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49节

  又是一阵巨响,不等两人继续争下去,清军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炮击。两人见状也立即停止了争吵,各自领兵登上城墙。

  而出乎陈潜夫和桑开第的预料,亳州城东面城墙在半个时辰之后,居然在炮弹的连续轰击下,“咚”的一声倒塌了。

  与此同时,随着城外的战鼓军号咚咚响起,大队大队清军踏着此前倒地的无数尸体,很快冲杀到了城墙倒塌的缺口处。

第84章 伏击耿仲明

  “宿州,桃源,亳州等州县均已被清军攻破,邳州,宿迁两地还在不断被徐州方向的小股清军袭扰,黄得功请求领兵出战,灭一灭那支清军的威风。”

  “清军用大炮轰开了亳州城城墙,陈潜夫和桑开第两人宁死不屈,战到力竭,最终都挺身殉国了。”

  “亳州城内的大部分守军亦是死战不退,激怒了清军,多铎破城之后,坑杀了投降的三百余兵丁,并掠走了城内的所有百姓,此时正在亳州各处搜罗木料,准备南下。”

  “据哨马打探到的情报,多铎已经在收拾兵马,应该会在十日内南下,其派出的前锋大军是耿仲明部,此前一直在宿州,灵璧等县乡间搜罗民夫,前两日清晨时,已经开拔南下。”

  一封封军报被送到了朱慈的御案之上,随着多铎的全面反击,淮北的局势急转直下。

  徐州,淮安这两个最重要的战略支点此时虽然还掌握在明军手中,扬州也尚未被清军围攻,但随着北面这些能有效牵制清军兵力的据点丧失,凤阳所要面临的军事压力,正急速增大。

  而多铎在拔除朱慈部署的几大牵制点后,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正组织大军,迅速做着准备,看样子很快就会再度南下。

  这便是如今明清双方军力上的巨大差距了。

  多铎一旦不求速胜,而是稳扎稳打,修枝剪叶一般,一点点清除定武朝廷在江北的一系列防御部署,朱慈根本无法阻止。

  对于决定一国命运的战争来说,那些小胜小负,那些一时得失,那些花里胡哨的智斗,激烈的人心交锋,在真刀真枪的对决中,根本不值一提。

  换言之,对于满清大军这样强悍的敌人,不好好打一仗,在战场上决一决胜负,单单靠那些所谓的计谋,是无法糊弄过去的。

  这便是朱慈所要面对且必须战胜的敌人,同时也是史可法,马士英等一众大臣畏惧如虎的敌人!

  而在清军的绝对实力面前,江北各地不可避免的,再一次人心浮动,随着宿州,亳州被清军攻破,桃源和无数村堡相继投降,淮北的人心一时间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

  这其中,最要紧的还是军心的浮动,清军野战无敌,不可战胜的形象,随着多铎的反击,再一次得到了加强。

  朱慈看到这些军报之后,当机立断,准备按照原计划出兵打击清军前锋,特别是已经开拔南下充当清军前锋的部队,并非八旗马甲,而是耿仲明部的东江兵。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来振奋大军日渐低沉的士气,更需要挫一挫多铎的威风。

  而此时,这一连串的胜利再一次使得多铎志得意满起来,除了少数精锐家丁之外,明军战力疲弱,甚至不敢野战的形象,在他心中越烙越深。

  多铎其实从来没把集结在凤阳城的明军当一回事,因此根本没派出成建制的八旗兵和耿仲明共同南下,只是让后者带了一千多刘忠所部的降兵精锐,加上本部兵马,总计不过三千七百余人。

  在多铎的心中,耿仲明的这三千七百多兵马,若是在平原上正面野战,绝对没有任何一支明军可以与之抗衡。

  不仅是他,甚至就是耿仲明,也完全没瞧上凤阳城的明军,所以才会如此放心大胆南下。

  而这对于明军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朱慈当机立断,调集了此前被他派往五河,和尼堪所部对垒的天威中营第一第二千总部,天骑营,武勇营,还有天武左营第一千总部,武耀营,武奋营的骑兵,近七千兵马出击。

