,县官寺的狱丞报给县令,县令报给郡太守,层层上报,最后报给九卿之一的廷尉,审视案情,确认无误,再进行勾决杀人。

  义纵一次便公开判处四百多人的斩首弃市。

  “义纵?”

  郭解试探他的真实身份,是重名重姓,还是真的酷吏义纵:“你姐姐名叫义妁,擅长医术,在藁街都亭是个有名的医者?”

  义纵站起来,与籍少公一起坐在白布盖车的屏泥上,脚踩着车:“长姐善医的名声,不仅在藁街都亭有名,在整个长安都算小有名气,多次出入公卿列侯的第舍贵里。”

  公卿列侯的住宅,通常称作第,长安权贵居住的闾里有萧何第、北第等等。

  萧何第是名列功臣第一的(zan)侯萧何的住所,后世的王莽便住在萧何第,被封安汉公以后,把萧何第改成安汉公第。

  北第是汉惠帝赏赐汝阴侯夏侯婴的住所,当年被刘邦踹下车,又被夏侯婴救上来的孩子正是汉惠帝刘盈。

  郭解可以确定了,眼前的少年便是酷吏义纵,他姐姐是古代四大女名医之首的义妁。

  难怪厨啬夫留下密静发丧的先令。

  估计担心第舍贵里的权贵派遣家丞,即管家,过来送一份赙(fu)钱。

  赙钱是吊唁者送给丧家的钱帛或者实物。

  人多眼杂,难免引起官寺长吏的怀疑,担忧窦婴门下的一位门亭都亭长私藏甲胄的消息,走漏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唉。”

  郭解叹了一口气:“活了一辈子,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全是为了孙儿,即便死了还在为孙儿考虑,何苦啊。”

  义纵握紧了二尺剑,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杀光天底下的豪强。

  “往后的吃穿用度不必担忧,自有一份食俸。”

  郭解遵照厨啬夫的遗愿,说道:“你大父与我早就有言在先,厨啬夫的位子留给你,本吏已经从长安官寺为你求来征辟厨啬夫的简牍公文。”

  义纵沉默不语,只是拱了拱手,表达了谢意。

  “郭亭长。”

  张汤身边的一名少吏坐着牛车急匆匆赶过来,看到郭解的虎车,一脸的敬畏:“张上吏命我过来一趟,交给郭亭长一卷简牍公文,有意征辟义纵做个狱录事史。”

  少吏碍于虎车带来的敬畏,多说了一句:“你也知道张上吏主管刑狱,狱录事史虽说秩低于厨啬夫,却能跟在张上吏身边,做个管辖刑狱的少吏。”

  郭解心里一动,拱手道:“多谢提醒。”

  如果义纵担任了狱录事史,就在长安的司法系统安排了一个自己人。

  他索要河左的田地,为的是铺一个后路,义纵进入长安的司法系统也是一个重要的未雨绸缪。

  如果在徙于茂陵以前,没有完成买爵赎罪,遭到抓捕,便能通过义纵逃出长安狱,直城门的都亭长也是自己人,便能轻松离开城高墙厚的长安。

  郭解很想让义纵担任录事史,却没强迫他,询问道:“你是想担任藁街都亭的厨啬夫,还是长安官寺的录事史,一切看你的意思,兄长不会横加干涉。”

  义纵问道:“兄长,倘若我担任了张汤身边的录事史,是否有了审讯豪强的职权。”

  录事史掌文簿,在录事掾下。

  郭解想了想,相当于县两办的联络员,也就是以前的秘书,按照最新的规章制度,只有市级以上才有秘书,县、镇两级只有联络员。

  录事史算是张汤身边负责记录、写材料的联络员。

  “算是有鞫狱的职权。”

  郭解点了点头说道:“长安官寺管辖的都亭很多,每个都亭又管辖十余个闾里,城外还有乡亭,以及乡亭管辖的乡里,所有案牍不可能全由张上吏一个人鞫狱,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便会派遣身边的佐吏代为鞫狱。”

  义纵心中了然。

  即便是代,也能鞫狱豪强。

  义纵郑重的说道:“兄长,我决定了,在长安官寺做个狱录事史,虽说违背了大父的遗愿,但我不想安于现状,一辈子做个安排食宿的厨啬夫,我想鞫狱豪强。”

  他对豪强的恨意,任何人都能听的出来。

  由于大父死在豪强贾子光的手里,义纵对于豪强已经恨之入骨。

  郭解暗自长舒一口气,义纵答应担任录事史,就在司法系统有了一个完全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驾”

  义纵拿过来籍少公手里的辔绳,亲自给郭解御车,白布盖车驶过北面渭水河畔的城墙,抵达郭内,路过了厨啬夫身死的贾子光宅院。

  经过一场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呵。”

  义纵冷哼一声说道:“此处宅院多半是被豪强所烧,十恶不赦,祸乱长安,应当斩首弃市!”

