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4节

  “孟翁所说的劲旅,需要多少?”朱慈沉声问道。

  而他话音刚落,城西方向又是一阵巨响,西边的夜空中光线一亮,然后又迅速暗了下去。

  不过,不管是朱慈,李邦华,还是周围的京营将士,都没有人扭头去看,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炮声。

  “至少需要三千精骑,否则绝难突破闯贼的包围。”李邦华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

  “顺军围城已经两日有余,天津现在恐怕也已经陷落,南边的运河枢纽静海,估计也已经落入闯贼手中了,想要南下只能是走陆路。那就需要从沿途的驿站获得补给,同时至少保证一人三马。”

  朱慈听罢,不由笑了笑,李邦华果然是名不虚传,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但这种时候,吴三桂恐怕也没有三千精骑,他要是有,早就杀出城去了,还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

  要知道,李邦华口中的所谓“精骑”,其实就是家丁骑兵的意思,而关宁军在辽西那么多年,屡屡入关平贼,其实靠的就是崇祯初年练出来的那近万“精骑”,剩下的那几万人马,除了少数披甲战兵,其实大部分是无甲的辅兵民夫。

  在原本历史上,“一片石大战”前期,李自成的大顺军之所以攻势迅猛,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吴三桂当时手里只剩下两万余关宁军,其中还有部分是山海关守军,其他都是地方乡绅召集来的壮丁,战力自然不行。

  “孟翁,,若是有三千精骑,本宫就不必等到今日了,大可直接在白日的时候突围出城,李自成那几千老本骑兵,拦得住本宫?”

  “这”李邦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慈见状,看着对方,语气严肃问道:“孟翁,我这里虽然没有三千精骑,但有二十四骑赤胆忠心的义士,你敢不敢跟着本宫突围?”

  “殿下.”李邦华满脸惊骇,朱慈有如此胆识魄力,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知怎的,他心底居然也生出了一股豪气,明知不可为,但却还是想要赌一把,就算是为了报君恩,也值了。

  而朱慈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是拔出了腰间佩带的云梯刀,直接递给了李邦华:“孟翁,可还能操刀?”

  李邦华见状,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苦笑了两声,最后居然是一把接过朱慈递来的刀,非但没有任何疲弱不支的模样,力道准度还和常人无异,接着朗声大笑起来。

  “老夫两年前还在江南主持军务,随军作战,与士兵同甘共苦,日行数十里,前后数月,斩杀的乱贼逃兵不计其数,操刀算什么,便是策马杀敌,也不在话下!”

  说着,李邦华便直接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官服,作势要披甲。

  朱慈看着这个已经年近七旬的老英雄,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他原本是想让对方坐上马车,拿把刀也不过是防身罢了,现在看来,倒是他小瞧人了,随即也大笑道:

  “哈哈哈,好,如此一来,同本宫一同突围南下的,便是整整二十五骑了!”

  就在这时,鼓楼之上正在眺望城西,城北方向顺军行动的哨兵接连吹响了军号,这两个信号一传出,便也就意味着城西,城北方向都有城门被顺军攻破了。

  “殿下,东直门的守军末将已经买通,城门现在已经打开了,咱们走吧!”常登贵闻声,当即拱手抱拳道。

  朱慈听罢,点了点头,随即面色平静地对着手下的护卫发号施令,等到下完命令,他才看向了同样镇静自若的李邦华,信心十足道:

  “孟翁,待会突围之时,跟紧本宫,本宫此番南下,还需要孟翁这样的名臣辅佐,方能恢复天下!”

第7章 突围

  城门之外,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朱慈领着这支包括自己在内,仅仅二十六人,五十五匹马组成骑兵小队,很快就架起了从东直门瓮城守军那里用金子买来的三架壕桥,然后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护城河。

  要知道,东直门外六七里的地方,此时正驻扎着一个顺军大营,里面至少有两三千兵马,若是将城门上的吊桥放下,绝对会惊动那些负责巡逻和警戒的哨骑。

  现在,城西的西直门,阜成门和城北的德胜门刚刚被顺军攻破,消息还未传开,城东的顺军此时还没有因为破城,出现混乱,自然也不会对城东方向,增强戒备,这对于朱慈来说,是必须抓住的时机。

