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群臣再度齐声高呼。
而一众武将由于常年来身处低位,心中对于文官十分畏惧,再加上朱慈的强势,他们不能拥兵自重,这种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甚至刘泽清还低下了头,要做骆驼。
“怎么,朕这个天子,如今说话都不管用了吗?”朱慈横眉冷对,态度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
“高卿,此前你一直口口声声,要朕御驾亲征,如今朕真的打算御驾亲征了,你为何又横加阻拦,是觉得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信不过,还是觉得朕的殿前军不可信?”
“臣”高弘图顿了顿,当即为自己辩解道:
“臣只是觉得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陛下不该如此,这既不合法统,也不符局势,臣还请陛下三思。”
高弘图其实也知道,如果朱慈一意孤行,他是拦不住的,他到底只是一个臣子,还没能得到各部大臣的鼎力相助。
而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出言助他一臂之力的陈子龙,吕大器等人,却依旧还在观望,史可法,马士英,更是想着让他就此失宠,根本没有要立刻相助的意思。
这便是自诩为大明王朝柱梁的所谓文官了,就算是清军马上要杀到眼前了,都还在等着同僚倒台,好自己上位。
朱慈听罢,随即环视了一圈正在看戏的众臣,以及那几个低头看地,根本不敢掺和到这场神仙斗法的武将们,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好啊,又想要朕成圣君,又不愿朕有圣君该有的胆识魄力;又想让朕建立不世之功业,又不敢让朕亲征叛逆;又想我大明有强军,能驱除鞑虏,北复河山,但又不愿放手让武将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这一字一句,全都敲在了高弘图,史可法等文臣的心上,简直就是把他们争权夺利,全力维持以文驭武法统的那块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
“这里可是大明中都,太祖龙兴之地,若是太祖当初身边都是你们这样胆小如鼠的臣子,日日夜夜龟缩于应天,不敢亲临战场,还会有大明的天下吗?”
此话一出,凤阳行宫的朝堂上,更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朱慈早就厌烦了这群文臣事无巨细,只要不合心意,就要对他劝谏一番的做派,而且许多事情,根本就是完全不顾实情,甚至趁机相互攻讦。
在南京的时候,他还不好发作,但现在到了前线,他要让这些家伙,全都乖乖闭嘴!
“锦衣卫早就已经把军情打探清楚了,北面的局势根本就明朗得不行,若是谁有质疑,刚刚便应该提出来。否则,锦衣卫九死一生打探来的军情,都要作废吗?”
朱慈眼神狠厉地扫了一圈面前的众臣,没等他们辩解,接着又道:
“朕现在想听的,不是你们的稳妥之策,朕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谁有胆子,来当朕的徐达,为朕擎住大明这天?”
“臣愿为陛下效死!”陈福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抱拳表态道。
“臣愿为陛下出征,万死不辞!”常登贵也随之拱手抱拳道,紧接着黄得功,高杰,刘泽清,甚至是一直不吭声的刘良佐,也纷纷出列表态。
几乎是顷刻之间,朝堂上的气氛便逆转了过来,原本低声下气的一众武将,看着朱慈呵斥群臣,一个个腰杆都重新硬了起来。
而朱慈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福,常登贵,黄得功等人又纷纷出言表态,事情自然就简单多了,之后便是具体的落实。
许定国的实力并不强,朱慈这次又让高杰,黄得功,刘泽清都带来了数百名麾下的精锐家丁,想要歼灭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其实,如果不是易如反掌的话,朱慈也不会态度那么坚决了。不怕危险是一回事,值不值得,又是一回事,这一次平乱,本身就带着政治作秀的意味。
很快,面对这群已经不敢吭声的文臣,朱慈也收了神通,当即和诸将一起,部署起了睢州平逆的战事。
高杰领着麾下的四百余家丁骑兵往北,从归德府北面,黄河新集,桃花集绕过,往南到睢河西岸的地丘店一线,沿河埋伏,断绝许定国北逃的可能。
刘泽清领着麾下的两百余骑兵往西,绕过开封府的太康,再向东推进,在惠济河古河道封锁住许定国西逃的路。
黄得功统麾下骑兵护卫圣驾,殿前军天武左营和天骑营两营全部出动,在毫州,归德两城会合陈潜夫,桑开第两部人马后,再急行军西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大军如何隐蔽,天骑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扫清许定国部署在睢州-宁陵的哨骑,打好这第一场前哨战,便至关重要了。
许定国实力有限,殿前军的两营兵马在出归德之前,基本上不会被察觉到。
而两地相距大约六十里,战兵小半日的行军路程,作为前锋的骑兵如何在这个时间里面,牵制住许定国,同样是关键。
“此战,只准胜,不能败!”
朱慈和诸将一起部署完之后,当即慷慨激昂道:
“朕要用许定国的脑袋,让中原各地,那些阳奉阴违的逆臣们,看看朕手中的兵马,够不够强,能不能一战!”
而朱慈话音刚落,马士英随即出列,拱手抱拳道:
“陛下威武,臣恳请陛下,准臣随驾亲征,为我大明将士击鼓!”