  郭解有点尴尬,是他烧光了贾子光的宅院:“这里是为兄所烧。”

  “兄长?”

  义纵的脸色一正:“为民除害,卫戍长安,应当赏赐百金!”

第45章 门阀庄园

  狄道长城在渭水的上游尽头,走水路两日抵达,换成骑马,一日抵达大河东岸的河左,也就是兰州一带。

  长安抵达河左,只需三日的时间,比起郭解回去一趟河内郡的轵县用时都少。

  早(bu,12:45~13:30),狄道外的气候如长安一般冷冽干燥,一片连绵的高大山脉皋兰山,轮廓逐渐清楚,前方传来大河湍急流淌的水声。

  一支行商的敞车车队,终于抵达了皋兰山山下。

  皋兰山西起龙尾山,东到老狼沟,山脉连绵,高耸蜿蜒,像是一条蟠龙横卧在一片膏腴土地前方。

  周围荒无人烟,最近的烽燧也有数十里,只是成群的山羊、野牛时不时路过。

  大河西岸游牧的匈奴人,无数次仰望过皋兰山,逼近黄河一线,看到黄河对岸高耸的山峦,望河兴叹。

  便把山峦称作皋兰山。

  匈奴的天称作祁连,皋兰、乌兰、贺兰与祁连的发音相似,皋兰山有着高到天上去的意思。

  行商领头的人是郭解,此次前往未来的门阀庄园,带来了张骞、卫广、义纵等所有人,会任之家的绛服游侠儿更是一个不少,全部带了过来。

  此外,还有藁街都亭和直城门门亭的亭犴内关押的许多驰刑士,因犯罪而被判处劳役,但通过缴纳一定财物或提供劳役而获得自由的刑徒。

  修筑门阀庄园需要大量的人力。

  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

  亭犴关押着数百名驰刑士,全是不用给钱帛的劳力,只需给口吃的就行。

  众人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遇见打草谷的匈奴人,直到望见高耸的皋兰山,所有人的心安定下来。

  “正是这里。”

  郭解放下手里的舆图,喜不自胜的说道:“兰州便是建立在皋兰山山下,圈定好五百亩田地,回去交给桑侍中进行傅籍。”

  除了卫广以外,所有人都对河左很好奇。

  更多是欣喜若狂。

  汉人总是对于土地有着别样的狂热。

  张骞跳下敞车,穿戴着红绦鱼鳞甲不方便蹲下,还是抓了一把泥土,闻了闻,又放在嘴里尝了尝。

  “好啊!”

  张骞的两眼放光了,站起来望着河左更北的大片土地,拳头振臂一挥:“如此膏腴的土地,岂能让异族占据,早晚有一天必定是我大汉的疆土!”

  卫广、义纵等人的心情跟着激荡起来。

  “哈哈,说得好,早晚要带人直奔匈奴王庭,杀光犯我大汉的异族!”

  “善!把匈奴的单于抓回长安,五马分尸!”

  “哈哈,还要把匈奴单于的脑袋悬在藁街!”

  郭解抬头看去,看着少年张骞、少年卫广、少年义纵等人群情激愤的样子,也跟着热血起来,心里一阵阵的激荡。

  别人或许是吹嘘。

  这几名少年做到了远胜吹嘘的地步。

  吹都吹不出来。

  几名少年的成就过于惊人,通西域,灭数国,开疆拓土何止千里。

  籍少公较为年长,安排绛服游侠儿和驰刑士开始修筑临时的住所,依山而建,傍着大河。

  未来的门阀庄园固若金汤的同时,又便于灌溉耕种,兴盛农桑,利于经商。

  张骞、卫广等人赶去帮忙,在热火朝天的大兴土木,一切显得欣欣向荣。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内,整个长安忙于立春牛,官吏庶民一片忙碌,都亭暂无要事,刚好给了郭解修筑门阀庄园的时间。

  全长两千多里的滇缅公路,用最原始的办法依靠人力修建,只用了九个月的时间,还是在连绵大山的西南。

  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郭解修筑好围住五百亩良田的门阀庄园外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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