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00节

  安国少季故意谈了一口气:“听说杜君敖准备让女儿继承价家产,我一个外人,本不应该说闲话,只是实在看不下去,霸陵杜氏偌大的家訾,最后全都落在外姓人手中。”

  杜姬终究要嫁人。

  儿子随父姓。

  家訾最后落在外姓人女婿的手中。

  霸陵杜氏因为杜姬准备继承家产的事,早就布满了裂痕,杜君敖一直用自己的名望压着族人,勉强没有分裂。

  谁料,竟是被安国少季直接挑明了霸陵杜氏最大的隐患。

  “贼子!”

  杜君敖大怒,手中二尺剑刺了过去:“今天定要杀了你!”

第126章 茶味

  郭解正要出手挑飞杜君敖的二尺剑,很快见识到汉使安国少季睡了南越太后,还能挑唆南越太后作乱的本事。

  “小孺子!”

  杜从母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扭动丰腴的身段,挡在安国少季的身前:“竟敢当着妾身的面,贼杀贵宾,你眼中还有没有霸陵杜氏的女君!还是说.在你眼中,妾身从来都不是你的母。”

  汉律在孝道有着严谨规定:贼杀伤父母,父母告子不孝,皆锢,令毋得以爵偿、免除及赎。

  意思是,子女故意伤害父母,如果父母前往县官寺诉告子女不孝,立即关押起来,并且不能通过买爵赎罪的方式,免除刑罚和弥补过失。

  郭解握着环首刀,朝着西南的长安方向拱了拱手,怒斥道:“今上,刚刚颁布了诏令,下诏敬老,难道你想背着不孝的罪名吗!”

  建元元年(前140)二月,天子赐年八十老人复二算,即一户里民家中有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全家免除两个人的算赋,每年少缴纳二百四十钱。

  年九十则复甲卒,即一户里民家中有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免除一人的兵役,不用参加繁重的徭役。

  杜君敖脸色铁青,盯着骑在马上指责他的郭解,险些背过气去。

  攻守怎么易形了?

  本来是杜君敖带着数百名同族和妻族,抓捕闯入树里的群盗郭解。

  已经给郭解定下一个群盗的罪名。

  经过郭解的一通胡说。

  犯法的人却从郭解变成了杜君敖。

  还是不孝的重罪。

  “你你.”

  杜君敖手中的二尺剑不敢刺过去,‘当啷’一声掉在地面,颤抖着指向一脸轻蔑的郭解:“贼子!血口喷人!”

  “喷你?”

  郭解脸上的轻蔑更浓:“本吏说的全是实情,今年二月,天子下诏敬老,这是闾里、乡里都知道一件幸事,汉律有着关于不孝的律法,也是实情,哪句话污蔑了你,呵,狗屁的霸陵豪侠杜君敖,不过是个不孝的卑劣小人。”

  “我你.”

  西汉的风气是轻生重死,杜君敖最在乎的名声,竟然被郭解泼了不孝的脏水,气血上涌,脸色发紫,一口气没有倒上来,竟是被气昏了过去。

  “伯父!”

  “舅父!”

  “姑丈!”

  杜君敖身边的亲族大惊失色,一个个扑了过去,搀扶躺在地面的杜君敖,着实把众人吓坏了。

  虫皇柔看向郭解的眼神,充满了敬意,同时还有一脸的不可思议。

  汉律还能这么用?

  着实是被郭解玩的花样百出。

  郭解受不了虫皇柔‘柔情蜜意’的眼神,侧着脸不去看,赶紧朝着安国少季递了一个眼神。

  安国少季立即懂了郭解的意思。

  “哎。”

  安国少季故意怅然一叹:“倒不是我挑拨女君和儿子们的关系,杜君敖已经拔剑相向,几乎刺伤女君,儿子们居然不出来护着女君,不像我,我只会心疼细君。”

  郭解一脸的古怪,越听越不对劲。

  茶味十足。

  不过,安国少季的这番话却很好用。

  杜从母的美眸柔柔看向安国少季,眼睛都快拉丝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细君,把她当成及笄少女,更是出现几分羞涩。

  里吏、田典等几个儿子,脸色一变,想到杜君敖拿着二尺剑刺向杜从母,心中窜出一股子怒火。

  另外,名望最高的杜君敖已经昏迷,正是争夺家訾的大好时机。

  不能错过!