马士英此话一出,格局完全打开了,而刚刚还反对朱慈亲征的那些文臣们,惊得眼红的同时,也纷纷出列,争着抢着要随驾亲征。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可不能让马士英自己一个人给独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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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截击许逆
十二月十九日,在北面侦探的锦衣卫再次传来了多铎大军的行进动向。
在确定清军主力已经在十五日到达陕州,而陕州附近还驻有一支顺军兵马,双方剑拔弩张,陷入混战后,朱慈当即下令大军在凤阳城的校场内集合,准备誓师出征。
除了常登贵,高杰,黄得功,刘泽清等武将外,史可法,马士英,甚至就是高弘图,都在随驾之列,他们自然也全都来到了校场,参加大军的誓师出征仪式。
陈福虽然第一个站出来表态,要做朱慈的徐达,但朱慈并没有让他也领兵从征。
一个小小的许定国,还不值得他带上麾下所有得力的大将,凤阳城还需要有人坐镇,交给一群不知兵的文官,他又怎么可能放心?
高杰,刘泽清等人驻守一方,和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们一样,个个畏清如虎,这些人才是朱慈要秀肌肉,展实力的对象。
中都凤阳的校场上,朱慈身披一件鎏金战甲,站在点将台前,他看向台下已然列好阵型,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天武左营,天骑营和江北三大总兵的近千名家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四千大军,就是他即将要带着北上归德府平逆的兵马了,更是江北各部大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当然,最终出战的,或许只是天骑营和三大总兵的部分骑兵,以及天武左营的一个千总部,其他的兵马,都只是为了熟悉战场,检验训练成果和以防不测的。
如今,南直隶各部大军的军服甲胄都已经悉数发放,穿上了制服之后的大军,在整齐划一的步伐之下,显得气势威严,不可战胜。
天武左营的战兵身上,黑色,白色,黄色和青蓝色的锁子甲和棉甲都有,和火枪兵红色的棉甲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色彩斑斓的地毯铺在军营的校场之上。
而他们的周围,则是同样身披各色铁甲的近两千名骑兵,数以千计的战马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下,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不时以蹄刨地,同时不断发出了啼声,无数跳动的马头,呼出的白气好像在军阵前方形成了一层薄雾,看起来十分震撼。
与此同时,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军,校场上的所有士兵都带着头盔,这在朱慈和一众大臣的眼中,则是森严的头盔上,一道道连接成线的红缨,白缨,黑缨.
史可法,马士英,高弘图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军队?一个个惊叹不已,甚至还有大臣不由得感慨强军当是如此!
要知道,南直隶此前的各方兵马,都疲弱不堪,别说是军械甲胄了,就是刀枪军服,也从来没有完备过,这样整肃的军容,更是从所未有。
朱慈看着几人脸上从一开始的惊奇到之后强装的镇定,心中暗暗发笑,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其实,史可法,马士英等人若不是真的知道清军战力强悍,而南方的明军不堪一战,又如何会成为主和派呢?
如果大明的军队够强,他们带兵北上,能击败鞑清,收复中原河山,他们这一个两个,早就争着抢着北伐了!
但这样委曲求全,割地赔款,就妄图满清能够大发慈悲,停止南下,从而保得半壁江山的想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祸国殃民,更幼稚至极。
东晋,南宋能如此,难道不是真的有兵能战吗?
这天下,岂有不战就能保住的?
而朱慈如今就是要告诉他们,大明有兵能战,而他,能领兵击败鞑清!
天武左营其实完全算不上殿前军最精锐的兵马,但和其他三部兵马一样,都经历过了半年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基本掌握了鸳鸯阵和绝大部分兵书上要求的作战技巧,对付许定国麾下的乱军,绰绰有余。
当然,这样的兵马,因为作战经验不足,在平野之上对阵满清八旗精锐,还是远远不够的。稍有意外,战力就既可能大打折扣,但威慑高杰,刘泽清两部大军,据城而守,却已经足矣。
很快,校场之上,战鼓军号声停止,一个身着黑色铁甲,后背插着好几面背旗的中军塘马来到了点兵台前,然后立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对着常登贵道:
“启禀将军,天武左营,天骑营都已集结完毕,请将军指示!”
常登贵闻言,随即转身朝着朱慈请示道:
“陛下,天武左营,天骑营,还有高总兵,黄总兵,刘总兵麾下三部骑兵都已集结完毕,请陛下指示!”