  常登贵为了防止东直门的守军在关键时候出岔子,直接把自己从王之心府上抢来的那包金银珠宝沿着大街撒了一路。

  如此一来,东直门城楼上的那几百个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饷银的京营守军,全都忙着抢夺地上的金银了,根本没有余力关心他们,更别说是背后捅刀子,给顺军纳投名状了。

  朱慈看到这些,心中对常登贵的评价,也直接提升了一个等级。如此心思缜密,而且关键时候舍得钱财,是个可造之材。

  而他们刚刚出城,身后巨大的城门就立马被关上了,甚至朱慈都还没穿过城外的护城河,城门之内,便立即传来了叫骂抢夺的嘈杂声:

  “金子,是金子,发财咧,发财咧!”

  “狗日滴,这是老子先看到的……你别走,还给老子……老子杀了你……”

  “别抢,别抢,这是我的.奶奶个腿,这是老子的……”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器交锋的叮当噼啪声,然后哀嚎惨叫声随之响起,东直门内的数百守军,居然直接自相残杀起来,整座城楼乱成了一团。

  其实,这群守军原本是商量着等其他方向的城门一破,就立刻打开城门,迎接闯王,然后趁乱劫掠京城,发一笔横财的。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安然无事,甚至连闯军都不正眼看一下的东直门,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队不清楚底细的人马,而且一看那甲那马,就是他们打不过的精兵强将。

  这些京营弱兵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当兵那么多年,眼力劲还是有点的,而且领头的几个军官能带着几百个兄弟,这种时候都还没溃散,能耐自然也有些,强兵弱兵,一眼就能看出来个大概。

  原本,他们还想拖延时间,等到闯军追兵赶来,前后夹击这股不明身份的人马作为投名状的,甚至是劫些钱财的,但常登贵一拿出银子,几个小军头便打消了那个不成熟的念头。

  常登贵在京营中虽然算不上有什么名声,但也是个狠角色,虎背熊腰,力大如牛不说,如今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披着两层重甲,悬着一张弓,腰间的带上除了挂着一把厚背戚刀外,还有两柄短斧,谁敢招惹?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东直门,并不是某个人说了算,这种时候既然能白得银子,那就不是谁都愿意拼命的了!

  朱慈之所以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要带着手下的十几个护卫回皇城搜罗兵甲,便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威慑住这些小鬼。

  不过,他们虽然自觉打不过常登贵,但同样不觉得常登贵手下的这点人马,出了城之后,能突围出去。

  这几十骑,恐怕还不够城外的几千闯军一个来回就消灭了,山西宣大数镇,十几万边军都打不过闯军,更何况他们!

  只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常登贵护卫的老爷,居然带了那么多银子,还用抛洒金银珠宝的方式来阻拦他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所以,看到这一幕,这几百名官兵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守城?刚刚把城门拉上,以防这股强悍的兵马再回来,便都一窝蜂冲去抢钱了。

  这就是当前京营的人心,靠他们守城,怎么可能守得住?

  而李自成收编的这些人马,以及这两年来招降吸纳的中原明军,陕西明军,此前也全部都是这个德性,以他们为根本的顺军主力,败给全军出动的满清,虽然有不少偶然因素,但其实并不算冤枉。

  朱慈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己此番南下,首要的就是收拾人心,恢复财政,重整军队,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

  全军渡过护城河之后,朱慈随即简单整理了一下队伍,确认人员没有遗漏之后,立即下令常登贵带着手下的精悍骑兵出击,在正面侦探,并拦截任何可能的顺军哨骑。

  然后,便是驸马都尉周世显,他的任务是率手下骑兵护卫两翼,必要的时候,阻击城东几个顺军大营间来往的哨骑。

  而朱慈,李邦华,林昌峰兄弟俩,还有朱慈一开始的两个护卫,则紧跟在常登贵所领兵马的后面,早就做好了强冲的准备。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中途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李邦华,周世显两人刚刚虽然受到了朱慈的鼓舞,胸中豪情上涌,明知不可为也要冒险赌一把,搏一搏,但现在真的到了战场上,却又不免动摇了。

  毕竟,他们只有二十六人,可闯军却是成千上万,突围真的可行吗?若是不行,可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甚至连全尸都没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朱慈麾下的五十五马匹,便是马蹄,也用棉布包了起来,可越静却越是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林昌峰却是个例外,他自大凌河之战后,苟且偷生那么多年,甚至被王之心占用为家丁,好不容易撞到了这样的机会,现在就想要搏一搏,成了将来还有机会杀鞑子,报仇雪恨,输了他也认了。

  而且,这可是皇太子,手无寸铁就敢策反京营残兵,谈笑间便杀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如此英雄豪气,一看便知是雄主的种子,值得他赌一把!

