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49节

  黏土干燥后硬化,成为封泥,确保文书在传递过程中未被私自拆封。

  安国少季随身携带封缄的封泥,在于他每次征服一位夫人,喜欢在屁股上盖章,另外,他是上计掾史的佐吏,携带封泥,方便郭解用来寄信。

  “这”

  安国少季是专门携带封泥的属吏,知道私自封上已经拆掉封缄的信牍,是一个不小的罪名,登时心中一颤,脑门冒出了冷汗。

  汉律有明确的规定:私自毁掉信牍的封缄,再次用封泥封上,先进行一个剃光鬓毛胡须的耐刑,再判处一个三年有期徒刑隶臣妾。

  匈奴人的这封信牍是谁私自拆开偷看,暂时还不清楚。

  只要安国少季私自进行封缄,就是他私拆了信牍。

  到那时,安国少季纵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只能遭受剃光鬓毛胡须的耐刑,判处隶臣妾,最后以罪吏的身份发配到边关。

  “幸好郭君、颜君拦下了我。”

  安国少季拿着拆封的信牍,感到了极其的烫手,像是拿着烙铁,赶紧扔给了旁边的颜异,不敢再拿在手中。

  外郭亭的门前,人来人往,万一有人看见了安国少季私自封缄,诉告到了官寺,豪强出身的官吏,肯定会严惩了郭解身边的属吏安国少季。

  另外,这封信牍是与匈奴人交易的罪证,完全可以诬陷安国少季与匈奴人交易。

  到那时,安国少季不再是私自封缄的罪名,变成了一个通敌的罪名。

  判处腰斩的极刑。

  “不论是谁找到匈奴人买了一百匹白马。”

  虫皇柔言笑晏晏的说道:“正好给了一个坐收渔利的机会,桑弘羊和吾丘寿王争夺治礼员,已经落了下风,只要桑弘羊献上去一百匹白马,就能反败为胜,担任了治礼员。”

  大汉独尊了儒术。

  吾丘寿王背后有着董仲舒等公羊儒的支持。

  却被郭解等一群汉吏所击败。

  虫皇柔的话一出,立即引起非常屋内全部人的心情激荡。

  颜异除外。

  “郭君有两个抉择。”

  颜异正色道:“一是坐收渔利,却会有可能落下一个私通匈奴人的罪名,二是暂且不上报,自行处理了信牍,谋夺了一百匹白马。”

  “郭君,当务之急是抓住收信的人。”

  安国少季的心情最为激动,他一个平帻庶民出身的小吏,竟然有一天能够参与击倒公羊儒,神情颇为激荡。

  “然。”

  郭解轻轻颔首,赞同了安国少季的想法,也是认为应该抢走一百匹白马。

  他笑道:“瞒着不报,是担心上吏抢了功劳,抢走了一百匹白马,本吏却不用担心白马被抢。”

  郭解不仅要坐收渔利,还不用冒着私通匈奴人的风险。

  干嘛不上报。

  他的上吏是赵禹、张汤,不会私吞了下属的功劳。

  “郭君。”

  这时,籍孟卿抬着鹿肉走了进来,拿着皂色帻擦了一把脸庞的汗水,喜滋滋的说道:“鹿肉已经炙烤好了,郭君尽情的享用,小吏派人再去搬来几锺黍酒。”

  籍孟卿一脸的期待,宴飨了郭解,似乎是莫大的荣耀。

  “滋味极佳。”

  郭解拿着铜短剑,割下来一片鹿肉,放在嘴里咀嚼:“本吏很满意你的款待,不过,蒲涉及到私通匈奴人,这件事需要尽快解决,不能在外郭亭继续逗留了。”

  他从镶边芦席站起来,手中的铜短剑扔给了籍孟卿,带着众人走出了非常屋。

  “这柄铜短剑赏给你了,鹿肉搬去亭舍后面的乡序,送给学子们滋补身体。”

  “郭君放心。”

  籍孟卿手忙脚乱的接过来铜短剑,神色狂喜:“小吏立即把鹿肉搬到乡序,另外,每天都会派遣求盗过去巡视一遍,免得乡序遭到群盗的劫掠。”

  上计吏的便坐厅堂内,地面不再是外郭亭的夯土,铺着一层木地板,又摆放了一张张坐枰。

  郭解、颜异、虫皇柔、义纵、安国少季、莽通、苏嘉等人,汇聚一堂,一起商讨匈奴人的一百匹白马。

  上计掾史还有一人。

  苏嘉的父苏建。

  前些日子,苏建前往茂陵邑送去郭解徼获的猪肉、薤、大酢。

  结果,肉食菜蔬留下了,苏建也被卫广看上了。

  卫广软磨硬泡要走了苏建,已经举荐了郎官。

  还没焐热。

  苏建又被卫青要走了。

  郭解只能找到赵禹要来几名文吏,一起处理各种计簿,不求有功,却也不会出现差错。

  “白马的事已经上报给了府君、郡将。”

  郭解回到官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信牍和蒲交给了右内史赵禹、都尉张汤,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把缉捕一百匹白马的公务交给了他。

  “府君说了,追捕一百匹白马的首功者,赏赐小奴两人,大婢一人,可以在右内史二十七县随意挑选,挑走最满意的貌美奴婢。”

  “另外,郡将也给出了赏赐,轺车一辆,服牛一只。”

  府君是太守的敬称,郡将是都尉的敬称。

  赵禹、张汤很重视一百匹白马,先后给出了很大的赏赐。

  “小奴两人、大婢一人、轺车一辆、服牛一只?”

