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趟过来,绝对不是仅仅传递一个喜讯,还有别的事想要说,尽管说出来,只要能够做到,都会答应下来。”
“哈哈。”
卫广又是大笑一声说道:“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需要尽快豪强了豪强的家产,帮着兄长买爵赎罪。”
“现在就算让兄长前往宫里当个郎官,兄长也不会愿意,就因为身上背着不少的人命,多半是害怕见到天子,身上的人命债暴露了出来。”
郭解点头道:“不错,没有彻底的买爵赎罪以前,不想见到天子,更别说是在宫里里当个郎官。”
卫广郑重其事的说道:“虽然不知道兄长还缺多少钱财,彻底完成了买爵赎罪,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暂时不去官寺了,全力帮着你查抄豪强的家产。”
“好!”
郭解等的就是这句话:“手里没有兵权,做事总是捉襟见肘,施展不开,有了你手里的兵权相助,接下来查抄豪强的家产将会容易很多。”
买爵赎罪的压力骤减。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查抄了几个大豪强,就能完成所有的买爵赎罪。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加严峻的困难,郭解想要知道卫广真正的图谋。
郭解问道:“完成了买爵赎罪以后,前往宫里担任郎官,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件事你和卫青商量过了吗。”
他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一个。
韩白卫霍里的卫青。
往后,卫青才是那个决定天下大势的人。
卫广肯定的说道:“兄长放心,这一次过来找你,其实不是自愿过来,也不想让宫里的事牵扯到你。”
“昨天,卫青找到了官寺,说出了卫子夫怀孕的事,想要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前往宫里保护卫子夫。”
卫青、卫子夫、卫广虽然是兄弟姐妹,关系却不融洽,甚至是有些生疏。
在几人成年以前,很少见面,直到卫子夫进了宫里。
卫青、卫广等人成为了外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外戚身份的纽带彻底联系在了一起。
卫青、卫广兄弟几人的关系,这才逐渐亲密了起来。
卫青主动去找卫广,也是因为知道他和郭解的关系非同一般,想要让郭解前往宫里保护卫子夫。
毕竟,郭解徒手锤死了猛虎的名声,早就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
只有这么一个猛人亲自去保护卫子夫。
卫青才能彻底的放心。
郭解听到这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是卫青的主意就好。
他很清楚卫青在天子心里的地位,有了卫青的庇护,做事就不怕了。
只要卫青和霍去病没死,郭解的地位就很稳固,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外戚卫氏的衰落,一切都要从卫青和霍去病的死开始。
如果卫青还活着。
绝对不可能发生巫蛊之祸。
这也是郭解最为发愁的一点。
如果是霍去病还好说,英年早逝,属于是病死的。
他倒是还有一些办法,保住冠军侯霍去病的性命。
不一定有用,却也能做出一些尝试。
有可能让霍去病活下来。
卫青就不同了,他不是病死的,是正常的老死。
世上又没有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郭解面对老死这件事,依旧是毫无办法。
有的人能够活到八九十岁,有的人只能活到五六十岁。
卫青老死的比较早,郭解想不出任何改变的办法,只能尽量发展出一批隐藏的势力。
等到太子起兵,这些势力跟着发挥作用,完成了巫蛊之祸的造反。
到那个时候,不论是把汉武帝囚禁起来,还是解释清楚造反的原因。
全是小人的污蔑,太子没有真正的造反。
郭解就能安然无恙的度过巫蛊之祸。
“从哪一个豪强开始入手。”
郭解找到了活下来的办法,在巫蛊之祸里活下来,迫不及待的又要去查抄豪强的家产。
“不要去找一些小的豪强,尽量找大的豪强,查抄出来更多的家产。”
一个月的时间很紧迫,如果把时间耗费在小豪强身上,不可能快速完成买爵赎罪。
卫广郑重点头:“兄长说的没错,这件事也早就考虑好了,查抄十几家小豪强的家产,不如查抄几家大豪强的家产,另外……”
卫广逐渐掌握了权势以后,整个人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开始变的深思熟虑了。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卫氏只是一个刚刚崛起的小外戚,距离成为真正的顶尖外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正好借着这一次的查抄豪强家产,铲除异己,为外戚卫氏的崛起铺平了道路。”
第167章 赵王孙
建元三年的寒冬格外凛冽,长安城东的赵王孙宅院却灯火通明。
赵王孙斜倚在虎皮软榻上,手中青铜酒樽映着跳动的烛火。
阶下跪着的庄头战战兢兢,看着这位家赀千万的豪强用金错刀削着桃木简,那刀柄镶嵌的玉石,足够买下几座大宅。
“卫广那竖子又给郭解送了三车黍米?“赵王孙突然发问,刀刃在简牍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正在修改今年的“禁中献费“账簿,漆匣里堆着二十卷假造的货值记录,每卷都少写了三百石粟米。
庄头额头抵着青砖:“说是给郭解过冬的.”