  林昌峰相信自己的眼光,而林昌平则是信自己的大哥,两兄弟策马紧紧护卫在朱慈身边,没有丝毫动摇。

  至少,他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要知道,所谓的“围城“并不是严丝合缝地将整座城池围起来,围城的部队只是在城外选择合适的位置安营扎寨,并以此为据点构筑堡垒,挖掘壕沟,将所要攻打的城池围困起来之后,再展开攻城行动。

  如此一来,每个营寨之间,便无可避免地存在很大的空隙,这些地方只能是派出部队和哨骑巡逻,保持警戒。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困死一座城的可能。

  而且,北京城地处平原,南北两城周长近百里,顺军到目前为止,仅仅围城两日,城外长期围困的工事都还没来得及修。区区十几万军队,谈何困死这偌大的一座都城?

  现在,顺军主力已经从城西,城北入城,城东仅有刘芳亮麾下大军驻扎的三座营寨,驻兵都不过数千,且都不是顺军的老本兵,防务十分空虚。

  若是早有准备,这些刘芳亮一路招揽的明军降兵或许还能阻挡朱慈的这支骑兵小队,并向周围的顺军游骑报信,形成合围夹击之势。

  但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朱慈率军出城的消息,城东的顺军根本不知道,甚至因为西面,北面城门已破的消息传来,这些守军都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

  毕竟,这可是大明王朝两百多年的都城,汇聚了天下大半达官显贵,以及他们搜刮盘剥来的巨额财富。

  在李自成的约束下,顺军虽然军纪严苛,但这不代表十几万士兵没人动心,更不代表各营将领们没有私心,首先入城的军队必然是顺军嫡系,真正的老营精锐,但也必定有其他兵马趁乱进城。

  而现在留守城东的这些兵马,自然都是新近投降的旧明军,还没吃饱几天饭,军心也不稳,战斗力完全不能和顺军老营相比。

  这也是朱慈敢冒险突围的原因之一,他手下的所谓京营精锐,如果撞上的是顺军老本兵,还真不一定能打赢。

  五十五匹战马在夜色中同时奔驰,马蹄上全都套上了棉布,马匹在平原上奔跑的细微动静在北京城破的巨大喧哗声,炮声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借着夜色的掩护,朱慈故意让手下人绕了一圈,假装是城东北面营寨过来的顺军哨骑,很快就靠近了营寨之间,阻挡他们的关卡。

  常登贵带着手下六个骑兵冲在最前面,这些京营最精锐的士兵,每一个都会使用好几种武器,马上张弓搭箭更是不在话下。而在策马往顺军关卡冲去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第8章 强冲

  北京初春的深夜,气温依旧很低,而城外的平野上,北风更是呼啸不止,锐利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此时,城东往通州的官道上,一座简陋的关卡内,二十几个顺军士兵前后分成了两批,有八个披甲战兵正在拒马前后执勤,另外的十几人则都围在了拒马之后,大约二十步之外的三个火盘边上取暖。

  随风摇曳的黄色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这些饱经沧桑的干瘦脸庞上,呼呼作响的风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句不满的怒骂。

  现在,北京城已经被攻破,但这些“没爹疼,没娘爱”的非嫡系士兵根本不被允许进城,他们不仅失去了发财的机会,还要守在城外受冻,士气自然大受打击,一个个心里都窝着气,执勤也免不得松松垮垮的。

  这二十几个留在城外吃苦的士兵,都是李自成东征以来,一路收拢的明廷边军,虽然顺军军纪严苛,但他们长期缺乏训练和军纪约束,原本散漫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面对满清大军,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便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改编这些收拢而来的明廷边军,使得顺军的实力只是在纸面上膨胀,实际上并没能获得真正的增长,反而因为分兵过度,叛军不断,实力被大大削弱。

  最终,在几次错误的战略判断和战术指挥下,刚刚建立的大顺王朝接连大败,很快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要知道,李自成西安称帝之前,可是六破明军主力,最终才扫空了中原地区的明军,以陕西边军为根本的近十万老营兵,战斗力并不弱,但因为在骑兵和火器上处于劣势,很难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于野战中战胜满清八旗兵。