  而到了这个时候,清军马上要打到家门口了,定武朝堂上的百官们,也终于不敢再劝阻,朱慈此前表现出来的坚定意志,已经使得他们认清了自己无法左右朝局的事实。

  于是乎,在派出哨骑继续侦察耿仲明所部的动向之后,朱慈也召集凤阳众将,开始筹划伏击之事。

  “耿仲明麾下的兵马在三千左右,这支兵马原本是孙元化登州练兵所成的西法兵,尤其擅长火器,所以军中装备了不少火枪火炮,骑兵倒是不多。

  此外,他还得到了刘忠的部分降兵,从哨骑侦探到的情报来看,有一千多人,其中马兵超过百人。

  除此之外,为了押运装备的火炮辎重南下,耿仲明统领的这支清军前锋,还带着好几千民夫,行进速度并不快,从宿州出发,已经两日了还没到固镇。”

  常登贵站在铺着一张崭新地图的桌前,手上拿着一根竹条,正在和参战的诸将介绍耿仲明大军的基本情况和初步作战计划。

  “按他们如今的速度,明日傍晚前,应该能渡过浍河,然后就地扎营。咱们若是要伏击,浍河南面三十里左右的那片湖区附近最合适。

  大军清晨从凤阳出发,就算是要避开耿仲明派出的哨骑,一日也已经足够,再留半日布置各部的设伏即可。

  而且,耿仲明行事颇为谨慎,据说他的儿子耿继茂十分擅长探查军情,也只有提前一日进抵,才是最合适的。”

  “浍河周围的船只已经被咱们搜罗干净,打造新船耗时太久,耿仲明想要度过那片湖区,最优的选择就是在水域狭窄处搭设浮桥,那到时候他必定会转运大炮过河。”

  陈福看着地图上浍河南面,那片湖泊的位置,顿了顿,然后又道:

  “咱们若是在湖区边缘设伏,便能阻止其转运大炮,这样能确保火力上不处于劣势。但问题在于北面地形平坦,耿仲明的哨骑也不好对付,在那里伏击太容易暴露了。

  但若是等耿仲明所部全部过河再行动的话,这四五千兵马有枪有炮,又身经百战,恐怕就不是那么好打的了。”

  “陈总兵说得没错,鞑子的骑兵若是真的不惜马力跑起来,速度极快,两百里的路程恐怕一天一夜就能跑完,咱们必须要半日之内击败耿仲明,否则便极有可能进退失据。”辽镇出身的柏永馥赞同道。

  “确实如此,当初在宣大的时候,鞑子的骑兵沿着山间平地都能行动自动,如今淮北都是成片成片的平地,骑兵跑起马来,必定更加如鱼得水。”宣大军出身的田雄也随即附和道。

  多铎麾下的八旗马甲,始终是凤阳诸军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们没有谁敢在平野之上和对方决战,特别是这段时间江北不断传来噩耗之后。

  朱慈此番敢出兵,其实也是因为耿仲明作为前锋,并没有和八旗马甲共同南下,徐州,淮安和亳州等地牵制了多铎的大队兵马。

  他虽然不怕多铎,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硬碰硬,还打不过对方,既然是主动出击,那朱慈就必须想方设法提高胜率,如此才能激励军心士气。

  否则,一顿操作之后,反而战败了,那对于大军的军心来说,将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甚至凤阳城的守卫,也可能因此出问题。

  “此战必须在一天内结束,鞑子骑兵距离咱们还有些距离,无论从哪一面来,都需要过河跨江,速度并不会太快,可以暂时不必考虑他们的影响。

  但耿仲明本身就不好对付,如何一击得手,重创这几千清军,甚至是全歼他们,才是此战的关键。”

  朱慈听罢,环视一圈手下诸将,又缓缓开口道:

  “咱们能动用的兵马不多,骑兵也不占绝对优势,耿仲明所部原本就是西法兵,擅长火器,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炮运过河,否则他们倚炮坚守,那就糟了。”

  “陛下所言极是。”

  陈福拱手抱拳赞同道。

  “若是耿仲明凭借火器,倚仗火枪火炮和咱们对峙,想要坚守两三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到时候咱们若是攻不破,反而有可能在撤退的时候被咬上一大口。

  但咱们若是直接在湖边伏击,耿仲明的哨骑极有可能察觉,到时候耿仲明心有余虑,不过河了,那咱们岂不是得无功而返?”