话音未落,赵王孙突然大笑,震得案上玉璧叮当乱响:“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分明是用来买爵赎罪!“
金丝云纹的深衣扫过地面,露出榻下暗格里半开的铁函,隐约可见“建元二年计簿“的字样。
三日后,新任长安令赵偃在官官寺后堂来回踱步。
作为赵王孙的族侄,他摸着腰间叔父所赠的和田玉带钩,想起昨日叔父的提点。
“郭解这上计吏已查到漳水西岸的盐铁税,若让他见到少府的《贷钱出入簿》.”
案头的檀木匣突然变得烫手。
里面二十卷伪造田契,正是要坐实郭解私占官田的罪证。
此刻的郭解正在城西酒肆核对市租账目。
作为郡府上计吏,他皂色衣内藏着郡府颁发的铜官印,腰间的错金铜剑却是十年前任侠时的旧物。
卫广提着酒坛过来时,正见他用短剑削改木牍上的数字:“又在给郡守补税差?“
“府君不擅自治理财赋,总得有人填上。“
郭解头也不抬,刀刃在“漆器千件“旁边补刻“二百“小字。
酒肆外忽起马蹄声,十二名郡兵持戟列队,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赵偃踩着侍从脊背下车时,皂色官服襟口露出半截丝绳,那本该系着长安令铜印的绶带,此刻却空空如也。
“郭解接令!“文书帛布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举发足下隐匿田产千二百亩,即刻随本官回官寺核验地契。“
卫广按剑欲起,却被郭解以铜官印抵住手腕。
郭解解下铜剑笑道:“赵长吏来得正好,下吏正欲禀报赵王孙家赀之事。“
他故意提高声量,让酒肆内外都听得真切。
“《汉律》明示贩卖盐铁需要缴纳税钱,赵氏贩卖盐铁多年,计簿上记录的盐铁税却极少,这差的钱,长吏说该记在谁账上?“
赵偃脸色骤变,腰间玉带钩突然坠地碎裂,露出中空处半卷染血的帛书。
郭解瞥见帛角“盐铁券书“四字,心下雪亮:赵王孙果然在私贩河东池盐。
走私。
不用缴纳盐铁税。
他踏着积雪走向囚车,经过赵偃身侧时轻声道:“藏匿了田税事小,赵王孙逃避盐税事大。“
廷尉的牢狱里,郭解摩挲着冰冷的官印。
卫广顺着赵王孙宅邸外墙的前行,腐臭的泥水正顺着皮甲缝隙往脖领里灌。
三日前郭解那句“盐铁券书“在他耳边回响,像把钩子撕扯着神经。
他忽然停住。
前方沟渠拐角处漂浮着几片槐树叶,叶脉间沾着晶亮的颗粒。
他指尖沾取细尝,咸涩瞬间在舌尖炸开。
“是河东池盐!“卫广瞳孔收缩。
这些本该由官盐车运输的贡盐,竟出现在赵王孙宅邸的排水沟里。
他顺着水流方向摸到暗渠铁栅,用郭解赠的短剑撬开锈蚀的锁头,腥咸的穿堂风裹着地窖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
幽蓝的磷火在甬道两侧跳动,映出堆积如山的盐包。
每包麻布上都盖着“河东盐官“的朱砂印。
当卫广摸到第三包时,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素帛。
这是少府特供的“纨帛“,唯有皇室用度方能取用。
他割开麻袋,盐粒中赫然混着刻有“未央宫用“字样的青玉盐匙。
“难怪查不到盐税”
卫广齿间咬着的火折子险些掉落。
赵王孙竟将贡盐混入私盐贩卖。
贡盐的市价高于私盐,差价尽入囊中。
牟取暴利。
他摸出郭解教的“四柱账册“速记法,在衣襟内衬划下盐包数量,却听见头顶传来环首刀出鞘的铮鸣。
“宵小敢盗赵公盐仓!“
两名守卫举着火把冲下石阶。
卫广反手掷出短剑,精准刺穿为首者的咽喉,热血喷在盐堆上泛起诡异的绿色。
西汉的贡盐需掺入金屑以示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