  十七世纪,火器还不足以在战场上对骑兵造成碾压式的优势,甚至只有特定的地形,或者是拥有骑兵的掩护,才能让步军发挥出战略打击的作用。

  毕竟,拥有骑兵优势,实际上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的军事统帅,大部分都不会打呆仗,直接往坚实的步军方阵强冲,冷热兵器组成的步军就算坚守防御能力再强,也会在运动中露出破绽,大部分都最终难逃被击败的命运。

  而如今,朱慈率领的这些京营精锐,都是一人双马,在装备如此精良的情况下,对付这些军心不稳,人数还不占优的顺军杂牌,他很有信心。

  但现在,对于朱慈来说,打赢还不行,最重要的是速度!

  漆黑的夜色中,刚刚接替守卡的顺军哨总靠在拒马边上,正缩着身子,打着哈欠,看着好几个匹战马从不远处奔驰而来,心中并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又是想要趁乱进城发财的哨骑,他们刚刚已经拦下了好几批,于是直接就朝着身边同样缩着身子的小兵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上前阻拦。

  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在攻破城池的时候,围城的各部兵马出现一定的混乱,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等到常登贵率领手下的六个骑兵抵近的时候,那个小兵已经来到了拒马前,他拍了拍打哈欠的嘴巴,现在心情烦躁得很,根本不正眼看一下二三十步之外的人,直接不耐烦地摆手大喊道:

  “没,没有调令,不得通行!”

  常登贵哪里有什么调令?

  他只知道皇太子殿下要他速战速决,在顺军哨骑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速度冲破这道关卡。

  北京城东此时还驻扎着近万顺军,哨骑数以百计,若是被其中的一二十缠上,那就几乎没有突围成功的可能了。

  所以,当他策马冲来,看到值守顺军如此松懈的时候,心中顿时大喜。

  而那个顺军小兵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再抬眼一看越来越近的马头,以及黑暗之中,马背上若隐若现的人影,心中立马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常登贵和手下士兵胯下的战马,马蹄都已经用棉布包了起来,奔驰在平野之上,动静极小,这让值守拒马前后的顺军,都大意了。

  等到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小兵发现不对,反应过来,想要呼喊的时候,常登贵手中紧握的长枪已经刺破空气,如同毒蛇吐信般袭来,顷刻间便洞穿了他的喉咙,连带着整个人一起飞向了身后的拒马。

  而后,常登贵手中的长枪又猛然往后一收,枪头“噗”的一声拔出,那个被他刺中脖子的小兵,身体依着惯性,继续往前飞去,最后“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脖子处瞬间涌出了大量暗红色的鲜血。

  与此同时,夜空中,一股顺着枪头飞溅而出的鲜血,直接撒到了靠在拒马边上打哈欠的那个顺军哨总脸上。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常登贵手下的另外一个策马疾驰而来的士兵,手中锋利的厚背刀已经挥下,眨眼间,一颗脑袋便飞出了十几步之外。

  紧接着,常登贵双腿用力一夹,胯下之马受力,嘶鸣一声,双蹄猛跳飞起。他抓准时机,借力一挑,面前因为刚刚的撞击,移开了一半的拒马,瞬间歪倒到一边。

  而拒马前后的另外六个顺军,同样来不及反应,很快就被马背上的京营猛士用刀枪或者投掷而来的短斧杀死,几乎没能做出反击。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种时候了,北京城都被攻破了,自己还会被明军偷袭。而且,他们不久之前也是明军啊,明军什么时候有夜袭的能力了?

  与此同时,周世显率领的两翼骑兵也已经抵近,哨卡之内,那十几个正在烤火的顺军士兵听到动静,刚刚扭头看来,根本还没反应,一阵箭雨便已经袭来。

  这些带着破甲锥的箭矢在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即使是骑弓射出的,也轻而易举就破开了顺军身上的那一层轻薄的甲胄。

  三轮“嗖嗖嗖”的箭雨之后,那十几个顺军便已经全部倒下了,有的士兵身上足足插了七八支箭矢,其中两处火盘直接被倒下的尸体砸飞了,黑暗中火星四溅,发出了“啪啪啪”的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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