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说带着羽林卫堵住殿门,铁甲上还沾着博望苑的槐叶:“皇后娘娘的药渣,也是你能碰的?”
霍光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暗藏的桃木符顺势滑入炭灰。
正当韩说逼近时,殿外突然传来郭解的怒喝:“放肆!皇后凤体违和,尔等安敢惊扰!
老将军玄甲未卸,定疆剑上匈奴人的血滴在青砖上滋滋作响。
韩说盯着剑穗那颗裂开的明珠,脸色霎时惨白。
那是三年前卫皇后赐予霍去病的南海鲛珠!
“末将奉江都尉之命.”
“江充算什么东西!”郭解剑锋点地,震得韩说连退三步,“滚回去告诉你主子,未央宫的地砖下埋着什么,老夫比他清楚!”
晨光初现时,三人聚首密室。
霍去病将烧焦的羊皮浸入马奶酒,隐现的墨线竟与未央宫排水暗道完全重合。
霍光忽然指向某处:“这里!上月少府修缮宫墙,在此处多用了三百斤石灰。”
郭解的白须无风自动。
七国之乱,吴王刘濞正是通过石灰标记的暗道奇袭未央宫。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二十年前,老夫在此处为陛下挡箭时,那支匈奴狼牙箭的箭镞”
“与今日木偶上的骨针同源。”
霍去病接口道,指尖摩挲着从火场抢出的半截桐木,“更巧的是,这批桐木的熏香,与李广利上月进献的安神香配方一致。”
话音未落,急促的叩门声打断密谈。
太子亲随浑身是血扑进来:“博望苑被绣衣使者围了!他们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霍光急问。
“皇后娘娘的的巫蛊偶人!”
郭解一掌击碎案几。
断裂的木茬间,露出霍去病三年前假死前埋下的密函。
当年张汤暴毙案中失踪的玉带钩图样,竟与江充今日所佩的金狼头带钩纹丝不差!
“去病,你带太子走河西密道出城。”老将军解下兵符扔给霍光,“持此符调北军,就说”
“就说匈奴浑邪王部叩关。”霍去病突然轻笑,面具下的眸光如少年时般炽烈,“姨丈莫忘了,三年前我‘战死’的消息传到漠北,单于可是连祭了三日天地。”
辰时的钟声里,郭解单骑冲向未央宫。
朝阳将他的白发染成金红,定疆剑穗的裂珠在风中叮咚作响。
宫门处,江充的金狼头带钩晃得人眼花:“轵侯这是要造反?”
“老夫是来给陛下讲个故事。”郭解马鞭直指对方腰间,“元狩四年春,张汤在石脂水案中暴毙,死前攥着的半枚匈奴金印.”
他突然策马前冲,在羽林卫惊呼声中劈手夺过带钩:“和这枚带钩暗格里的印鉴,怕是能凑成完整的一方!”
玉碎声中,带钩裂为两半。
染血的羊皮地图飘落尘埃,未央宫地下的每处暗道,都用朱砂标着匈奴文字。
那正是伊稚斜单于的王庭密文!
未央宫前的铜鹤香炉倾倒在地,龙涎香灰与血污混作一团。
郭解的定疆剑架在江充颈间,剑锋上的匈奴血珠正滴在那张羊皮地图的“椒房殿“标记处。
“陛下!”江充嘶声高呼,“郭解私闯宫禁,其心可诛啊!”
汉武帝的冕旒剧烈晃动,十二旒玉藻扫过郭解手中的金狼头带钩。
老将军突然翻转带钩,机括弹开的暗格里掉出半枚青铜虎符。
与三年前霍去病“阵亡”时遗失的兵符严丝合缝。
“元狩四年秋,冠军侯深入漠北前,将此符一分为二。”郭解声如洪钟,“半枚随他埋骨祁连,半枚“他剑尖挑起带钩,“该在伊稚斜单于的金帐!”
霍光突然从殿外奔入,怀中抱着烧焦的桐木箱残片:“禀陛下,臣在江充别院寻得此物!”
残片上清晰可见匈奴祭天金人的拓印纹路,与当年霍去病缴获的王庭圣器如出一辙。
“好个忠臣良将!”汉武帝抓起案头玉镇,却在看清残片上的墨迹时猛然顿住。
那歪斜的“刘据”二字,竟与二十年前陈皇后巫蛊案中的笔迹相似!
殿外忽起骚动。
羽林卫的惊呼声中,戴着青铜面具的霍去病踏瓦而来,手中拎着的匈奴斥候仍在滴血:“禀陛下,此人从甘泉宫暗道潜出,怀中搜出未央宫铜管布局图!”
面具落地的脆响惊破死寂。
霍去病鬓角的白霜映着晨曦,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让武帝踉跄后退。
正是元狩四年狼居胥山血战留下的伤痕。
“去病.你.”老皇帝的手悬在半空。
“臣假死三年,只为查清张汤暴毙真相。”霍去病单膝跪地,呈上浸血的密函,“江充与李广利勾结匈奴,石脂水运输路线与当年张汤所谋如出一辙!”
刘据突然撕开箭袖,露出臂上溃烂的伤口:“儿臣前日查验博望苑失火,中的正是匈奴狼毒!”