  里吏、田典立即带着族人和妻族,走到杜君敖的对立面,指着里门口的杜君敖,破口大骂起来。

  “贼子!竟敢袭击家母,我与你势不两立。”

  “贼子!你眼里还没有没孝道二字。”

  “杜贼!今天定要给家母讨回一个公道。”

  郭解骑着河西马,坐的高,看的远,清楚的看到夯土里门门口,密密麻麻的杜氏族人分出来一批穿着麻布襦的族人。

  杜氏族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批人,开始在里门口对峙。

  原来一团和善的族人,很快变得剑拔弩张。

  里吏身边的族人大多穿着麻布襦,比起杜君敖身后时不时出现几件皂绔的族人,日子清苦很多。

  皂绔的市价颇高,可以卖到八百钱的高价(敦煌汉简所载)。

  一石粟米不过百余钱,皂绔相当于七八亩田一年所产,或是七八人一年的算赋。

  郭解心中大定。

  里吏、田典身边的族人,日子清苦,争夺家訾的念头就会很强烈。

  就像郭解所预料的一样。

  田典大怒道:“家母过去是偏妻,现如今是正室夫人,我和兄长也是嫡出,凭啥要把家訾交给杜姬那个贱货,霸陵杜氏积攒几代人的家产,最终落在外姓人的手中。”

  田典知道杜君敖的想法,准备把杜姬嫁给一个出了五服的从子。

  这么一来,家产就落在杜君敖一房的族人手中。

  不会落在里吏、田典等从母生的儿子手中。

  田典故意装糊涂,按照郭解的说法,口口声声说霸陵杜氏的家产送给了外姓人。

  激起杜从母一房族人和妻族的愤怒。

  同仇敌忾。

  抢夺霸陵杜氏的家訾。

  郭解瞧着双方处在爆发的边缘,直接加了一把火,拔出二尺剑直接朝着杜君敖扔了过去。

  “舅父小心!”

  “噗!”

  “啊!”

  只可惜,杜君敖身边围着一堆亲属,没有杀死杜君敖。

  杀死了一名主动挡剑的甥子。

  郭解出手很快,没有人看到他出手,只是看到里吏、田典的身后掷出一柄二尺剑,杀死杜君敖的甥子。

  杜君敖的族人瞬间眼睛泛红,怒吼几声,纷纷拔出环首刀朝着里吏、田典杀过去。

  “啊!竟敢偷袭,杀死这帮该死的庸狗!”

  “不能放过里吏,要给甥子报仇!”

  “杀!杀光你们所有人,麻纸作坊就是我们的了!”

  等到杜君敖被刀剑相击的声音吵醒,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这这.”

  杜君敖悲痛极了。

  竟然看到同族相残的场面。

  对于一名族长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一幕。

  “住手!!!”

  杜君敖痛苦的大喊起来,想要阻止,却怎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

  还是被同族人杀死。

  杜君敖老泪纵横:“我我死后,有何脸面去见祖宗啊!”

  日中(11:15~12:00),义纵心中不安,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找到尹齐、王温舒两名列曹,又叫上一批贼捕干和狱小史前往灞桥以东的树里。

  尹齐这次带着香室街的贼捕干,连接东城墙中门清明门的一条长安大街。

  王温舒只是管辖长安狱,不过,他在长安二十八狱的名望很高,相当于一位长安二十八狱的豪侠。

  王温舒在二十八狱的名望,不亚于郭解在轵县的名望。

  二十八狱的很多狱小史听从王温舒的命令,甚至胜过管辖牢狱的狱司空。

  长安狱、上林狱的狱小史带回去猪肉、薤、大酢等肉食菜蔬,平时遇见其他牢狱的狱小史,没少炫耀。

  寺互狱的狱小史颇为眼馋。

  寺互狱曾经关押过郭解,虽说还算客气,没有动用私刑,却也让寺互狱的众多斗食小吏懊恼,更是气愤。

  上层官吏的争斗,连累底层的狱小史得罪了郭解。

  上吏从来不会在意斗食小吏,更不会在乎狱小史的心中所想。

  狱小史们再是气恼也没办法,只能找来几名年长的积年老吏,前往长安官寺找到王温舒,希望弥补底层小吏和郭解的关系。

  王温舒满口答应,趁着前往树里的机会,立即叫来一部分寺互狱的狱小史,一起前往霸陵杜氏居住的乡里。

  昏时(18:00~18:45),义纵、尹齐、王温舒三人带着数十名人,气喘吁吁的来到树里,站在种着一颗颗树、芙蓉、桑树的门口驰道上。

  见到惊人的一幕。

  树里门口,躺满了尸体,还有正在哀嚎的里民,密密麻麻躺着六七十人,鲜血染红了夯土地,时不时飞来几只老鸹(乌鸦),啄食地面的尸体。

  树里发生了一场械斗。

  死伤了足足七八十人!

  此处,可是京畿的霸陵邑,当是一桩引起廷尉震动的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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