朱慈微微点头,环视一圈之后,随即根据记忆中《练兵纪实》里面,戚少保出征前的宣言,对着集结的大军说了几句激励士气的话,并许下了胜后重重有赏的承诺,随即引发了台下士兵们的阵阵欢呼。
然后,他才扭头回来,看向常登贵道:
“传朕的命令,大军立即出发,北上平乱。”
常登贵得令,当即示意点将台边上的旗手挥舞旗帜,这四千余大军在擂鼓三声后,随即开拔,出发北上。
大军沿着涡水河岸,一路疾行,三日后便进入了亳州城,然后直接在城内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继续北上,当天下午便进抵归德府城。
而在此之前,高杰已经率领麾下骑兵进抵桃花集,刘泽清更是早一日便已经领兵越过太康,到了归德府和开封府的交界处。
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毫州西面,和许定国沆瀣一气的鹿邑县乡兵,朱慈都没有下令围剿。
不仅如此,常登贵派出了足足一个局的骑兵,一人三马,在三名锦衣卫的带领下,从南面,东面横扫而过,一夜之间便清空了许定国部署在宁陵外围的七个哨骑。
朱慈原本还担心行动的过程中会出现意外,许定国最终成功逃脱,但他很明显高估了对方的实力。
这个人确实够聪明,够冷静,也够清醒,更有不俗的决断。在原本历史上,他能以百余散卒,在甲申年这样的乱世之中活下去,并实现了自身处境下的利益最大化,不可谓不强。
当然,那个时候,他的对手是弘光朝廷,是轻敌傲慢的高杰,犹豫不决的史可法。而现在,他的对手是朱慈,那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殿前军进驻归德府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天武左营,天骑营和黄得功麾下亲兵,以及随征文臣们组成的大军,便又立即出发西进。
经过半年的严苛训练,天武左营将士的行军能力极强,不到午时,便进入了宁陵县域。
自三月南下以来,许定国便领着麾下兵马以劫掠为生,而归德府诸县中,以宁陵百姓受掠最多,死伤最惨,特别是其汇聚起了上千乱兵之后,对地方的盘剥更是变本加厉。
天武左营的将士们在进军的过程中,也路过村寨,但几乎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百姓,他们被许定国荼毒大半年,一看到兵,便全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躲藏了起来。
而更惨的是那些整村整寨被屠杀殆尽的村落,有的早已经残破不堪,打杂抢杀的痕迹明显,残垣断壁之间,尸骸遍布,有的则是传出了浓烈的尸臭,很明显是新近才被乱兵残害的。
不仅如此,这些乱兵之后,野狗乌鸦们,也都循着血腥腐肉味,纷沓而至,不少残骸被拖到了村外的道路上,时间长的,在日晒雨淋之下,已经变成了一根根白骨。
行军队列中,赵正东,古德富,陈涛,孙达,胡老七等殿前军的将士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幕,都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若是这样的乱兵肆虐南直隶,恐怕他们的妻女,也会成为一具具残骸。
甚至,如果不是当初他们跟着陛下到了南直隶,没有成为殿前军的战兵,学会作战,手中掌握着自保的武器,恐怕就是他们自己,也会成为一具具尸体。
宁陵县各村落凄惨的百姓给了天武左营,天骑营所有将士一个大大的警醒,他们此时不仅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自己,还想到了当初张总教导官说的那些话,心中更是激愤。
如果说在此之前,这些将士每次燃起斗志,都是被教导官说动了,那现在,眼前的一切,则更进一步使得他们明白自己除了打赢乱兵,打赢更加残暴的鞑子之外,真的已经退无可退。
而一众随征的文臣看到眼前的惨状,一个个都激动不已,在高弘图的带领下,纷纷临阵上书,要千刀万剐了纵兵为祸地方的许定国。
朱慈对此自然应予,同时也借机警告了这些对鞑清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大臣们,若是清军南下,不能退敌,江南的百姓将会更惨!
那可不是一城一寨的屠杀,那是一个接着一个,针对某个地区,几乎毫无遗漏的全面屠杀,江南数千万人口,因此减半。
将士们迅速吃过午饭之后,大军继续行进,越靠近睢州,村落堡寨被屠杀的越多,土路上,尸体残骸出现得更是越来越密集,空气中,尸臭味也更加浓烈。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大军推进得更加迅速,全军上下同仇敌忾,都恨不得立刻灭了睢州城内,那股为祸地方的乱军。
很快,当朱慈领着大军推进到距离睢州城还有二十里的时候,常登贵派出的前锋骑兵和锦衣卫匆匆赶回禀报了许定国察觉到异常,已经领着一队骑兵往西面而去的军情。
在小小的归德府,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朱慈早就预料到了许定国能提前察觉,但他已经到了这里,许定国才开始跑,反应还是慢了,更迟了。
“常登贵,你再带两个局的骑兵,迅速赶过去支援前锋,趁许定国出逃的机会,把睢州城占下来,然后把里面的乱军全部都给朕赶出来。”朱慈当即下令道。
“记得在城外留点人,把那些乱兵兜住,别让他们四散逃开了。否则,到时就难杀了。”
“是,陛下!”常登贵拱手抱拳,接到命令之后,立刻扬鞭策马,领着几个亲兵,到前方带走了两个局的骑兵。
而后,朱慈又对着林昌峰下令道:“下令大军加速前进,以最快速度赶到睢州城外,今天日落之前,朕要全歼这股乱军。”
“是,陛下!”林昌峰得令,也随即下去布置。
黄得功看到朱慈雷厉风行的样子,心中大喜,当即上前,拱手抱拳恭维道:
“坊间传闻果然没错,陛下行事,真真是有成祖遗风啊!”
朱慈听罢,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道:
“这算什么成祖遗风,朕听着都害臊了。等朕收复中原,马踏塞北,犁平赫图阿拉,再说这种恭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