  “天骑营可以从后面突袭,迅速破坏清军的火炮。”常登贵听罢,突然开口道:

  “既然不能在湖边半渡而击,那咱们干脆等耿仲明大军悉数过河,特别是那些火炮运过南岸,堵在浮桥口之后,再行动。

  这其中最关键的,其实并不是在哪里伏击清军,而是不能让其用炮,甚至火枪,也得让他们少用。”

  “说的没错,只要耿仲明全军安然过河,其必定放松警惕,到时候骑兵绕后,突然袭击,定能破坏其火炮,再掩护步军合围,必能杀这股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朱慈听罢,也当即点头赞同道:

  “此法可以一试,只要能成功破坏耿仲明所部大军的火炮,必定也能同时搅乱其布防,届时朕以两倍兵力,击溃其便易如反掌了。”

  确定大体方略之后,他随即带着这一众大将,开始安排战斗序列,特别是骑兵的分配,胡茂祯麾下的“武勇营”只有不到两百骑兵,加上天骑营和其他两部京营的骑兵,也只有不到两千,必须都用到刀刃上。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朱慈还调动了凤阳城的水师在淮河布防,陈福和柏永馥领着城内留守的大军接应。

  同时,周世显继续往北面亳州,东面五河县派出锦衣卫,时刻保持对北面和东面清军动向的掌握,以防清军的大队骑兵突袭。

  朱慈所进行的,到底是一场军事冒险,他必须足够谨慎,以确保意外发生的时候,大军能够全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朱慈便在林昌平领着的一众亲卫簇拥下,由浮桥渡过淮河,领着麾下的数千大军北上。

  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吕大器,陈子龙,赵之龙等一众大臣勋贵没都能随驾,他们中有的人还是想从龙的,但朱慈并没有同意,带着这些人一起去打仗,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敢主动提随驾之事,他们甚至还在心中庆幸朱慈没有要求大臣随驾。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是去打清军,不是去平乱,一点都不安全,更没有所谓的“稳操胜券”一说。

  换言之,若不是此前朱慈已经把这些大臣们逼到了墙角,此番御驾亲征,他恐怕又得在朝堂上和这些庸臣议一番了。

  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吕大器等人看着朱慈的背影消失在淮河北岸的黑暗中,一个个眼神复杂,甚至面面相觑,唉声叹气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随着大军出城,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原本一片灰白的东边天际,慢慢射出了金光。

  .

  浍河北面,固镇的残垣断壁边上,一队队士兵和民夫正在通过,周围稍高一些的平地上,早已经部署了警戒的哨骑,正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仅如此,耿仲明还派出了儿子耿继茂,领着一百多骑兵前锋,先行一步渡过浍河,散到了南面的平野,甚至是淮河边上打探军情。

  浍河距离南面的湖区只有三十多里,骑兵轻装简行,不到半日就能抵达,但从连接几个湖泊的河道上穿过,便需要重新搭建浮桥了。

  而要确保火炮也能通过,所搭的浮桥就必须足够结实,没有半日的功夫,是绝对做不到的。

  当然,简易的浮桥虽然不能满足大规模行军,特别是运输辎重火炮的要求,但每次数十上百骑兵的行动,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耿仲明在三顺王中,打仗不是最强的,但脑子绝对是最好的。他已经从朱慈在江北的部署和此前各城对清军的反击中,猜到了朱慈是个进取之心极强的人。

  这样的皇帝,又十分年轻,在江北的部署被多铎破坏过半之后,一定咽不下这口气,而他这个大军前锋,就是最好的报复对象了。

  其实,耿仲明在接到南下的命令时,便已经和多铎提过此事,但多铎那时候早就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只以为他是畏惧避战,随便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让他按命令南下了。

