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伍人沉默了。
是啊。
补交一年或者几年的五算,需要大量的钱帛。
披甲伍人拿不出来这么多的三铢钱。
由于披甲伍人让开了道路,露出来后面的姚屯长,可以看到客室门口的郭解几人。
姚屯长一脸的轻蔑,看着再次走回来的披甲伍人,似是在说你就等死吧。
郭解拔出沾着工室家丞鲜血的二尺剑,没有任何犹豫,奋力一掷,朝着露出来的姚屯长扔了过去。
“啊!”
姚屯长惨叫一声,瞪大了双眼,嘴巴被二尺剑贯穿,整个人倒在地面,发髻渗出大量的鲜血。
当成被郭解钉死在地面。
当众杀人?
还是杀了槐里县的一名屯长?
不存在的。
郭解有了日作簿,就有了杀人的程序正义。
他杀死姚屯长被再多的人看见,也只是杀了一名试图反抗的刑徒。
不再是无故杀人。
“贼子!”
姚有秩眼睁睁看着长子死在面前,悲痛的呼喊一声,朝着姚屯长扑了过去。
他的布复袍‘刺啦’一声,当成被扯烂了,正好脱离了郭解的手掌,逃到了廊庑下面。
“站住!”
颜异站在门口,赶紧出手,二尺剑的剑鞘抵着姚有秩的脖子:“你再敢乱动一步,就用二尺剑刺穿你的脖子。”
他拦住姚有秩的同时,走出了客室,与客室内的郭解几人分开。
中间隔着一道门。
颜异躲在廊庑的柱子后面,避免被披甲伍人的弩矢射杀。
姚有秩的生死落在颜异一个人的手里。
院子有众多披甲伍人威慑着郭解几人,只要走出房门,就会遭到密集的弩矢射杀。
颜异放开了剑鞘。
姚有秩活。
颜异的剑鞘一直抵着姚有秩的脖子。
姚有秩就死。
“兄长!”
郑屯长带着披甲伍人终于赶到日字宅院,看见姚屯长惨死的一幕,心中悲痛,愤恨的盯着客室说道:“去把蔡蕙君带来。”
一名穿着青花紧身罗裙的细君走来,被官弩指着一步步走到了颜异身边。
正是容貌不下于卓文君的蜀郡蔡蕙君。
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按照春秋君子品行要求自己的颜异,看见了蔡蕙君,也是不由的愣了神。
似是见到了史书中的西施。
郑屯长高声道:“只要你放了舅父,蔡蕙君就送给颜君了。”
郭解几人心中一沉。
以蔡蕙君的美貌,恐怕就连颜异都抵挡不住把这么一位绝色美人带回家的诱惑。
“噗!”
谁知,颜异直接拔出二尺剑,一剑刺死了蔡蕙君,神色中带着几分轻蔑。
“论语的季氏篇说过,君子有三戒,少年戒色。”
“区区美色,怎能乱了我心!”
第156章 灭族
死.死了?
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竟是被颜异一剑刺死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蔡蕙君香消玉殒的尸体,廊庑下一大滩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蔡蕙君!”
姚有秩悲呼一声,爬过去想要抚摸蔡蕙君的脸容,却被颜异的履踩着布复袍肩膀,始终无法靠近她。
“贼子!竟敢杀害蔡蕙君,我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做成虎子,方能泄愤!”
“啊!”
姚有秩还没站起来,突然死了,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躺在了地面。
不是颜异杀的他。
姚有秩被官弩的弩矢,直接贯穿了脖子,钉死在地面。
“谁!”