  众人大喜,满脸的渴望,一个个迫切想要找到一百匹白马。

  这次的赏赐,相当于给了三个漂亮老婆,还是一省内随意挑选看得上的三名漂亮老婆,另外,还有一辆高级座驾。

  众人怎能不眼热。

  “如果换成钱,按照东市的市价,将近六万钱了。”

  苏嘉已经有了姚姬,不想留着小奴、大婢,一门心思的想要换成钱。

  就在于赀选制。

  秦朝和西汉选拔小吏的制度,存在着一种赀选。

  也就是即根据家庭财产‘訾’选拔吏。

  原因是战国先秦认为有钱人当官吏不会贪钱,所谓‘衣食足知荣辱’。

  汉承秦制。

  沿用了赀选。

  只有家产十万钱以上的中家,才能担任官吏。

  高额的财产标准,家产十万钱,导致大量有才的人因为贫穷不能担任官吏。

  豪强通过捐赀垄断官职,加剧了社会不满。

  直到汉景帝,颁布了减訾为吏的诏令。

  规定家产只需要达到四万钱就能担任官吏,大大缓解了民众的不满。

  苏嘉的弟弟苏武还没担任吏职,作为兄长的他,已经开始考虑帮着苏武积攒四万钱的家产,便于以后赀选为吏。

  “府君、郡将赏赐的钱帛倒是不少。”

  苏嘉又是一脸的忧虑:“蒲也不知道把信牍送给谁,按照他的说法,如果在日中(11:15~12:00)还没把信牍送出去,就不用再送了。”

  现如今已经是下(15:00~15:45),早就过了匈奴人和蒲约定好的日中。

  看来,买马的人知道私自找到匈奴人买马,是一个腰斩的大罪,做事谨慎,不敢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一瞬间,众人陷入了僵局。

  匈奴人临时找到了贪财的蒲送信,随机挑选的一个人,就算蒲暴露了身份,依旧无法查到其他人。

  就像匈奴人所预料的那样,线索在蒲身上就断了。

  没办法继续向下追查。

  “咦?”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义纵突然惊咦了一声,拿出二尺剑,轻轻刮着陶的表面。

  他从陶上刮掉了一些颗粒,放在嘴里慢慢品尝,眼睛逐渐变得炯炯有神。

  “姊婿!”

  义纵擅长刑狱,神色一喜:“大概知道是谁私自拆毁了信牍,偷看了信牍的内容,或者说,有了一个鞫狱的方向,不过,需要把籍孟卿叫过来一趟。”

  郭解看了一眼苏嘉,示意他亲自过去一趟,以苏嘉的骁勇能够避免出现差错。

  就在苏嘉急匆匆前去找来籍孟卿的时候。

  义纵直接说出了他的猜测。

  “我反复打量蒲用来藏匿信牍的陶,闻到一丝甜味,就用二尺剑刮掉了表面的一层陶土,果然尝到了甜味,还是饴(yi)的味道。”

  有着甜味的东西不少,果脯、乳酪、糖都有甜味。

  饴是麦芽糖。

  甜味比较特殊,也是最容易制作的糖。

  郭解明白了义纵的意思:“长安一带,制作饴的乡里有不少,只要找来外郭亭的亭长籍孟卿,询问他昨天哪个市的商人在外郭亭告籴,就能找到谁私自拆了信牍。”

  按照义纵找到的证据饴。

  应该是贩卖饴的商人,偷看了信牍,或者说是商人身边的家奴拆了信牍。

  由于手上沾了饴,就在陶留下了饴的证据。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下,苏嘉带着籍少公终于赶回了官寺的便坐。

  “郭君。”

  籍孟卿一脸的诧异:“不知道突然找小吏过来,到底有何事?难不成已经找到了偷看信牍的贼人,那人还是外郭亭的亭卒?”

  郭解瞧见他越说越急躁,担心亭卒中再次出现勾结匈奴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坐下来再说。”

  郭解询问道:“昨天,有没有贩卖饴的商人在亭舍告籴?”

  贩卖饴的商人

  籍孟卿不明白郭解询问这句话的意思,还是仔细思索了起来,回忆昨天在外郭亭用饭的商人。

  “不曾。”

  籍孟卿摇头道:“昨天,只有几批长安闾里的里吏,带着完成戍边的里民,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长安,路过外郭亭,借用马蹄灶煮了一大釜粗麦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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