  不过,耿仲明到底头铁,软磨硬泡之下,最终从多铎那里要到了一千多援兵,虽说不是八旗甲兵,但全都是刘忠的嫡系,也还算能战。

  其实,他并不是担心朱慈领着凤阳城里驻守的明军伏击他,而是担心自己遇到了伏击,没有足够的兵马全歼来犯之敌。

  多铎看不上南方明军,耿仲明也同样如此,即便是高杰,黄得功等人的家丁,战力也不过如此,其他的南方明军,实力必然还要更弱。

  他到底是当过好几年明军的,很清楚内地明军的战斗力,当年在山东叛乱的时候,一直到辽镇入关之前,东江兵都所向披靡,打官兵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当然,他更清楚明廷从上到下,从皇帝到大臣,就没有几个知兵的,但又全都以为领兵打仗不过如此,自己上绝对能行。

  换言之,耿仲明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明帝来伏击他,而是对方被那些怯弱的臣子劝住了,不敢派兵出击。

  他可还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立个大功呢!

  毕竟,要是这次机会没把握住,今后再想立功,那可就要在强攻凤阳城上下功夫了。

  这里面孰轻孰重,哪个容易,耿仲明怎么会不知道?

  很快,在耿仲明望眼欲穿的等待中,耿继茂策马冲上河边的一处高埠,来到了耿仲明的身边,勒停了马之后,随即道:

  “爹,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凤阳城里的明军出动了,估计有近万人马,绝对就是冲咱们来的。”

  耿仲明听罢,嘴角一咧,脸上随即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阴阳怪气道:

  “这明廷皇帝果然是年轻气盛啊,在淮北吃了亏,就急着要找回来。他恐怕还以为自己只是打不过鞑子,但一定能打得过咱们,哈哈哈哈!”

  “气盛好呀,若是个胆子小的,窝在凤阳城里面不敢出来,咱们才是要吃苦了呢!”耿继茂嘿嘿笑道:

  “只可惜,那明帝是断然不可能出城的,否则咱们要是击垮了这支北上的明军,此战便是结束了,今后爹您也一定能压过孔有德一头。”

  “净想这美事,要是明帝亲自来指挥,就是十万明军,本王也能一战灭了。”耿仲明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道:

  “明帝只是年轻气盛,有点胆识,但能斗得过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那些家伙自己都不敢上战场,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个娃娃上?”

  耿继茂听罢,也点了点头道:“这些文官整日里想的就是争权夺利,确实不可能让武人接近明帝,否则他们还怎么掌权,继续贪军饷?”

  “别说这些没用的,明军骑兵有多少,那些步军没什么战力,可骑兵几乎都是家丁,还是能打的,咱们若是想胜,必须一开始就把那些骑兵冲散。”耿仲明眯了眯眼,正色道。

  “凤阳派出的这支明军,骑兵可能有一两千,应该是凤阳城内的精锐尽出了。”耿继茂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而是十分兴奋:

  “爹,我昨天已经探过了,湖对面大概二十里处,有一大片的荒村,明军近万人马,若是要伏击咱们,那里绝对是最合适隐藏的。

  那块荒村距离湖边足够远,他们若是夜里潜伏起来,再派些哨骑阻挠,那么大一块地,咱们派出去的哨骑也鞭长莫及,很难探得清楚二十里外的情况。”

  耿仲明听罢,当即思考了起来,他对于耿继茂侦探军情的能力十分信任,这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检验的,别说是他部下的其他老兵了,便是清军那些顶尖的巴牙喇,恐怕都没多少比得过。

  若非有这个本事,耿继茂又怎么能避开常登贵派出的哨骑,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凤阳城外,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军中。

  耿继茂对自己打探军情的本事同样十分自信,他看着耿仲明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又继续得意洋洋道:

  “爹,咱们这一次,绝对能立大功,若是能活抓招降几个明将,到时候围城的时候,里应外合,这南下的首功,便是咱们的了。”

  耿仲明听罢,点了点头,他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大体的方略,随即又问道:

  “明帝既然不自量力,想要伏击咱们,那咱们就也学着多铎,再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明军什么时候能到南面的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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