郑屯长眼睁睁看着舅父死在面前,神色大怒:“到底是谁射出了弩矢,谋害了舅父,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把你做成人彘。”
他怒喝了半天,没有人出来承认,也不会有人承认杀害了北道姚氏的族长。
郭解的目光一缩,看清到底是谁杀了姚有秩,一名神色阴鸷的中年男子。
庭院的门口,再次涌来一大批披甲伍人。
韩游徼带着缉捕群盗的伍人回来了,当他看见姚有秩廊庑下,周围又站满了手持官弩的伍人,目光闪烁不定,心中冒出一个狠毒的想法。
杀了姚有秩。
姚乡佐死在了巷子口。
姚乡史的尸体被人发现,死在姚姬过去居住的积库。
北道姚氏的嫡房长子姚屯长也死了。
只要姚有秩一死。
韩游徼是平山乡治所,吏职最高的人,就能帮着姐姐韩夫人生的儿子,谋夺平山乡治所的有秩。
姚有秩是郑屯长的舅父。
韩游徼也是韩夫人儿子的舅父。
他作为韩夫人的季弟,早就想帮着只是个偏妻的韩夫人谋夺北道姚氏的家产。
“姊婿!”
韩游徼贼喊捉贼,悲痛的呼喊一声:“这些人是一群流亡的群盗,杀了他们,不要被他们身上的皂衣欺骗,全是偷来的衣服,故意佯装官寺的官吏,哄骗二三子。”
“住口!”
郭解大喝一声:“那人在骗二三子!本吏看的很清楚,就是他用官弩射杀了姚有秩,这一趟过来只为了抓人,没想过杀人,反倒是平山乡的少吏接连杀人,只要你们抓住为首的两人,就能减轻罪行,从城旦舂改判司寇。”
无期徒刑改成两年有期徒刑。
披甲伍人出现了骚动,也开始混乱了,摸不清到底谁说的对,谁说的错。
“呛啷!”
郑屯长拔出了环首刀,朝着韩游徼砍了过去,红着眼说道:“小孺子!是你杀了舅父!今天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祭奠死去的舅父。”
“咣!”
韩游徼大惊失色,如果不是红绦鱼鳞甲挡住了郑屯长的环首刀,已经死在了他的刀下。
“蠢货!”
韩游徼气的破口大骂:“明摆着是冒充颜异和上计吏那伙人的挑拨,有秩是本吏的姊婿,疯了?亲手杀死待我宽厚的姊婿!”
郑屯长幼年丧母,在里聚受到各种欺凌,后来是舅父姚有秩把他带回平山乡治所,悉心抚养,待他胜过亲生儿子。
姚有秩死在郑屯长的面前。
使得郑屯长几乎红了眼,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报仇!
郑屯长盯着客室的郭解等人,眼冒凶光:“杀,谁能杀了这伙群盗,乡佐的小奴、大婢、轺车、田宅通通赏赐给他。”
郭解的面色一沉,听到郑屯长的疯话,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人,做出了离开平山乡治所的准备。
粟米钱帛不要了。
客室外面,披甲伍人听到可以得到乡佐的全部家产,心底的退缩,彻底被一股强烈的贪婪冲散了。
披甲伍人盯着客室的郭解,廊庑柱子后面的颜异,眼珠子冒出了饿狼的绿油油光芒。
将近三百名披甲伍人,围住了日字宅院。
宅院内外,一片水泄不通。
五兵库打开,大量的官弩、弓箭发放给了披甲伍人,射杀所有逃出来的人。
似乎已经成了一场死局。
郭解却不担心能否逃出去,虫皇柔、颜异两人皆是剑术精湛,只有他和虫皇柔两人,还有些顾虑。
如今又多了琅琊郡的第一剑客颜异,完全可以逃出二百七十名披甲伍人的包围。
只是
郭解暗恨白跑了一趟,只要冲出治所,这一次巡计捞不到任何东西。
就在郭解只能窝火的离开平山乡治所。
一辆服牛拉着的衣车出现在日字宅院的门口,车厢掩闭的车驾,打开了侧边的窗,露出一张梳着花钗大髻的脸容。
女君姚夫人坐着衣车过来了。
披甲伍人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姚夫人穿着一件缯布襦裙,跪坐在衣车的车厢内,上了年纪的她,眼角有了鱼尾纹,却带着一股子熟透了的风韵。
旁边,车厢看不见的地方,半躺着一名俊朗的少年,正是消失很长时间的安国少季。
他听说郭解遭到了围困,说动了姚夫人过来救人,把双方的剑拔弩张说成了一场误会。
安国少季一本正经的说道:“女君虽说今年四十五岁,但这不是老,是有风韵,就像一坛陈年佳酿,越老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