伤口渗出的黑血滴在金砖上,竟蚀出缕缕青烟。
江充突然暴起,袖中短剑直刺太子。
郭解旋身格挡的刹那,霍光将药渣中的桃木符掷向殿柱。
符上朱砂遇风即燃,现出“李”字徽记!
“好一场大戏。”武帝怒极反笑,“传李广利!”
午时三刻,甘泉宫地动山摇。
当李广利策马冲进宫门时,霍去病埋伏的死士拉动机关,三百桶暗藏地道的石脂水轰然炸响。
冲天火光中,郭解护着武帝退至望楼,远处驰道上,霍光正率北军截杀匈奴接应骑兵。
“陛下请看。”霍去病劈开焦黑的马车残骸,露出成箱的孔雀石朱砂,“这些与木偶血字同源的颜料,皆出自李广利妻弟的太原漆坊!”
暮色降临时,真相大白于未央前殿。
江充腰间的金狼头带钩、李广利袖中的匈奴密信、椒房殿暗道的石灰标记,在霍光调来的三十七名墨家匠人验看下无所遁形。
“朕错怪太子了。”武帝抚着刘据肩头,目光却望向霍去病,“冠军侯”
“臣仍是已死之人。”霍去病重新戴上面具,“匈奴右贤王部已至居延泽,臣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郭解突然咳嗽不止,帕中鲜血浸透卫皇后所赠的残珠。
霍光眼尖,发现珠中空腔暗藏帛片。
竟是当年陈皇后巫蛊案的真正供词!
三日后,长安城暗流更甚。
郭解在轵侯府焚毁所有巫蛊案卷,却独留半片带血竹简。
霍光深夜造访时,见老将军对月拭剑,剑身映出未央宫北阙新添的裂痕。
那是石脂水爆炸的余威,亦似大汉江山隐约的暗伤。
“姨丈在等什么?”
“等你兄长从祁连山带回的礼物。”郭解将竹简投入火盆,火光中浮现匈奴文字:“单于赠郭将军:长平观一晤,犹念马邑旧盟。”
更漏声里,一匹汗血宝马悄然出城。
马鞍旁悬挂的漆盒中,江充的人头双目圆睁,金狼头带钩仍死死咬在口中。
霍去病的赤色大旗掠过渭水,旗角系着的,正是伊稚斜单于之子的左耳。
建章宫的铜鹤香炉吐出最后一缕青烟时,江充被铁链拖过未央宫前的青砖。
他的金狼头带钩早被百姓踩成齑粉,残破的绣衣上沾满烂菜叶与臭鸡蛋。
郭解端坐监刑台,手中捧着霍去病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匈奴降书。
伊稚斜单于次子的首级正悬在祁连山隘口。
“陛下有旨!”谒者扯开诏书,声音惊飞檐下寒鸦,“江充五马分尸,曝尸东市三日!”
刘据的太子冠冕在秋阳下泛着金辉。
当第一匹马嘶鸣着奔出时,他望向监刑台后的霍光。
年轻的奉车都尉微微颔指,三十名北军精锐突然押出列席的御史中丞。
那人袖中滑落的密信,正是江充与诸侯王往来的铁证!
三日后,甘泉宫温泉蒸腾。
汉武帝褪去冕服,胸口箭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轵侯可知这道疤的来历?”
他的手指拂过郭解呈上的定疆剑,“元朔五年马邑之围,你为朕挡下的那支毒箭”
老将军突然咳嗽,帕中血渍染红霍去病送来的狼居胥山石。
刘据捧着药盏的手猛然一颤。
这方墨玉药盏,正是当年卫皇后赐予郭解的生辰礼。
“陛下,该喝药了。”霍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手中漆盘盛着匈奴进贡的雪莲,“冠军侯已平定河西四郡,奏请开通玉门关市。”
武帝饮尽苦药,忽然抓起案头虎符:“传诏!太子监国,轵侯总领尚书事!”
玉璺的声响惊得黄门侍郎打翻砚台,墨汁泼洒在《轮台诏》草稿上,那句“朕之不明”被晕染得触目惊心。
冬至大朝,未央宫铜管奏响《安世乐》。
刘据身着玄端坐于龙椅之侧,郭解的定疆剑横陈玉阶。
当霍光宣读《罪己诏》时,老皇帝突然摘冕起身,十二旒玉藻扫过卫皇后灵位:“朕欲效黄帝乘龙”
“陛下不可!”丞相公孙贺急跪进谏,却被霍去病的鸣镝箭射落进贤冠。
满殿骇然中,青铜面具将军踏雪而来,鱼鳞甲上犹带居延泽的冰霜:“浑邪王部三万骑叩关,臣请太子赐虎符!”
刘据霍然起身,腰间玉具剑与郭解的定疆剑铿然相击:“准!赐冠军侯节杖,总领河西军事!”
元封元年正旦,甘泉宫传出丧钟。
郭解扶着病榻上的武帝写下最后诏书:“传位太子据,改元征和.”
御笔忽坠,溅起的墨点恰落在传国玉玺的螭龙目上。
那正是二十年前霍去病补金的缺口。
“姨丈.”刘据红着眼眶转身,却见郭解已褪去朝服。
老将军的白发束着漠北狼尾,手中旌节指向祁连山方向:“陛下该去长安城头看看,霍去病新植的十万株左公柳。
新帝登基那日,长安百姓看见奇异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